第31章 旧人

小说:「文豪野犬」时行 作者:重听
    依旧弥漫着极浓黑方香气的和室里,貌美如同传说里吃人妖精一般的和服女子身姿款款。

    红色的蜡烛不太稳定地燃烧着,烛光昏黄,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摇晃的光影打在女子脸上,使得她带着明快笑意的眼尾唇瓣看上去阴晴不定,令人背脊发凉。

    乌木发色的美人放下手中几张照片,色彩缤纷的和服袖口在空中划过轻盈飘逸的弧度,而后顺服规矩地落下,和女主人完美展成扇形的发尾一样,一丝不苟地在榻榻米上铺开。

    “也就是说见到了吗——不论怎么看,真是一个俊美的孩子啊。”把恭谨等候的人晾在一旁,自顾自翻来覆去将几张照片看了许久的女主人终于回神对下属说话,“那么,你的进展只是这样吗,三岛君?”她的声音非常轻,在这样寂静无声的暗室里也必须集中全部精神才能听清楚,语气之柔美,几乎可以让任何一个具有基本审美的男性融化成一腔春水,然而每一位这位夫人的下属在听到这种语调都会禁不住微微发抖,要是胆小的,大概会当场哭着土下座道歉求饶——盖因他们的首领一般情况下,是个态度越是温柔,手段越是狠厉的人物。

    反应过于敏捷的大脑自动放出了一些血雨腥风惨绝人寰的记忆,纵使三岛由纪夫平素很得这位夫人的青睐,额角也不由冒出了冷汗,眉宇凌厉刚毅,一身肌肉虬结的男子在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面前深深垂下头颅:“十分抱歉,夫人,但是森时行毕竟是在‘组合’的地盘上硬生生建立了一个‘国中之国’的人,智谋丝毫不逊色于他的武力,并非易于之辈,身边还有一个太宰治,如果暗处使力不免显得计谋拙劣,唯有选择正面接触,慢慢渗透,即使被怀疑,侦探社也没有先下手的理由。”他略略抬眸,瞥了一眼女主人的脸色,试探着说了下去:“请您见谅。佐佐城信子我们已经接触过了,计划实施之余,绝不会暴露我们。”

    女主人笑了一声,看起来心情好转了一些,她身周环绕的屏风上满是风格暧昧的浮世绘:锦衣华服的王孙公子流连在众多美人之间、宫室之中稚嫩的少女长成温柔美丽的绝色女子,穿着华美的十二单衣苦苦等候、桧扇上描着大片大片盛开的夕颜花,笔触绮丽艳冶不已,连采花女侍的指尖都透着一股子妖气。黑发紫眸的女人轻轻低头,露出一小截素白的后颈,精心打理过的、抹着丹蔻的指甲按住了照片里卷发青年的面庞。

    “啪”,一声烛花爆裂的响动打破了和室中令人生畏的静谧,霎时间,笑容如同潮水一样从女主人眼尾的朱红、玉白的脸颊、上扬的唇角里褪去,宜喜宜嗔的美人变成了戴着面具的僵硬人偶。

    “暴露了也没什么干系。”

    低着头的三岛由纪夫听见上首传来这样轻描淡写的吩咐。

    ×

    “诱拐现场就在这里,犯人就是你。”

    国木田独步笃定的指证落下,出租车司机的脸色骤然僵住了。

    面目平庸的中年人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试图狡辩,但很快在国木田、太宰治仿佛亲眼看着他伪装受害人制造假象、暗中贩卖人体器官一样的犀利陈述中意识到他的罪行已经无法掩藏,能略做筹码的只有侦探社没有掌握能直接证明他的犯罪事实,仅有推理所依据的间接证据这件事。

    “我们做个交易吧,满足我的条件我就去自首。请武装侦探社保护我,期限是从检方取证完毕到基于协议的证人保护计划生效的72小时!”男人瞳孔紧缩,抱着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态度,急匆匆地开口,交待这桩案件还有脏器秘密运输组织的幕后操控同时还不忘为自己辩白,丑态百出。

    太宰治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一针见血地提出了质疑:“所以呢?请求我们保护你的理由呢?”

    “其实,”出租车司机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被诱拐了的人之中好像有人与港口黑手党有联系——”

    坐在车里旁听一直没有说话的时行蓦地皱起眉毛——

    车窗外枪声轰然作响!

    国木田独步听到枪.声的一瞬间已经按下了司机压低身体,但想象中玻璃崩裂的声音并未传来,他愕然抬头,只捕捉到空气中黑色旋涡消散的残影——和围堵的港口黑手党众人见鬼似的惊恐表情。

    “我不想死!”司机嚎叫一声,惊恐之下竟挣脱了国木田的手推开车门,借此掩护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外面又有敌人开始试探性射击,时行开口,神色毫不担忧,“恐怕他们用了信号干扰器,敦君去警察局报警,国木田君和阿治去追那个犯人,这里我来解决!”

    “可是……”国木田还未成句,太宰治就用力地拽了一把他的衣袖:“没关系,相信时行吧,他没问题的,我们走!”

    ×

    植村恭一觉得自己这次恐怕要倒大霉。

    作为港口黑手党的一个小喽啰,虽然在组织里地位低微,收入水准却足够他在奉养父母之余吃香喝辣,一个月换三个漂亮女人,自然,混黑是个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工作,但好歹港口黑手党是一方霸主,他们这个层次也不会处理什么上档次的强敌,一般只要带上武器听从命令便罢。

    这次却碰上了硬茬。

    看着从出租车上下来形容俊美的黑发青年,植村咬紧了嘴唇。绝对是个异能力者,而且是杀伤力极强的异能力。目睹了方才悄无声息地吞噬了子弹的异能力,一众孔武有力、荷枪实弹的黑衣大汉手都有点发抖。而植村比别人反应都要快些,看清楚年轻人容貌的瞬间,他就想起了最近轰动整个港口黑手党上下的消息:港口黑手党美国分部的主持者、强大的异能力者、首领之子,名叫“森时行”的干部,叛出了港口黑手党。

    黑发黑眼,容貌俊美异常,二十多岁,强大的攻击系异能力……一条一条,完全对上了!

    植村腿肚子都在抽筋,却丝毫不敢将脑海里疯狂叫嚣着的“逃跑”念头付诸行动,死在这里家人还能得到抚恤金,但要是敢临阵脱逃,港口黑手党会让所有和他关系亲近的人明白什么叫做“规矩”。

    眼睁睁看着目标人物和武装侦探社的成员离开,让他庆幸的是,森时行似乎没有要主动攻击的意思,只是神色冷漠地站在原地,用异能力挡下了所有射向他的子.弹。

    森时行不主动攻击,他们也没有挑战以武力著称的前干部的胆量,局面陷入僵持,植村发觉小队长已经在通过耳麦请示上级,估计是要撤退了。

    这次大概可以捡回一条命吧,植村想,那可是传说中的“饕餮之眼”啊,简直够我和那帮渣滓吹嘘一年。

    无独有偶,他想到的自然也有其他人能想到,这只小队不少人隐晦地松了一口气。

    正当气氛趋于平缓的时候,一道黑红相间的匹练猛然袭来!

    ×

    后方传来的破风声尖锐得令人头疼,时行抿起唇角,并没有发动异能力,而是选择轻盈地向右跃出——

    “轰——”出租车被袭来的罗生门一分为二!

    爆炸产生的烟尘与火焰逸散开来,在到达时行跟前时被“Abyss”挡住,异能力的使用者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盯着来者充斥着隐忍的愤怒的脸庞,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好久不见,龙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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