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苏醒

    “有意思。”披着白大褂的紫发女子随意用手中的板夹敲了敲肩膀，眉梢微微上挑：“我也是很久没碰见连处理都不用处理，可以直接使用‘请君勿死’的病人了——也很久没有碰见我的异能力无法治愈的外伤了。怎么，太宰，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特意引导我这几天一直留着侦探社，就是为了能及时救治你的这个朋友吧。”

    “我不知道。”眉宇紧皱的棕发青年用力抿了抿血色极浅的唇瓣，“前几天他给我传来了消息，所以我这几天一直等他——但是……我也不知道他的伤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吗——”与谢野晶子皱眉，把目光移到了病床上双目紧闭的伤者身上。

    “这么说吧，‘请君勿死’之所以不能完全的治好他，是因为他身体里有一股能量在不停地破坏他的内脏，除非我能不间断地对他使用异能力，否则是无法缓解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的。”

    “‘人间失格’对这股力量无效。”太宰治声音低沉，“我刚刚一直握着他的手——这绝不是他本人的异能力造成的结果。”

    “看来这件事有的麻烦了。”医生叹了口气，“我看，你还是好好查查之前他身上那个古怪的图案是什么吧。”

    太宰治沉默一瞬，回忆起躺在无影灯下奄奄一息的青年血肉模糊的躯体：除去一些不太深的狭长伤口——看起来是被飞溅的玻璃碎片一类的东西割伤的，剩下的伤痕诡异地统一：宽一点五厘米，深一点五厘米，仿佛被一丝不苟地强迫症患者用千分尺规划过，从腹部开始，在上方分成三道，一道攀过琵琶骨、右肩、侧颈，贯穿整个右脸，最后堪堪停在眼角，另外两道则纠缠着手臂，在下方分成两路从胯骨一直蔓延到脚踝。当时太宰治和与谢野晶子将他浑身上下的血迹大致擦拭，发现他伤口的线条恰恰组成了一副图案——并非我们常见的描述某种场景的画作，而更像是古代文化中的阵法一类的东西。

    冷静下来。太宰治伸手按住久未见面的黑发青年冰凉的指尖，在心里对自己分析道，时行一定早有准备，他已经提前数日给自己递了消息；他一定知道自己会受伤——伤口组成的图案有一些奇怪的扭曲和中断，避开了要害动脉和手脚肌腱，否则时行就不会因为大出血导致的休克昏倒在侦探社——他压根不可能活着到达侦探社……

    “好了，也不要担心过头。”与谢野脱下白大褂，拨了拨蝴蝶发卡，“情况基本稳定，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破坏的力量虽然顽固，但不算很强.接下来就等他醒来，好好解释一下伤口的由来了。”

    好心的安慰只换来棕发青年一个慢半拍的鼻音，与谢野无奈地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不出意外，看到了同事们鬼鬼祟祟的身影。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面对社医似笑非笑的明知故问，国木田严肃地推了推眼镜，措辞一本正经：“委托人伤的看来相当重，本人必须确定他的情况——”

    “——其实是从来没有见过太宰先生这么慌张的样子，我们超——好奇的！”直美举手答题，毫不犹豫地拆了某人的台。

    “哦——”

    “对呀对呀，与谢野医生。”春野绮罗子压抑着声音，眼睛里仿佛闪着诡异的光：“委托人和太宰先生是什么关系啊？”

    “我不知道。”与谢野耸肩，“这位委托人我也不认识，太宰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实话，没想到他这种没心没肺的男人也有露出这样表情的时候——我也没有问下去。”

    “其……其实，这位委托人先生我见过。”被挤在中间的中岛敦挪动了一下身体，弱弱地说。

    “咦——”春野绮罗子一把搂住中岛敦的肩膀凑近他，笑嘻嘻地说，“来来来，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啊敦君？”

    “啊等等春野小姐——其实，我前几天在路上碰见过森先生……”中岛敦红着脸挣开春野绮罗子的手臂，将数日前的事情告诉了众人。

    “森时行？”与谢野双手抱胸，“最好的朋友看刚刚他那表情我倒是相信……但是，我可从来没有听太宰提起过这个人哪怕一次，未免太奇怪了吧？”

    “不过太宰先生的话，什么事都有能发生在他身上吧。”谷琦反而并不特别奇怪。

    “的确……但是，还是非常可疑——”国木田展开笔记本，皱着眉头在上面刷刷写下数行文字。

    “不管怎么样，事情大概还得等到这位森先生醒来才能明了吧——社长？”社医摇摇头做下总结，却眼角余光瞥到了男子凌厉的身影——

    “社长好！”社员们纷纷端正态度，鞠躬问好。

    “勿须多礼。”福泽谕吉双手拢在袖中，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聚在这里有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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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混扭曲的感知里，无数细小的条状生物在阴影中不停窜动，发出刺耳尖利的笑声。

    上下之分消失了，三维与二维之间的界限也不再分明。用力睁大眼睛，视野反而变得更小，想要站起身来，耳边却传来了下坠的风声。似乎将手指放在了眼前，目光所及却仍是迷离旋转的黑红二色。

    四肢冰凉，额头却犹如置于三伏盛夏的山石之上，撕开皮肉的灼烧感一阵接着一阵。

    眼前的混沌里渐渐出现了什么东西——

    楼梯？

    狭窄的、摇晃的、仿佛早已腐坏的木制楼梯。

    向上吗？……还是往下？是通往哪里的呢？……通往，什么通往？

    混乱的意识尚未拿出什么具体的想法，视野却改变了。

    啊，在向上走呀。

    吱吱呀呀的声音、老旧木材特有的气味。

    漂浮在空中，不断上升的自己。

    好像过了很久，大概有人的一生那么长吧。

    眼前出现了模糊的粉色。

    一片片的细小粉色……这是什么？

    樱花。

    有个温厚的声音在身后说道。

    肩膀上感到了温暖，似乎是被人搂住了。

    不回头，没有惊讶，习惯又信任。

    对事物的认知渐渐清晰起来。

    通向屋顶的楼梯。满天繁星。拂面的夜风。飘散的花瓣。盛开的八重樱。

    “樱花树荫下，

    纵使萍水初相逢,

    亦非陌路人。”

    温厚的声音轻轻吟出一首和歌，好像是露出了笑容。

    自己似乎也笑了。

    真好啊。这样的想法由衷出现。有夜风和樱花，有身后的这个人，大概还要加上应景的清酒，永远沉醉在这风中，当是万金难求的乐事吧？

    时行……

    什么声音？

    时行…….

    是……在叫我……

    时行……

    谁在……呼唤我？

    时行……时行……

    是了……是了……是那个人。

    没办法啦，真是没办法。既然是那个人在叫我，就只好与樱花和夜风暂且告别啦。

    耳边好像有什么挽留。

    没办法啦，实在抱歉——我是绝不能，绝不会，扔下那家伙不管的。

    茫然地呼唤着恋人姓名的太宰治对上一双缓缓睁开的酒红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