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可把采薇给看愣了，也把班主任给看愣了：“这位家长请稍等一下，请问您是谁的家长？”
“采薇的。”
班主任转过来看采薇：“你父亲？”
采薇摇摇头：“我不认识他。”
“是你妈妈雇我来的。”男人说。
一个雇字，让采薇变了脸色，班主任见状忙道：“那您先坐吧，其他的等咱们都讲完了再慢慢聊。”
看在班主任的面子上，采薇忍了，班主任对自己这么好，自己绝对不能砸了她的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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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开完，家长们并没有如期地对采薇改观。在他们眼里，就算成绩好又怎么样，照样不是好孩子——至于这里面有没有一丝丝、一丢丢嫉妒的成分在，那就说不好了。
此时的采薇对这些事完全没有心思在意，她现在快要气死了！
“不好意思，有什么事您能和我的雇主去谈吗？我还有别的事。”男人虽然跟着班主任来了办公室，却是一直不停地看表。
采薇问：“你是什么人？我妈从哪里花多少钱雇的你？她都说了什么？只要说完这些，你就可以走了。”
“我就是一个群演，雇主给了我两千，让我出席这个家长会，也没说别的，就是说让我按老师说的做就行了。”男人急切地说完，又问，“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采薇烦躁地挥挥手：“走吧！”
男人又看看班主任，班主任点头后，这才走了。
“老师，我可以打个电话吗？”采薇见男人走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我先坦白，我藏手机了。”
“你先别急，”班主任也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急躁，采薇给所有老师的印象都是古灵精怪，但还算是个好脾气，“有什么事慢慢解决，急也没用，只会让你自己难受。你是要打给你妈妈吗？”
采薇点点头：“我想问问她，自己不来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做这种事？有意义吗？”
“那你一会可以开免提吗？老师也有些话想跟你妈妈讲。”
采薇点点头，拨通了那个号码。
那边过了有一会儿才接通：“家长会开完了？那个演员还行吧？”
“你……”采薇刚想吼，看看一边的班主任，又放低了声音，“不来就算了，雇个演员演我爸有意思吗？他迟到了不说，还当着全班同学家长的面说是你雇来的。全班那么多同学家长啊，我的脸都让你丢没了！”
“不就是在那些家长面前丢脸了吗？影响你学习了吗？还质问起妈妈来了！是谁掏钱供你上学的啊！我忙得要死，雇个人替我出席一个没什么用的家长会怎么了？你翅膀硬了啊？有本事你自己养活自己啊！”
采薇觉得，自己一开始答应班主任开免提就是个错误：“好了，你不要说了，从今天起，你也不要给我生活费了，这个学我也不上了！我自己去打工，一样养得活自己！”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采薇说完就跑出了办公室，就连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都不要了。
电话那边还在说什么，班主任老师拿起来，关了免提：“您好，我是采薇的班主任，现在这边还有事要处理，今天下午或者晚上我再打给您，不知道您有时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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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长会开完就放假了，校园里的学生和家长都乐呵呵地提着行李，朝外走着。无论是父女、母女、父子、母子，看起来都那么让人羡慕……甚至嫉妒。
采薇跑出了办公楼，跑到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操场上，靠着看台的栏杆上，看着天上渐渐消散的云彩，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毫无意义。
“采薇。”突然有人叫她，采薇回过头，就看到班主任老师拿着她的手机走过来，站在看台下问她，“中午了，一起去吃个饭？老师听说学校外面新开了一家鸡公煲店，你跟同学去吃过吗？好像味道不错？”
采薇现在谁都不想见：“老师，我……”
班主任却仿佛没听到一样：“‘人是铁，饭是钢’，有什么事等吃完饭再说，老师开了一上午班会了，也饿了。”
对上她温柔的目光，采薇拒绝的话说不出口：“那老师你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拿书包。”
采薇垂头丧气回了宿舍，宿舍里的同学差不多都走了，不过雁鸿还在。
“你回来了？收拾一下，我们走吧。”
“去哪？”
雁鸿见她心不在焉：“怎么了？有心事？”
“没什么，”采薇摇摇头，想起了两个人的约定，“我刚刚答应了班主任一起去吃饭，要不，你先回去吧，别让阿姨等太久。”
“那好，”听到她说和班主任一起出去，雁鸿也就没那么担心了，“那你明天给我个电话，我去接你。”
“好。”采薇草草应了，三两下收拾了书包，“我先走了。”
看着采薇匆匆离开的背影，雁鸿又有些担心起来，虽然班主任开导人有一手，但是采薇糊弄老师也有一手。想到这，雁鸿掏出手机，给班主任发了条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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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薇以前遇到的老师，有好有坏，但是像金菲老师这种亦师亦友、好到无微不至的，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你吃辣吗？”金菲看着菜单，问她。
“可以的，我不挑食。”
“那就两个小份微辣。”点完菜，金菲掏出湿巾递给她，“是不是有点紧张，跟老师出来吃饭。”
“有点。”采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过老师你跟其他老师不一样，不会给同学太大的压力。”
“其实我比你们也大不了多少，”金菲笑笑，“把我当知心大姐姐也无妨。说起来，虽然我现在教你们语文，但我大学是学心理学的，对付你们这些叛逆的祖国的花朵，最有一套了。”
跟金菲这么一聊，采薇觉得自己心情好了一些，吃过热腾腾的饭菜之后，心情终于没有那么烦躁了。
“吃饱喝足了，可以跟老师说说你的想法了吗？之前跟你妈妈说要退学去打工，都是气话吧？”
采薇却摇了摇头：“不是气话，我真的想去打工赚钱，不想再受制于人了。”
“那你想过，如果不上学，你就是初中学历，除了校园，能去做什么吗？”金菲不急不慢地问。
“去当群演吧，今天那个群演演砸了还有两千块呢，”采薇说，“而且我还有点小积蓄。”
话虽然这么说，但采薇的账户里，已经没多少钱了，虽然她的爸妈每人每月给她一万，也耐不住她三天两头的买衣服、首饰。
“那你知道你一个未成年，想靠着自己经济独立，有多困难吗？”
采薇摇了摇头：“不过我长得漂亮，当演员绰绰有余。”
金菲笑了笑：“都知道你漂亮，当演员绰绰有余，可是娱乐圈不是只有脸蛋就能进的。这个社会，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可是，我不想再过这种被他们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的日子。”采薇突然十分小声。
“不要在意他们的态度，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懂吗？采薇，你是一个很聪明但是又很单纯的孩子，你的人生还有无数种可能，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对自己自暴自弃。”金菲说，“而且你还有朋友、有老师，在你回宿舍的时候，你的朋友发短信给我，说一会儿来接你。”
“啊？”采薇愣了下，心里冒出一丝窃喜，“是雁鸿吗？”
“对，她说你们约好了暑假一起学习，”金菲笑笑，“你看，你的朋友还在等你，你舍得因为今天这点小事，就放弃如此美好的校园生活和你无限宽广的未来道路吗？”
见采薇微微有些动摇，金菲又说：“人这一辈子，父母不是你的全部，既然遇到了这种父母，你也要学着接受。你要想，好歹你的父母还会给你生活费呢，我父母在我小时候过世之后，我就没了经济来源，全靠政.府的救济。”
采薇没有想到，金菲还有这样的过去，突然觉得自己就像跑到乞丐面前哭穷的人一样：“对不起，老师。”
“不用道歉，这些事都过去了，我早都释怀了。人这一生，只有两件事不能自己选择，一是出生，一是死亡。既然这两件事都不能被选择，为什么还要把有限的生命放在纠结这种事上呢？这世界上，幸福往往千篇一律，不幸却总是想方设法地降临，但是努力生活的人，一定不会被亏待。”
金菲的一席话，算是把采薇彻底打醒了。
“你妈妈今天说的，也都是气话，你也别放在心上，”金菲说，“她那边老师也会去劝劝的，不管怎么说，不能影响了上学，知道吗？”
采薇点点头，低声应了。
“你和雁鸿这个假期好好学习，再开学你要还是在我班里并且考到班级第一的话，我有礼物给你。”
“那我就提前谢谢老师了。”
“这么自信？那老师就拭目以待了。”金菲站起身，拍拍也站起来的采薇的肩膀，“比我个子都高，你们这一代的孩子都吃什么长大的啊？行了，快走吧，雁鸿应该也等你好一会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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