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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在自留地蹲久了,这天晚上,林凤纲有些头晕发热,难受得紧,不得不去隔壁屋,把父母给叫醒了。
林老二厚实的大手放在林凤纲的额头上,他的眉头轻轻往上挑:“发烧了。”
林母担忧。
林老二披上外套,吩咐自己孩子他娘:“你先用湿毛巾给他擦身,降降温。我去卫生站找贾医生。”
卫生站早就关门了,但是贾医生就住在卫生站旁边,大伙有什么急病,都会去找他。
巧的是,林老二到的时候,卫生站的门正开着。
贾医生正在帮马大肚检查,马大肚裤子上都是血。一旁躺在床上的崔妙棋,头上也血流不止。
林老二眼中闪过惊疑,他看着马大肚和崔妙棋,思索了片刻,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马大肚昏迷无法回答他,崔妙棋神情呆滞,眼睛盯着马大肚,一动不动。
贾医生倒是叹了一口气:“我刚才出门采药,才走没几步,就看到她们倒在村口。差点没把我吓死!”
村里分到的西药份额并不多,多数常用中药,都是靠他这个赤脚医生上山采的。怕耽搁工作,他一般都是凌晨上山,天亮回来。
这一天,他因为要找一味保胎药,所以早早就起床,背上背篓,往村口走。村里后山有狼出没,这段时间他采药都得去村外的山。
他打着电筒,在灰蒙蒙的夜色中,在清晨的微风中,精神抖擞地哼着歌,但不一会儿电筒的光束,扫到了一个异物。他的歌声顿时止住了,他的脚步瞬间也停了下来。如试探一般,他慢慢地把手电筒照向了那个物体。
人,是人!两个一动不动的人!死人?还是活人?
等他往前再走两步,才发现那是马大肚和崔妙棋。她们母女俩白天才刚来过卫生站看病。
说来也是巧合,正是由于马大肚闹肚子疼,他给她开保胎药的时候,才发现卫生站里缺了一味药,这才临时决定上山采药,也才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村口。
正是有了这些阴差阳错,她们母女俩的命才保了下来。
马大肚还在昏迷中,她身下的血流还不断地往外涌。
崔妙棋害怕,她气若游魂地问道:“贾医生,我娘没事吧?”她已经没有了爹,如果连娘都没有,那她就真的成孤儿了。
贾医生神色凝重,有些迟疑,“我努力把血止住,但还是得把她送乡里医院才行。可是她的情况特殊,不好搬运,有些棘手。”
崔妙棋不顾头上的伤,撑住一口气从床上翻下来,扑通一声掉在地上,抓住贾医生的脚,苦苦哀求:“求求您,救救我娘!救救我娘!”
贾医生只能说:“我会尽力的。”
崔妙棋不接受贾医生所说的“尽力”,她满头是血,神情变得恐怖:“救活她!若是我娘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也就是贾医生脾气好,被崔妙棋这样恐吓,也没有生气。
林老二看着贾医生争分夺秒都在为马大肚施救,他有些急了,儿子在家里等着他拿药回去呢!可他又不敢在这时候打断贾医生,毕竟那是三条命,不,或许是四条。
林老二看着急得发狂的崔妙棋,欲言又止。
过了很久,贾医生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擦了一把汗,“血止住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等天亮必须得去乡里的医院检查。”他是心善,可是却也知道马大肚母女俩不是善茬,她们俩其中一个在他这里出了事,另一个肯定不会放过他。这责任得往外推!
崔妙棋松了一口气,跌坐在地上,“真是太好了!太……”
话没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贾医生忙上去查看。
林老二心里像有一只猫在不断地挠着,好奇马大肚和崔妙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也知道此时不是询问的时候,他忙出言打断贾医生:“医生,我儿子发烧了,想要些退烧药。”
贾医生还没有从救治上一个病人的紧张感中缓解过来,就得面对两个病患,但他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我马上给你拿!”
贾医生从架子上拿了一小包退热散,递给老二:“分三次,每次间隔四个小时。”
林老二拿到药,匆匆往家里赶。
家里,卢哑巴等得焦急,她都用毛巾给儿子擦了两遍身体,可为何儿子他爹还没回来?是不是贾医生不在?
林凤纲的意识有些模糊,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泡在火山岩里,热得仿佛整个人已经融化。
他忍不住□□出声,“热……”
卢哑巴不断地擦拭着儿子额头上的汗水。
怎么林老二还不回来?
心急如焚的卢哑巴,搓着手,祈求:天呀地呀,四方神佛,保佑凤纲平平安安!
就在这时,林老二如同火箭一般快速冲进了家门。
“药,快吃药!”林老二一进房间,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张罗着要给林凤纲吃药。
卢哑巴长舒了一口气,她打了一个手势:怎么那么久才回来?
林老二摇摇头:“这个待会再说,先给儿子吃药。”
卢哑巴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她只是抱怨了一句,就立刻拿起事先晾好的温水,给儿子喂药。
林凤纲无意识地抿嘴,他感觉到一股带着苦涩味道的液体,进入了口腔。
“三儿呀,吃药。吃了药,就不热了。”
他听到了父亲的声音。
林凤纲的嘴巴动了动,把药给吃了下去。身体的无力感,使得他很快又陷入了昏迷。
卢哑巴紧张地盯着昏睡的儿子,担忧地对孩子他爹打手势:他,不会像上次那样了吧?
上一次凤纲昏迷七天的事情,至今仍让卢哑巴心有余悸。虽然他因祸得福,但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次,谁知道会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林老二心里也虚着呢,但却不敢表现出来。作为一家之主,他这时候得稳住。
“没事,咱们儿子,吉人自有天相!”
嘴上虽这样说,但他心底却不断祈祷:三儿呀,你千万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了!
卢哑巴犹豫了片刻有些不确定地朝西边努努嘴,要不要告诉公婆?
林老二摇摇头:“现在太晚,等天亮再说。”
林凤纲的情况慢慢稳定了下来,中间还睁了一次眼,林老二和卢哑巴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得出去一趟。”
林老二小声地对卢哑巴说道。
他从刚才就心有不宁,总觉得马大肚和崔妙棋的事情有些不妥。
卢哑巴点点头,去吧。
“你看着点儿,若是他好了,你就闭闭眼,休息休息。”林老二有些心疼媳妇。他这媳妇嫁给他之后,就没过过多少好日子,反倒是受了不少委屈。
卢哑巴笑了笑,她的笑容就如同三月里的春风,令人打从心底感到舒坦。
林老二一晚上的疲惫,就在媳妇儿的笑容下,慢慢消散了。但当他刚踏出家门,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往陆大家里跑。
等林老二带着陆大和王贫协赶到卫生站的时候,崔妙棋头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但她还没醒。
凌晨的卫生站,静悄悄的。贾医生给崔妙棋包扎完后,就累得回家休息了。
崔妙棋醒来的时候,公鸡已经打了第一遍鸣。她一睁开眼,就着急地想要坐起来,去看看隔壁床的娘亲。
“你娘没事,她睡着了。”
王贫协给林老二和陆大使了一个手势,让他们不要靠近,自己则慢慢地接近崔妙棋。
崔妙棋伸手往马大肚鼻子下一探,确认娘没死,这才把目光投向屋内的三人。此时的她,防备心极重,如同一个狼崽,狠狠地瞪着他们。
“妙棋,到底发生了什么?”王贫协没有继续往前走,他站在原地,柔声问道:“是不是崔连军?是崔连军把你们害成这样的?”
来这之前,他们已经去过崔家了。崔连军并不在家中。
一提及崔连军,崔妙棋眼里就带了一丝恐惧。
“是他,他想要带我娘走,还想要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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