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噢, 枝夕, 她们都是你的朋友吗?”
正要去扶及川夕佳的枝夕动作一顿,回过头去。
是一对中年夫妇, 旁边还站了一名身形修长的青年男子。三人正看着他,为首的那位中年男人见她看过来,眼尾泛出笑意,深深浅浅的纹路一路荡开了去,“这么久没见, 枝夕有没有想爸爸?”
他旁边的贵妇人掩唇轻笑, 轻轻晃了一下男人的手臂, “孩子都多大了还问这些。”
贵妇人有着同枝夕一样的咖色长发,显然是被精心护理过,直到发尾都闪着光泽,那双眼睛就更像了, 恍惚间枝夕有了种正在看着镜中自己的错觉,呆愣着张了张嘴, “爸爸,妈妈……”
……
你们都是谁啊……
“唔喔,感觉我们小枝夕又长高了点呢。”
“才两星期没见,你说什么傻话呢。”
看得出来, 夫妇二人的感情好得蜜里调油,你一言我一语地, 转眼就把女儿抛在了一边。周围有人认出了他们, 迫不及待地上前来攀谈, 又连带着对枝夕与青年好一顿夸,态度与先前大相径庭。而那名青年与周围人寒暄了几句,便抬步朝酒桌这边走来。
枝夕若有所觉,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闲院先生,”先开口的是藤原杏,“好久不见。”
青年停下脚步,“杏小姐今晚很美。”
“……谢谢,莲先生。”藤原杏顺势改了称呼。
一旁充当背景板的枝夕:“……”
虽然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但藤原杏的耳朵绝对是红了,枝夕移开目光,看向面容清俊柔和的青年,停顿两秒,踟蹰道:“哥、哥哥……”
她这一声喊得很是胆战心惊。
青年挑眉,薄唇边的笑意变得玩味,“又闯了什么祸?让我猜猜,和征十郎有关?你又给他找了什么麻烦?”
枝夕:“……”
闲院枝夕过去到底给了周围人什么样的印象啊!!
“闲院先生说笑了,令妹从不曾给我带来麻烦。”
今天来参加这场酒会的人并不多,但却大多是在各自家族企业所在领域中极有地位的存在。即便如此,在场的大多数宾客最关注的还是赤司财阀的情况——他们在来之前便收到了消息,关于森田家族今晚开办的这场小型酒会,赤司财阀的当家人与其独子都会出席。
因为与父亲的出发地点不同,赤司征十郎比赤司征臣要先到一步。他这样的人到哪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这也是他在方才并未同闲院枝夕多有交流的原因。他在方才与刚到场的闲院夫妇打过招呼,便抬步往这边走来,适时地替那位“闲院枝夕”解围,“倒是我平日在学校,受到令妹照顾颇多。”
这话就说得很耐人寻味。闲院莲轻轻晃动手中香槟,眼底溢出熟稔笑意:“征十郎,你和我就不用客套了,枝夕这丫头是什么性不会有人比我更清楚了,从小被我们惯的,很多地方不太像话呢。”
正在一旁小口小口往嘴里送着糕点的枝夕动作一僵。
赤司从旁边侍者的盘中端了杯橙汁递到了她手中,目露关切之色:“慢点吃,不要着急,”在看着少女面色怪异地喝了一口后,才回头接上闲院莲的话:“令妹活泼可爱,我心有亲近之意,是以方才所说全然为肺腑之言。”
枝夕手一抖,险些把橙汁洒出。
闲院莲渐渐收了笑意,狭长的双眼微眯,似在考量,又似在确认什么,半晌,道:“那看来我这个做兄长的,就要找个时间同父母好好聊一聊关于舍妹的事了。”
枝夕挣扎着伸出一只手打断二人对话:“等一下,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闲院莲笑着摸上她的头,还甚有分寸地把握好力道不弄乱她发型,“别怕,哥会保护好你的。”
他与她的外貌有很大的不同,青年黑发黑眸,目色深若寒潭之水,又如千年墨玉,垂眸看向她时的目光却将将卡在一个温柔与冷淡的交界点上,看得枝夕心神动荡。
——哥哥好酷,虽然不知道他在讲什么但是有哥哥的感觉真好!
这边厢,赤司征十郎将少女的反应尽收眼底,红宝石般的眼底滑过一丝笑意。
“那么,我也会和家父认真探讨此事的。”
-
即使有藤原杏的陪伴,酒会对于枝夕而言也过于无聊,前半场她还能兴致勃勃地挑着那些精致的食物填肚子,到了后半场,要“控制体型”的她便不能再多吃。而藤原杏与闲院莲二人——枝夕大胆猜测,这两人不是情侣关系,就是已经订婚的关系——寻了个角落在那不知说着什么,姿态亲昵。
百无聊赖的枝夕最后跑到了一个拱形阳台上,扒着栏杆吹风。
小腹处隐隐作痛,熟悉的下坠感越发明显,虽然在不久前她就已经求稳妥地垫了东西做准备,但那最多只能让她不至于当众丢脸。夜色已经浓了,晚风拂得她情不自禁地抖了抖,伸手摸了一下小臂上起的一排鸡皮疙瘩,叹了口气。
“看来你很不擅长与他们交流。”
清亮而带着些许凉意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尾音消融在无边夜色之中。
“没办法啊,你知道我的,”枝夕转过身去,自嘲地笑了下,“他们不是我的家人,多说只会多错。”
“那么,”他踏着身后大厅内的灯光朝她走来,“你的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哦。”枝夕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对方解开身上的西装外套,披在她身上,手指不自觉地在衣料边缘抓了一下,“……谢谢你。”
赤司颔首,只是说:“这是绅士应该做的。”
“赤司君是绅士吗?”
他偏头,“你认为呢?”
枝夕又垂下了头,身上的外套还带着他的体温,隐有一丝淡淡的古龙水香气。她看着大理石地面的花纹,半晌,“赤司君会在意这个吗?自己在他人眼中的形象…什么的。”
“你还真是狡猾啊,”赤司像是无奈一般,轻笑着叹道,“我不太在意这些。”
“那么我就直说了,”少女露出松了口气的模样,直直地望进他的眼里,“我眼里的赤司君,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赤司微怔。
这个评价倒是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是吗?”他敛眸,淡声说道:“我还以为,经过了方才的事情后你会觉得我很冷血。”
枝夕一顿,“嘛…当时内心是有这么吐槽过啦——我发誓就一句。”
她又小心翼翼地解释:“因为当时及川小姐提到了你嘛……我以为你会出来,呃,替她解围的。”
“我为什么要替她解围?”
“诶?虽然说确实没有这个义务啦……”枝夕对于赤司的反应很意外,字斟句酌地补充说明:“因为当时看周围人的反应,大家好像都认为,是我在欺负她…什么的。”
少女在说这些的时候眼尾仍然含着些许笑意——她总是笑着的,好像生活中没有遇到过不如意。即使是在不久前那样尴尬又微妙的情境之中,她依然能将气氛三言两语变得轻松。赤司征十郎收回目光,上前两步,同她一起靠在了围栏边。
“我还以为……”
半晌,他尝试着开口。
“什么?”
“不,没什么。”
赤司侧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他还以为,她所指的冷血是在怪他方才没有出来替她说话,却没想到自始至终她在意的都是另一个人。
“……我本来想着,看看你会在面对他人的敌意时如何处理,才没有出面。”又安静了一会儿,在夜风再一次刮起时,赤司缓声开了口。
这样对于内心所想的解释对于他而言是极为罕见的,更何况是对着这样一个说熟也算不上的人,但此时此刻,赤司却发觉了一个更为突出的问题,他看着枝夕,她的鬓发被夜风吹起,又落下。
明明是一个普通的女生而已,硬要说有哪些地方不太一样,约莫也就是那张比起大多数同龄人而言要更引人注目的脸罢了。
可是她全身上下却处处充满了矛盾。
枝夕等了半天没等来下文,只好自己开口接话:“我处理得不太好吧…我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其实当时没太反应过来。”
“不,我认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赤司丝毫不吝啬对少女的夸奖,红得纯正剔透的眼瞳认真地注视着她,“我只是很好奇,你内心的想法。”
“我没有想法喔。”
枝夕裹紧了他的外套,深吸一口气,“那对我来说是有些奢侈的东西,因为要做的事情很明确,所以我从来只想自己要做什么,这就够了。”
真的是这样吗?
只要完成任务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不用多想,就这样一直下去……这就够了吗?
她摇摇头把这些念头抛在脑后,“其实赤司君,我最开始是想和你保持距离的。”
赤司看着她,没说话。
“嗯,我知道像赤司君这样的人,绝对能够看出来啦——所以你的反应是接近我,就像现在这样。”枝夕凑到了赤司面前,毫不忸怩地对上那双漂亮惊艳的眼,一字一句咬得柔软,“你为什么要刻意接近我啊?因为我们之间有所谓的婚约吗?——说起来那个婚约真的存在?”
赤司是个很极致的人——极致内敛,极致清淡。他的眼里很少流露出情绪,或者说是他这样的人很少允许自己的眼睛流露出情绪,于是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淡淡的,一双明明是热情似火的红的眼里却总是凝着一汪古井深泉,见也见不到底。
所以当他以这样的一双眼对上枝夕那双压抑着无数翻腾着的念头的眼时,他的极致清淡只会催生出她心中更加斑斓的色彩来。
她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是香水吗,还是化妆品呢。
“不存在。”
赤司故意沉默了几秒,直到看见少女开始不自觉地轻咬下唇,双眼里渐渐流出一点“紧张”,才开口回答问题,
“接近你是因为,我想知道你有什么目的。”
婚约的确不存在——到目前为止。
但以后,就说不定了。
枝夕松了口气。
她缓缓地往后重新站直了身子,“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因为很喜欢赤司君,所以想要做你的后援会会长——这个目的可以吗?”
赤司轻叹了一声,对于她半真半假的话不做评价,“闲院莲——你的‘兄长’,他不是一个好应付的人。”
“唔,这是在提醒我吗?”
“如果你不想被送到警局,或是精神病院的话,就小心一些吧。”
明明比谁都紧张,却还要强撑着不让他发觉。
莫名地,赤司征十郎内心生出了一分类似于“不忍”的情绪。
至于其他的事,以后慢慢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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