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任务完成

    度日如年般地过了一星期, 枝夕在第三次抱怨完“我好无聊”之后, 收到了荼毘赠予的第二份礼物:一个只能听歌的mp3。

    顺带一提,第一份礼物是他给她买的那一塑料袋生活用品。

    装瞎的少女在拿到这个小巧的mp3后, 沉默了足足十秒, “……这个是干嘛的?”

    “听歌的,你有什么喜欢的歌手吗?回头给你下几首歌听就不那么无聊了。”

    荼毘一边说着, 一边甚是细心地将缠绕的耳机线拆开,塞了一个在她左耳,“我刚刚用它试着下了一段英语听力, 你要练习一下吗?”

    “……我好感动,谢谢?”

    “不用客气。”

    [你什么时候让我回去。]自第一天之后,枝夕再也没问过这个问题。

    因为她问出这个问题的目的, 并不是要得到一个回答。

    枝夕非常清楚自己现在以及接下来不知多长的一段时间内的处境:装瞎要装到位, 人生自由还被限制。因此这个问题,只是为了让荼毘“放心”——你看, 不知枝夕是想要回去的,而且她没瞒着你, 才不是装作平静却在心里琢磨着如何逃走。

    不过少女的心里已经有了个打算。

    那天在她不怀好意地故意说出那句话后, 最终等来的回应是男人慢条斯理地站起身理了理衣摆, 拿着钥匙出了门。

    “看你好像饿得神志不清, 都开始胡乱说话了啊……枝夕,我去煮面了。”

    他到了门口时才回过头来不紧不慢地补充了一句。

    彼时已经恢复到以往乖巧形象的枝夕盘腿坐在床上, 撇了撇嘴。

    这一切似乎只是两个人互相配合着所开的一个玩笑——如果枝夕是真的看不见的话, 她也会这样认为。

    但是她看见了。

    在她语气笃定、却又半真半假地说出一句“你喜欢我吧”之后, 荼毘在极短的那一瞬间里,脸上所浮现出的神色。

    枝夕有些说不好那是怎样的一种情绪,但唯一清楚的是,那与其说是“被说中了心思”,倒更接近于“动摇”。

    枝夕不知道自己还要被关在这间屋子多久,又要与他生活多久。

    但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还差两个人,与其每日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虚度时光,她更愿意利用这样的时间来再达成一个好感度满值。

    枝夕摩挲着耳机线,开始琢磨它的强度能否勒死一个成年男人。

    从她醒来的第二天起,男人便会在每天日落之后出门,往往是深更半夜回来。他在做什么她不清楚,但是从他每天身上都会新添的伤口来看,肯定不是什么真善美的事情。

    而且枝夕大胆猜测,荼毘每天出门的时间都是晚上,应该有部分原因是为了更好地隐藏行踪——这是否能意味着他们现在所住的这栋公寓离雄英所在的区域不远甚至……就是同一片区呢?

    否则他不需要每日每日将她囚禁在这样狭小的房间里,一步都不允许迈出。这也幸好是她,情绪没有真正的人类那样鲜活而富于起伏,且双眼能视物,否则估计没多久就会疯。

    荼毘待她很好,把屋里稍微尖锐点的地方都包上了柔软的布;一日三餐不落地做,贤惠持家地压根不像个反派;白天他在的时候,大多时候是躺在沙发上看手机或纸质书,时不时拉着她说两句话……虽然他从不曾提及自己的事。

    但枝夕却没法不阴谋论,她曾听物间宁人提过一种心理方面的疾病,叫做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囚犯爱上了刽子手,飞蛾扑向了火。

    但她从未有一刻忘记过,造成自己现在处境的一切元凶,都是他。

    少女随口提了几个自己过去曾听到过多次的曲名,余光中瞥见男人用手机在下载与传送,他在认真做这些琐碎无聊的小事时神情看起来平和得不可思议,荼毘的眼睫很长,但是却一点儿也不卷翘,而是低低地垂下来,半掩着那一对蓝宝石般的眼瞳。

    这样的一双眼睛,即使只是毫无温度地看着一个人时,也会给予对方一种自己正被深情注视着的错觉。

    “好了。”荼毘抬眼,她还站在沙发边,没有焦距的目光散漫地落在因老化而有了不少裂痕的木地板上,听到他的声音才略略抬起了头,迷茫地看过来。

    他收回目光,点开刚刚传输好的其中一首曲子,是一首很有年代的纯音乐,开头是两个人在交流,伴随着缓缓的钢琴声。

    枝夕偏了偏头,“还有一只耳机呢?”

    “在我这,我想听一下,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荼毘将mp3放到一边,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不会小气得不给吧?”

    “‘像空气一样重要’……”

    回应他的是少女如同自言自语般的喃喃声。

    “……你是说,刚刚开场的那段对话吗?”荼毘楞了一下,直到右耳传来加快了节奏后的钢琴声才反应过来,随后耳机线传来了被牵扯的感觉。

    少女一手抓住耳机线,顺着一路触摸过去,似是在估量两人之间的距离,然后她缓缓倾身过来,坐在了男人的旁边。

    “嗯,”枝夕说,“他们说,花在这个星球的重要性就像地球上的空气一样。”

    “你想让我送你花吗?”

    “我只是突然意识到,”她摇了摇头,“我现在看不见了,每天的日常生活都需要你在身边才能得以继续,大概对于这样的我而言,荼毘你的存在也像空气一样重要吧。”

    听到这话的人身体不受控制地僵了一秒,又慢慢放松下来,轻笑出声:“收到我的礼物让你这样开心吗?——可是枝夕,从根本原因而言,让你看不见的罪魁祸首是我,把你困在这里的人也是我啊。”

    他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与人玩笑,但这样的表象之下却是一颗已经悬在半空的心——荼毘想知道,在他把这一切平静安稳的假象点破之后,少女会不会转变这段时间来的态度,又会转变成什么模样。

    [你可不要忘了啊,枝夕,我是你这一切不幸的根源。]

    [说出“你的存在对我而言像空气一样重要”的你,到底是怎样愚蠢可笑啊。]

    肩上微沉,少女如同“依偎”般靠了过来,她柔软的声线很轻,一字一句都散落在落日的余晖里,“时间越长,我越发觉得那些都不是太重要了……做人要往前看,这话是这么说的吧?”

    “我现在已经是这样了,与其天天为这些事掉眼泪,我倒更愿意去想想未来的生活……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父母的事?”

    “什么?”

    “那看来是没有了……也是,这种事没什么好说的,”说到这里她像自嘲一般笑了下,浸泡在余晖里的一半侧脸如同镀了层金,另一半却脆弱易碎,“从我记事起,他们就经常发生争吵,我的童年伴随着他们的辱骂声和瓷碗被摔碎的声音,那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真是像噩梦——从那个时候起,我就想着,以后无论如何也不要结婚了,我真的不想面对那样的生活。”

    少女说到这里抬眼看过来,没有焦距的双眸在空中胡乱地“抓”着他的双眼,最终却偏离了方向落在了后方,“但是荼毘,即使在发生了你说的那样的事后,我依然会时不时觉得,和你的相处让我内心感到熨帖——你一定又在心里说我‘小姑娘,脑子还没长好’吧?真过分啊。”

    她又垂下了眼,有些失落地,“还有一件事——这样说好像有些多管闲事了…你以后,不要再在晚上出去了好不好?……最近总能听到你处理伤口时的声音,这让我有些在意。”

    荼毘没有说话。

    神野之战后,他要再像过去一样轻松地掩盖自己行踪已经成为了不可能的事情,每一次外出都面临着被在这所城市到处巡逻的职业英雄抓捕的风险——虽然那些所谓的“英雄”,绝大部分都是不堪一击的“伪劣品”,但要每次都做到全身而退对于荼毘而言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可总有一些事情须得他来完成,即使要冒这样的风险。

    这几天来他的身上都在添新伤,无一处致命也无一处不折磨人,但荼毘从没有让枝夕帮过自己,去包扎伤口。

    这倒不是针对少女而产生的防备,全然是习惯所致——过去这么多年的经历让他知道,把弱点暴露出来给人看绝对是不好的,先不说风险会有多大,再一个,别人也不一定乐意看。

    但现在,她却用这样的语气说,我有些在意。

    荼毘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会被人关心自己的事了。

    刀尖舔血的日子过了太久,对于那些美好得近乎能发光的东西便本能地产生了不信任,总认为那些都是虚假的,光的后面是摸不到边的阴影——与自己无关的事物尚且如此,遑论是被这样地关心。

    但这一次,他感觉心脏里有风吹过,把那些堆叠的尘埃吹了七零八落,即使还是惯性地先想到她是不是在撒谎,荼毘却仍在下一刻,选择了另一个方向。

    那是他有许久许久,没有再迈出过一步的一条路。

    “……等我处理完这一阵的事情。”

    良久,他出声道。

    -

    那个傍晚之后,虽然彼此都没有明说,但枝夕能感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一点变化——只是一点。男人依然会每晚出门,也依然会在每次出门后将门反锁好,但在受伤后会指引着她来帮忙包扎伤口。

    枝夕过去一直觉得荼毘很清瘦,是那种看起来有些病弱的身体,但当她第一次帮他处理伤口、手指接触到之后,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多半是真瞎了。瘦是真瘦,但绝不病弱,先不说他身上原本就有的那一块块大面积受损的皮肤是怎样来的,光是腰腹部及背部一道叠着一道的伤疤就足够骇人了。

    ——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是不知枝夕每晚的灵魂提问,在心里。

    事实上她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手兰花指捏着纱布来依着指示轻轻擦拭新伤周围的血迹,时不时还要手忙脚乱地往伤口上怼,这个时候男人便会突然沉默。

    枝夕觉得荼毘也挺能忍的,在做这种事时她手可没多轻。

    ……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躺在床上,听着屋外瓢泼雨声。

    枝夕不知道那天他说的,等处理完这一阵的事情,“这一阵”是多久。

    今天是她在这的第几天了呢?

    荼毘有在不动声色地引导她忽略时间的流逝,她知道。要让一个看不见的人过得日夜颠倒很容易,如果不是因为她每天都在计数,也许会这样在这间小房子里浑浑噩噩地一直过下去。

    啊,好像是第一个月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枝夕都有些惊讶。捱过了最初的度日如年之后,剩下的每一天都过得如流水,她有些担忧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腰,不得不面对自己似乎胖了这个沉痛的事实。

    荼毘是不是想要把她养胖了好拉到市场上去论斤卖?

    还有,不知道这段时间来,他们过得怎么样呢?

    枝夕觉得自己最对不起的是绿谷出久,毕竟才答应了对方的交往请求,转头就和别的男人同居了……

    脸最臭的那个这些天里是不是在和自己较劲?他可是说了要帮她夺回个性的,他那么要强,却被她给救了——还是以那种方式,如果还能再见面的话她一定会被对方摁着打一顿吧?

    焦冻呢?

    ……

    枝夕突然想起来,她曾“失踪”过一次,后来在病房醒来时,他的脸色,和他说过的话。

    没有再细想下去,因为门外传来了有些沉重的脚步声,荼毘回来了。

    少女感受了一下,发现今天他比平常要晚了一些,脚步声也不太对劲——她伸手摸到了枕芯里,右手食指与中指夹住了一片薄薄的刀片,那是她在醒来的第一天时,从那一盒剃须刀替换刀片里“顺”出来的。

    门锁发出转动声,之后是“咔哒”一声轻响,门开了。那一刻在室内造成的对流带起了一阵微风,风里有尘埃和雨水的气息以及……稍稍浓了点的血腥气。

    “我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枝夕还未来得及将刀片藏回去,便只听到了一声闷响,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荼毘?”

    无人应答。

    她又喊了声,屋内仍然一片寂静。

    枝夕摸索着在黑暗中翻下床去,越往门口走,血腥味越浓重,男人倒在门口,连门都未来得及锁上。

    她蹲到了他旁边,轻喊:“你的药、药箱放哪了?!”

    依然没有回答。

    看来是真的昏过去了,不是为了演一出狗血的“试探”戏码。枝夕放下心来,关上门后在黑暗中站起身准确无误地拿到了放在书桌上的药箱,回过头来替人包扎伤口。

    荼毘的衣服湿得几乎在水中浸泡过,枝夕一时都分不清那上面是雨水居多还是血居多,沾湿了的织物极为难脱,她在努力了好一会儿后依然未取得进展,最终心一横,把布料撕扯开来。

    ……也不知道有没有牵扯到伤口,算了,随它去吧。

    男人身上的伤口数目比过去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可观,有不少是之前才包扎好又裂开的,被水泡了以后有些皮肉在外翻了出来,边缘发白,虽然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在看到这一幕时枝夕依然感到惊愕。她吞了吞口水,第一次真情实感地提醒自己稳住手,开始处理伤口。

    ……

    荼毘醒来时只觉头痛欲裂。

    他眨了眨眼,入目是发黄老旧的天花板,两秒后想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原本还算平缓的呼吸顿时一窒——然后发觉自己的右手手掌麻得近乎失去知觉。

    他缓缓侧过头去,少女枕着他的右手掌心,趴伏着睡在地上。

    荼毘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最深的那几个伤口已经被纱布缠了一圈又一圈。

    ……十分难看。

    男人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她便马上醒了过来,嘴唇干裂着,眼底也是一片青黑,刚睁眼时眼里还带着一层薄薄的雾气,也不知道是没睡好还是偷偷哭过。

    “……你醒了吗?”她张了张嘴。

    他没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少女却也没有继续睡,只是双手撑起上身,动作僵硬无比地想要站起来,一只手试探着朝外摸索——荼毘看出来她是想要将床上的薄被取下来,最终没忍住出声道:“枝夕,我醒了。”

    少女动作一顿,那一瞬她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像是想要哭——又要笑,最后却抿了抿嘴,倔强地要把这些情绪压下去的模样。

    “醒、醒了呀……醒了就好,”她吸了吸鼻子,说话声也带着鼻音,“你这次吓死我了……我喊你你还不出声,我以为家里遭贼了呢。”

    家里。

    她这么说。

    他这些年居无定所,也早早地没了“家”这个观念,那似乎是上辈子遗留下来的、无比虚无缥缈的东西了。现在猝不及防地听人这样提起,在最初的陌生与迷茫之后,心外面那层壳突然就软了些。

    荼毘看着枝夕寸寸摸索着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冰凉,用力得连他都有些痛,“我不想再遇到这种事了,太吓人了……”

    少女又吸了吸鼻子,眼眶那一圈突然就红了,“我一个人在家,每天都好害怕。荼毘,你不要再这样了……好不好?”

    问得小心翼翼,声音带着哭腔。

    最能打倒人的,大概也就是在饮冰枕霜之后,这样的一句恳求了。

    不能够答应她,他想。

    但是心却已经软得不成样。

    他记起自己在失去意识前,根本没有力气锁门——他甚至连门都没来得及关。

    但是她却没有离开,她明明有机会。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这一晚她应是根本没有睡,不然也不会如此浅眠。

    枝夕手指一紧,被回握住。

    男人像一个月前那样,又一次握住了她的手,在指缝与掌心细细摩挲,力道轻得像风去吻一片落叶。

    去试一次吧,有人在他耳边低语。

    那些他早已不相信、早已抛弃了的,一切空灵而柔软的事物——再去试一次吧。

    那一瞬,有闸门打开的声音,水流汹涌而出,冲刷着世间一切——荼毘感到自己像被什么给蛊惑了,有些话不受控制地说了出来:

    “如果我答应你的话……你不走了,好不好?”

    [我本来没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但是你出现在这里之后,我真的还能再回到从前那样的生活吗。]

    [伤口很痛,但是每天回来都能看到你,我觉得这样就很好。]

    [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坚硬的盔甲被瓦解殆尽,内里的心脏是这样的柔软,他知道一旦迈出了这一步便极有可能是万劫不复——即便如此,他依然想要去试一试。

    “……好。”

    枝夕闭上眼睛。

    【系统提示:该人物对你的好感度已达满值。】

    果然,是因为“荼毘”这个名字并非真名么。

    少女睁开双眼,缓缓地朝他看了过来。

    朝阳落在大海里,光泽熠熠,闪闪发亮——那是他的眼睛,那放下了一切防备与猜忌的眼睛,剔透如此生不遇的海。

    “荼毘。”她喊他。

    “我在。”

    他应了一声,瞳孔突然缩紧。

    荼毘猛地意识到哪里不对。

    蒙尘的琉璃被擦拭干净,枝夕直直地望进他的双眸之中,声音噙着清浅笑意——

    “——爱丽丝。”

    -

    在跑出公寓楼很远,又东躲西藏地绕了好几个弯后,枝夕才停下了脚步,拍着胸口给自己顺气。

    终于,终于是逃出来了。

    许久未曾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少女近乎贪婪地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开始向四周观察。

    好了,现在是逃出来了,但是一没钱二没手机,富婆枝夕离流浪汉也没多大差别了。

    不过这地方看起来有些眼熟啊……枝夕再次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人跟上来,悄悄地踮起脚伸出头往小巷外看去——

    【系统提示:本世界任务已完成,请宿主于接下来一小时内到达世界线转换地点并前往下一个世界,由于宿主本世界任务用时只占规定时间的三分之一,作为奖励,我们可以满足宿主一个不影响下个世界轨迹的愿望。】

    ……等等?!!!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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