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愿我生于黑暗

    绘海原五十回到班级上的时候,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哟,绘海原同学身体已经没事了吗?”切岛锐儿郎向她热情地挥手。

    她笑也挥了下手。

    “哇——五十看上去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是撞上什么好事了吗?”芦户三奈跟着绘海原走到她的课桌前。

    “嗯,也能算是好事啦!”五十手撑着下巴,想起了天喰环一如既往的社恐模样,扬起脸笑得眉眼弯弯。

    “这个模样,不简单哦。”梅雨也围过来,“不会是撞上什么人了吧?”

    “撒,谁知道呢?”蓝头发的少女一脸的狡黠,小腿也忍不住微微地晃动。

    丽日御茶子看呆了一下,然后回过神来。她猛地撑住五十的课桌,回头大叫了一声:“不好了妈妈!我第一次看到五十这么少女的样子!”

    只见八百万百像旋风一样从教室门口窜到教室最后的绘海原的桌前,目光如炬。

    丽日伸手指向五十的鼻尖,声音郑重严肃,尤像告状的手下:“这副样子,简直是少女怀春的典型!”

    八百万从胸前抽出一副金丝眼镜,然后架到自己的鼻梁上。她单手扶着眼镜边框,上下审视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懵掉的绘海原五十。

    “五十,有什么事一定要给妈妈说哦。”她表情比丽日还郑重,仿佛在决断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公司事宜,“不管是男人也好还是别的什么,最好都不要多想哦。”

    绘海原五十:“不,八百万桑,你这是在干什么?……”

    “自从你穿上我亲手创作的雄英校服以后,我就对你着迷了。”八百万显然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不管是五十美丽的酮体还是漂亮的脸庞还有意外相反的柔弱可爱的性格,我都不会让别人夺走一分一毫的!”

    绘海原五十:槽点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好。

    八百万百的个性是“创造”,但是只有她充分了解构造的物品才可能被创造。但是说白了,个性这种东西完全没有固定的使用规则,很大程度上,个性的作用取决于使用者本身。

    绘海原五十,可能被当作了灵感来源。

    八百万的个性使用需要大量的细致的计划,同样,因为个性能使用的范围广泛,如果没有灵感的话,就像拿着无穷无尽的药材却不会对症下药一样,是完全无法发挥个性的强大之处的。

    “你就是我的缪斯啊!”八百万百双眼闪亮,“只要看见你,我就能更冷静地思考!”

    五十:“不,你只是母性爆发了,然后移情到了可怜无辜的我身上。”

    人嘛,为了什么强烈的情感,是会爆发潜力的。

    就像前世,她为了孩子在火灾中个性暴走。从来不知道自己个性还能有这种攻击性的她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掉仇人。

    “妈妈,关键不在这里啦,在于五十的表情!”

    话说回来,因为女生胡乱脑补的缺爱少女人设,忽然间让绘海原五十受到了数份充满母性的同学爱呢。

    绘海原五十:呵呵。

    在女生们接连不断的关爱以后,下午的课程总算结束了。

    绘海原五十趴在自己的桌上,有些精疲力尽。

    我已经是个成年人了,为什么还要不断接受十五岁青春少女们的关爱。

    她侧过头,望向窗外。

    已经有学生在出入校门了。

    她漫无目的地看着这些在楼上看起来小小的人,忽然在校门口看见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停在校门口抬头仰望雄英的主大楼。

    男人的脸上带着个夸张的金属与皮革质地的鸟嘴面具。

    “!”绘海原五十猛地清醒过来。她直接撑着桌子站起身来,像一柄绷到极致最终射出箭矢的弓。桌椅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到可怕,引得全班同学疑惑的目光。

    但是绘海原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她六神无主地直接扯过自己的书包,飞奔出了教室。

    “哈,哈……”绘海原五十一边向楼下跑,全身出了层密密麻麻的冷汗,几乎将她的额发打湿。她脑子里一片混乱,闪烁过了那天的黑夜,路灯和那个男人的面庞。

    【“死柄木弔说的没错,你作为作战成员来说也太弱了。”男人的声音低低的,脸庞在昏黄的灯光下看不清晰。

    “但是,作为死秽八斋会的少主夫人还是很合适的。”

    “你要带上只属于我的鸟嘴面具吗?绘海原五十?”】

    是他,没有错的。

    绘海原在离校门不远的地方看着男人的样子,手指不自觉地抚摸自己的鼻梁和下颚。那是那个鸟嘴面具戴上后会触碰的地方。

    “治崎廻。”绘海原五十低声念出了男人的名字。她并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她美丽的脸庞冰冷得宛如压弯了寒枝的严冬,蓝绿色的眼眸吞噬了明光,像是幽深的冰潭封印住浅色的春意。她整个人宛如没有感情的残酷的冬天,全身只剩下萧索的寒彻的死气。还有一股不知所起的杀意。

    【“五十,雪化了以后会是什么呢?”

    “不知道。”

    “有人说,雪化了以后就会是春天。但是我更喜欢冬天啊,洁白得没有一丝的‘病’。”带着鸟嘴面具的男人敲了敲自己中空的面具。

    “五十,你就是一场永远也下不完的雪,是一个永远无法结束的冬天。”

    “因为你永远都在憎恨这个充斥着‘个性’的阶级和世界。”

    “——所以,我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

    这个男人,渴望毁掉用“个性”构筑出来的阶级世界,企图抹除所有人的个性,创造一个全新的社会。

    绘海原五十的眼底蕴藏着极其凶恶的光芒,和那天晚上刚杀完死柄木弔手下的光芒如出一辙。

    她重新迈动步子,一步步走向校门口的男人。

    绘海原五十想起来了,她是被代表了“恶”的死柄木弔,评价为“疯子”的,更深的黑暗。

    【“你厌恶这个社会。”

    “绘海原五十,你是属于‘我们这边’的人。”】

    雄英高中英雄科一年A班。

    同学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也没有瞪出个所以然来。

    “五十为什么突然跑了啊有什么急事吗?”三奈十分困惑,然后十分自然地看向爆豪胜己,“爆豪同学,你知道……”

    但是爆豪直接拎着书包,极其沉默地低头从后门走出去了。

    不明的尴尬弥漫在教室之中。

    “爆豪——”原本看着落地窗外风景的梅雨突然回头,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严肃和疑惑,“爆豪呢?”

    “诶?刚才出去了啊。”三奈回答道,“就在小梅雨叫他的前半分钟哦。但是他好像心情很不好。”

    “那应该是他今天的实战课受刺激了。那就算了吧。”梅雨耸耸肩,继续去看风景。

    “怎么了吗?”

    “我刚才看见五十酱自己出校门了。”

    “那是因为也不想触霉头吧?毕竟她今天可是大出了把风头,肯定要躲着爆豪啊。”

    蛙吹梅雨拍了拍自己的心口,低声喃喃道:“希望只是我的错觉吧。”

    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呢。

    绘海原五十脑子一片混乱。她漫无目的地游荡到了一家服装店门口。

    已经成习惯了吗?绘海原苦笑。

    前世,她有一段极其厌恶自己的日子,说不清什么原因甚至随身携带着刀具。结果她在某天傍晚,遇到了某个混混。

    她把那个混混杀掉了。

    鲜血从她手中泛着寒光的刀刃上滴下,在她脚下汇聚成一滩。小巷深处的黑暗里,男人躺倒在地上,鲜血喷上了墙壁。他扭曲着身体,手边落下了一个用于绑架的麻布口袋。

    绘海原的胸口快速起伏,她死死地盯着男人的尸体,手上沾了血的地方粘稠冰冷,但是却又慢慢变成了灼热的印记。她感觉到自己飞速跳动的心跳,全身烫得可怕。

    但是,她却没有害怕。

    相反,她在长期的压抑下感到了一丝的轻松。

    这个发现让她脑子一片空白。她直觉要松手扔掉刀子,但是身体却毫不听话地越抓越紧。

    “哇,厉害啊,你杀了我的人。”青年的声线如一柄匕首,割断了绘海原脑子里的空白。他从不知名的黑暗深处走出来,小声地鼓掌。

    “!”蓝头发的女人几乎是处于本能地把刀横在自己身前,电线杆沉默地插在路边,分割了一片月光。

    她沾血的苍白脸庞一半沐浴在月光里,一半隐藏在漆黑的影子中。

    她眼角眉梢像寒风吹皱的结着冰花的湖,像一梭冰冷的冬天。

    “我没想到,你不用个性都能做到这个地步。我本来想绑架你直接送到试验台上去的。”苍蓝色头发的青年发出愉悦的诡异的笑声。

    “不过我改变主意了。你走吧。”

    “啊,初次见面,我是死柄木弔。”

    “祝你有个愉快的夜晚。”

    绘海原五十横向他的刀刃没有放下,显然是不相信的姿态。

    “诶——这样啊——”死柄木弔看着女人的姿态,拖长了音调。他一步步走过来,不顾挥向自己的刀刃,伸手四指抓住了女人雪白柔软的脖颈。

    他凑过来,伸长脖子,任由寒光架在他的喉结之下。

    “那跟我去看点有趣的事情吧?——”

    “治崎廻。”死柄木弔大摇大摆地往房间里走,他看着坐在一尘不染的沙发上的男人,语调微微扬起。

    “你带了什么东西过来。”黑色头发的男人戴着皮革金属制的鸟嘴面罩,声音微微失真。他极其淡漠地扫了一眼死柄木用四指拉着的纤细的、雪白的女性手腕,眉头微微皱起。

    “一个和你一样的人。”死柄木弔脸上有些扭曲的笑容越发扩大。他手一拉,将背后的女人拉了出来。

    蓝头发的女性穿着一身称得上漂亮的黑色露背长裙。她长发散乱地披在肩膀上,露出柔软圆润的肩头。她身材毋庸置疑的惊艳,在黑色的包裹下显示出与平时完全不同的妖异和诱惑。

    治崎廻毫无兴致地看了一眼,然后目光在她的脸上彻底定住了。

    女人漂亮的脸庞苍白得宛如月光,蓝绿色的双眼像是封冻的深潭,任何事物都无法唤起其中一丝的光芒。她嘴角抿起,眉头下压,露出十足的刻骨的冷漠。她脸上还沾着已经凝固成黑色的血块,像是洁白冰冷的雪地上醒目的、掩盖了一半的骸骨。

    但即使是这样,厌恶一切污秽的治崎也没有移开目光。

    他伸出带着白手套的手,微微抬起女人的下巴。

    灯光之下,女人平静到冷漠的脸庞更加清晰。

    这就是我寻找的“洁净”。治崎廻想着,这就是他想要的,宛如严冬的、能够掩盖一切肮脏欲望和感情的“洁净”。

    “你是谁?”

    “绘海原五十。”女人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无生命的物体。

    “以后,每天晚上都来这里。”治崎廻放下手,抬头看着站立的死柄木弔,“不要让她被英雄们玷污了。”

    “好呀。”死柄木弔笑着答应了,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可以随意借人的物品。“她的个性可是很有潜力的,老师很久以前就开始监控了。”

    “她啊,可是英雄社会悲哀的牺牲品哦,大概是个性婚姻什么的。”

    “哼。”治崎廻低低地冷笑了一声,“绘海原,你是不是也恨这个个性构成的社会呢?”

    绘海原五十盯着男人幽深的黑色眼睛,然后缓缓地、缓缓地点了下下巴。

    然后死柄木弔就会押着她每天晚上去他们的据点。

    去当时最大的反社会联盟做客,听起来是天方夜谭。

    但是事实就是这样。绘海原五十去那里,完全就是为了给严重精神洁癖治崎廻做平心静气的花瓶和心灵垃圾桶。

    到最后都不用死柄木弔来她下班回家的路上劫她,她自己都自觉地去服装店换好一身“适合黑暗”的衣服,去敌联盟和死秽八斋会的根据地做客。

    那里是黑暗。

    绘海原五十心知肚明。

    但是只有那里的黑暗能够缓解她的压抑。

    她可以在这里喝酒,买醉,和鱼龙混杂的人群一起说脏话,一起听别人的杀人事迹,听他们黑吃黑,看他们身边死了那些兄弟,又多了那些新人。

    她可以在这里做“个性婚姻联谊品”禁止的所有事,可以在这里看到个性英雄社会里所有禁止的、看不见的勾当。

    但是这些生于黑暗,最终也死于黑暗的人,看上去比她在个性社会里见过的所有人都像是在“活着”。

    他们舔着鲜血,把生命献给一霎那枪口弹丸的明亮火光。他们像是炸响在天边的炮弹,惨烈又短暂地爆发出黑暗里没有的刺眼的光。

    啊,这样啊。

    绘海原五十想着。

    我只是想像他们一样“活着”。

    像那样自由地,绚烂地绽放,然后在地表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回响。

    不论是在黑暗还是光明里都无所谓。

    我只是想像他们一样“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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