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一间学舍,云宴盯着手里这把古琴,甚至都分不清宫商角徵羽,当然,这样看起来明显困难的技能,她并没打算学。
其他人多少有些底子,连雪淮倒是尽心尽责,广袖轻挽坐在琴台前, 先弹了一曲。
那是一首云洲常见的古曲《长云暗雪》,除了云宴,在座的姑娘无人不知。
也就这种时候,云宴才发觉,学舍里的姑娘们一改往日赛马场上那种振奋,都变得温柔雅致起来。
“哎,云嬿,我发现这南蛮子弹琴的时候还是赏心悦目的,就是他不会骑马射箭太可惜了。”
云珠凑在云宴耳朵边,小声说道。
诚然,云洲尚武,别说男子人人能骑擅射,很多女子都不例外,连隔壁教习字的乌雅先生都是曾是金吾女将军。
连雪淮会不会骑马射箭云宴不知道,但她此刻一点也不觉得赏心悦目,
“可不是呢,南蛮子就会这些风花雪月,哪里比得上咱们云洲男儿英姿飒爽。”云宴没好气地应和一句。
“哈哈哈,无论是风花雪月还是英姿飒爽,都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喽。”
云宴刚和云珠说完,身后一串乐呵呵的笑声,不知什么时候竟坐了一位白须老先生。
见云宴转头,还对她眨一下眼睛。看来他已经喝完酒了,可真是个老顽童。许老太傅。
不出所料地,等到连雪淮一曲弹完,老太傅各种夸赞,在云宴听来,几乎就差说“此曲只应天上有”了。
早早下学,云珠要去青云里的赛马场,云宴兴致缺缺。她的身体虽然最近好了不少,外人也见惯她一向病弱模样,只有她自己知道,没三个月可活了。
她瞥一眼那边在和连雪淮探讨曲谱的老太傅,再一联想之前的乌雅先生,心里泛上来一个主意。
***
云宴没去赛马场,她有点饿了。
之前一场大雪如今化的差不多了,只剩背阴的地方还有一点。云宴快走几步准备去书院东门找等她的春眠。
“哎哟——”就那么点雪刚好被她踩一脚,摔个屁股蹲儿。
她揉揉摔疼的屁股还没站起来,“啪”的一声,头上砸下来个雪团。
云宴打了个冷颤,又连忙去摸头。
“哈哈哈。”一阵讨厌的笑声过后,一片红影儿从眼前掠过,有人从树上跳下来。
“段惊鸿,你干什么?”云宴抬头,瞪着笑地一脸灿烂的段惊鸿。
段惊鸿眉毛一挑,笑嘻嘻道:“自然是无所事事呀。”
他慢吞吞地围着云宴走一圈后,才伸手把她拉起来。
云宴头发里都是雪,拍了几下想打回去,段惊鸿似乎明白她的心思,立刻跳了老远。
“你不是在赛马场么?” 云宴往段惊鸿身后看一眼,不远处的树下还有一匹白马,正是段惊鸿的踏雪。
段惊鸿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折扇,唰的展开,慢悠悠地道:“赛马多没有意思,这霍城里有最醇香的美酒,最温柔的美人儿,还有让人吃了一口回味无穷的南渊火锅。本世子风流倜傥、家财万贯,岂能年华虚度?”
别的云宴没往心里去,可是最后那一句“回味无穷的南渊火锅”她一下子就记住了。这里竟然还有火锅吗!是她心里想的那种吗?
可她见不得段惊鸿那风骚模样,稍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段惊鸿不愿去赛马场的缘由。
“听闻近日镇北将军回京了,这会儿正在校场呢吧?你这般不待见他可不行,三哥和我说,如今北边战事已平,父皇召他回来准备委以禁卫军统领一职。往后你们可就抬头不见低头见。”
当初三皇子云敖南征战败了南渊国,而镇北将军宁次回则是率十万将士将北胡国赶去暝山以北。
如今这镇北将军回来了,段惊鸿自然不待见他。
“九公主愈发聪慧,和以往真是判若两人呢。”段惊鸿忽然凑近,语气调侃。
云宴顿时禁声不语,她也明白不可能有人发现这九公主已经换人了,但忽然被人这般说,总免不了下意识心虚。
结果段惊鸿又说一句:“我倒听闻这宁次回,和九公主渊源颇深呢。九公主少时救他一命,他如今对九公主可是赤胆忠贞地很。”
这下云宴更心虚了,她今日不想去校场,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那些曾经和原主关系密切的人,她都不知道如何去应对。
“唉,罢了。有人讨厌就有人上赶着欢迎,本世子不想去校场,连世子今日可是前所未有的积极,看得出来,他和那宁次回一见如故。”
段惊鸿说起今日所见,皱着眉直叹气,“怎么样,糟心事够多吧?所以本世子在这儿遛马!”
那一副唉声叹气的衰模样,看的云宴忍不住笑出了声。
结果“咕咕咕”一连串煞风景的声响让云宴再也笑不出来。
“哈哈哈。”这下轮到段惊鸿放声大笑,“看你饿的,怎么样,要不要去吃火锅?本世子做东!”
云宴所有意志都快被摧毁了,答应前她还不忘问一句:“你先给我描述一下是怎么样的火锅?”
***
牛油骨汤鸳鸯锅,黄喉毛肚豌豆苗。外加数不清的碗碟一字儿排开,荤素菌丝小蘸料,红的是荤,绿的是素,隔着梨木碳的滋滋炉火,蒸起热腾腾的香气弥漫开来。
云宴盯着咕噜噜冒泡泡的红油汤锅,亮晶晶的红辣椒混着牛油香气,将入汤的美食包裹,着色,夹一筷子蘸料入口,牛肉薄而不化,口齿间满是软糯的浓鲜。
闭上眼睛回味,隔了无尽时空的距离,仿若置身山城某个沿江的酒馆,叫上一锅地道的美味,好吃的让人落泪。
“怎么样?这家飞云楼的掌柜是南渊人,做的地道的南渊美食,霍城独此一家,我找了三个月才发现的。”
段惊鸿夹一筷子刚唰的豌豆苗,吃的回味无穷。
云宴根本来不及和他说话,盯着刚下锅的脑花和牛蛙,等吃到嘴里才应一声,
“你一个北胡人,怎么喜欢找这南渊美食?”
“本世子没来云洲之前,可是最喜欢仗剑远游、四海为家了,南渊自然也是去过的。”段惊鸿立刻回应一声,去夹锅里唰好的鸭舌和冬笋。
云宴反问,“你不是北胡国主最宠爱的小儿子么?怎么四海为家?”
段惊鸿面上一丝不自在,隔了腾腾雾气却没掩住眼中的慌乱,他咬一口冬笋,干脆地道:
“本世子恃宠而骄、任性妄为不行啊。”
云宴自然不会说不行。
等到吃饱喝足的两人从飞云楼出来,天快黑了。
刚下楼梯,云宴忽然感觉心口窒闷的不行,她以为是辣椒吃多了胃不舒服,下了两极台阶,一阵闷痛袭来,云宴再也忍不住弯腰扶住栏杆。
“公主,你怎么了?”段惊鸿快步过来,发觉云宴脸色惨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
“快……快回凤阳阁,雪鸾……”云宴话未说完,哇地呕出一口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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