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安排极是周全。
交代孙志护送,范非照顾。里里外外布置得当,好似只要这丫头想如何,他便可以满足。
只是听说父亲重病,小妮子也顾不得。匆匆收整,喝药。既是有范大夫同行,一切便不必担忧。准备张罗所有,纵使这时候身子重,可为了父亲,全然由不得。
她没多耽搁,应下此事,起身收整。
罗倞宇出门,负手交代送她出发的事宜,嘱咐了孙志,更委托范非。
他还没为哪位女子这般费心,除了她。
前营那么多事,没有一处省心。做足准备,翌日清早就打算将阿乔送走。顺便在城外龙古坡分道,他好动身回军营。
身上的令牌继续给了她,为了她方便。
过后甚至想了更多,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竟不知不觉变得这般墨迹,只为替她张罗。
停下来思考,想过归期,听林川那小子的描述,知晓这一去,该是三五两月不会再回来。
也就相当于他们这一分开,少说也得好长时间见不到面。
意识到此,立在窗边的某人显得有些沉闷。
不过只得一时,毕竟阿乔得知这一消息心情一瞬滑落谷底。他是见不得,也不会让她如此难过。
安常候的病情,范非听林川提及,了解了大概。他是老大夫,经验相对丰富。遇事不急,只道陪同前往探探再说。对于范非的医术,罗倞宇很放心。否则不会父子两代重用,都那般信得过。
府上众人开始收整,之前一起过来澄川的家仆大概都会尽数归回,小桃负责打点身边一切琐事。还有兰珠,与远道而来传话的林川。
大伙为此折腾良久,得王爷特赦,尽心尽力,终是在一天一夜收拾妥当后。第二天的清早,踏上去往晋南的路程。
阿乔一夜没睡,得知父亲的事太过担忧,翻来覆去彻夜难眠。
她不睡,罗倞宇也没有睡。二人同榻,身旁小妮子忧心,男人在旁沉默不语。
他心里实则有话说,不过男人的心意在于行动。真要让他出口安慰人,左不过就那干巴巴的几句。
晨起,阿乔喝了底下人配好的粥点,换了厚实的袄裙。
罗倞宇整装待发,身着戎装,铁皮袖口束缚得当。看上去身型挺拔,精神至极。
两人一块儿出了寝居门,匆匆对视一眼,女子眼眶还有些红,一看就是昨夜没睡好。于是男人握住鞭子。话不多说,二人先后往大门方向走去。
他没多话,交代妥当便翻身上马,单手持缰,黑色坐骑得他指令迅速飞驰。他们说王爷那匹马速度极快,从他十六岁就跟在身旁。通人性,十分聪颖敏捷。
阿乔抬眸望去,待他一走,在小桃的搀扶下坐入马车。丫鬟服侍周到,体贴给她裹了厚实的披风。临出门前帮忙束了高高的发髻,露出白皙小巧的脸蛋。
大队收整完毕,准备启程,一去派了好几辆马车。范先生居于后头,孙志领了队伍行在前方。旁边还有罗倞宇自己的人,一支精锐,同他去往城外大营。
他驾马速度很快,到达龙古坡几乎花不了多少时间。抵达山口还在那儿等了阵,待到阿乔行至,方才丢开缰绳利落跃下马。
举止干练,步伐从容。从远至近来到马车前,知道临别前他有所交代,阿乔掀开帘子探出脑袋。眼见男人大步而来,握住领口,直直看向他。
为了给他们谈话的机会,小桃小心从车内走出,去往旁边堆放行李的车中拿点东西。
裹了银袍的女子就这么一动不动盯着朝她走来的男人,试着往外靠了些。待罗倞宇走近,松手撑住旁边扶手。
男人神色平静,手握马鞭背在后头。即便停在车下,可看上去并不比那娇小玲珑的女子矮多少。
许是气势在,挺拔之姿,套上戎装更显威严。阿乔默然紧盯,随后刚准备张口,便听对方先一步启唇。
对于此次前往,他好似有很多话讲。
“到了那边记得给我传信。”
她乖乖听着,不多话,点头。
“嗯……”
皱眉瞧她垂下的眼眸,罗倞宇无言,简洁道。
“这一路不用行太快,注意身体。”
女子认真聆听,风拂过额角发丝,随后叮咛。
“王爷也是……接下来去到战场,切记照顾好自己。”
他负手而立,态度沉稳。
“嗯。”
二人简单交谈妥当,女子做不得别的,只能认真应下他的所有交代。想起父亲的事,到底担忧。可提及往后,免不得多虑。
于是斟酌之后,缓缓而道。
“这一去,但愿父亲能早日康复。不知何时能归,希望……”
“打完仗我过来。”
不知为何,罗倞宇听了那话竟本能阻了一句。
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如此开口,可听她提到归期,竟是不由自主。
阿乔本还怔着,听到这儿下意识看过去。
不料他会这么说,当下还有些缓不过神。
男人别过头,心里没来由的乱。好在面上一如既往的沉稳,波澜不惊解释。
“蛮族乱狗撑不了多长时间,最迟下月初八。”
话里意思大概是那个时辰会亲自过来一趟。
女子听得有些愣,像是不明。悄然默了阵,抿了抿唇不确定。
“你……”
“我来看看岳父。”
冷不防几个字,听着生硬,略显别扭。
阿乔闻罢挪开脚,微微垂下眼帘,一时语塞,随后点了点头。
某人语毕凑近,打量那紧抿的唇瓣儿,灼灼之势让人无所适从。
试着吁出口气,好在对方再不为难她,动手拉过她肩上垮下的披风,神情专注。
“有麻烦知会孙志,有范叔同行,无需担心。”
对于他的设想周到,阿乔心下十分感激。
“多谢王爷。”
许是那一语说得太过郑重,罗倞宇挑眉。
“口头谢过就算了?”
他就是这般,爱做也爱说。女子撑住把手,摇了摇头。
她不知如何讲,横竖是应了。只道忙完父亲的事,再行斟酌。
于是她看着他,很快启唇。
“待此事毕,阿乔定然补过。”
收手握回长鞭,神色不离,男人一哂。
“这可是你说的。”
她无声点头,仿佛除了应下他别无它话。好在这当口那男人也不墨迹,知道眼下时间不等人。此地风大,担心她那小身板儿受不得。
如此想,罗倞宇话不多说,亲手替她扯下顶上车帘。掀住一角,嘱咐。
“去吧,别耽搁时辰。”
知晓即将启程,小娘子静静柔声。
“好,那我先走了。”
“嗯。”
盯着她,再不多言。
说罢守着她坐回车中,拉下帘子。瞧那雪白娇小的人儿让厚袍衬得盈盈柔柔。收回目光,转身朝顶上坐骑而去。
临到头仍不免交代孙志,立于坡边,目送阿乔的车队离开,方才翻身上马。
他也很忙,擒住缰绳打量大队离去的步伐。行得不快,但也没多久就消失于他的视野中。
这趟送行,气氛尤为特殊,连小桃都不禁投来探寻的目光。车中的女子无声倚靠着,待到行一阵,方才伸手打开车帘。逆风回望高坡上立着的一人一马,赶紧拉下帘子退了回去。
那一幕给阿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意识到他还没走,心里突地有些乱。好在那时候她惦记父亲安危,实在没心思想别的。随车身摇晃,靠着软枕,渐渐陷入自己的思绪中。
她很累,昨晚一夜无眠,如今困得眼都抬不了。
知晓要养好身子,不能托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父亲身边。在小桃有一搭没一搭的劝诫下,阖上眼眸,安安心心休息了阵。
晋南没有京师那般遥远,快马加鞭行不了多长时间。穿过樟州再往北走,沿惠安以外而行,兜转来回不出三日就能抵达。
他们赶得不快,因为王爷交代不可行太快。阿乔身子弱,心里藏事更是难安定。多得范大夫一路随行,调理帮衬。她自己也听话,不莽撞,不急躁。紧赶慢赶,顺应配合。
听说安侯爷的静养居所在晋南淮竹山,那里有他们关家的老宅。山林幽静,空气清新,是阿乔儿时长大的地方。
难得能回去一次,压根没想到这辈子还有机会回晋南。
心里剩下满满的担忧,整颗心记挂于父亲一人身上。
孙志护送得当,不是头一回,安顿大队很有一套。
阿乔虽担心,可也明白大伙的辛苦。沿途让小桃备了不少吃食,范先生一份,孙副统一份。包括底下侍从,几乎每人都有。
晋南是她曾经的家,踏入地界便是熟悉。
她从不苛待人,也不会给旁人添麻烦,尤其是照顾她诊脉的范大夫。这回多亏有他在,往后去到父亲身边,兴许还得他多加帮忙。
这一趟离开,若竹也被派到身旁。为了她能安心无忧回到晋南探望,罗倞宇的安排可谓周全至极。
阿乔心下触动,除了感激还有更多不知名情绪。
沿着惠安走了两日,途径当地著名的仙女河。这里的风温吞吞没有气势,不似边陲。感受窗户外透过的丝丝风,女子紧了紧领口缎带,垂首折返屋中。
算前方路程,再过一两日,便可以到达淮竹山。
不知不觉,这支队伍已经离开澄川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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