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看似问句,但听上去却更像是肯定似的陈述。叶锦微微迟疑,她会掷飞镖,会使用各种型号的枪械,知道怎么瞄准,怎么对点,她的枪法十分精准,每次射击考核都是正中把心,无一失手。可是对于弓箭,她却从来没有接触过,于是摇头:“不会。”
“哦?原来还有你不会的东西。”段月卿似乎有些诧异,说着顿了顿,挑眉问道:“想学吗?”
在这个没有枪支的时代,弓箭算是一种十分常见的武器,多学一项技能也是好的,想到这里,叶锦微微颔首:“想。”
“正好,待会有一场射猎活动,是个练箭的好机会,你也跟着凑凑热闹吧。”段月卿转过头对一旁的士兵吩咐道:“给她一副弓箭。”
很快,便有人拿来了一支长弓和一个装满箭羽的箭囊,另外一名士兵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大马。
“上马!”段月卿沉声一喝,猛地挥动马鞭,一马当先向着西北方向飞驰而去,叶锦沉默的接过弓箭,动作敏捷利索的翻身上马,策马跟了上去。
“哈哈,段世子真是艳福不浅,在这军营荒芜之地,还有佳人随身作陪!”
豪爽的笑声响起,一名身材高大头戴盔帽的男人,驱马迎来,满脸笑容别有意味的说道。一双虎目炯炯有神,细细打量着段月卿身旁的骑装少女,灵动秀美清丽绝伦的脸蛋,凝脂般雪白细腻的肌肤,男装下凹凸有致娇小玲珑的身材,果真是难得一见的尤物。
段月卿勒住马缰吁了一声,嘴角勾起,眼中却毫无笑意:“蒙大将军说笑了,听说贵府最近又收纳了十八名美貌姬妾,说到艳福,段某自愧不如!”
原来这就是顶顶有名的蒙大将军,蒙诏!叶锦看似卑微的微垂着头,面色温顺乖巧,心中却是顿时涌起了恨意,暗暗握紧了拳头,如果她没有记错,当年下达命令不许难民进城,违令者斩的,正是这个人。当时那么多条鲜活的人命,跋山涉水来到这里只为了一条活路,而这个人的一句话,就让他们的坠入了地狱!
“段世子太谦虚了,我府上虽说新纳了十八个美貌姬妾,可没一个比得上你身边这位!”蒙诏玩笑般的说着,一双深沉的眼睛死死盯着段月卿身后的少女,恨不能把她一口吞下肚去似的。
“今晚不是有射猎活动吗?时辰不早了,开始吧。”段月卿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说道。
蒙大将军倒也不继续纠缠,大手一挥,一名有些面熟的男人连忙走上前来,蒙诏朗声吩咐道:“曹副将,都准备好了吗?”
“回将军的话,可以开始了!”
听到他的声音,叶锦顿时想了起来,他是骁骑营副将曹明辉,三年前那夜守卫城门的将领就是他,如今留起了络腮胡,叶锦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但他的声音却记得清清楚楚。
今天真巧,当年的几大恶人都到齐了。
曹明辉带着一队士兵,走向不远处几个用黑布遮住的方形大木框,叶锦疑惑的望过去,本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野生动物,然而当士兵拉开黑布,却见里面赫然关着许多活人,双手都被麻绳绑在身后,那些人有的身上穿着印有“朔”字的兵服,还有两笼里面装的却是普通百姓,老弱妇孺害怕的挤在一堆,瑟瑟发抖。很快,所有人都被押了出来。
叶锦看着那些蓬头垢面的人,目光一转,发现之前见过一面的那个孩子也在其中,据说他是朔国的小皇子,那么,这些人应该都是朔国的俘虏。
蒙诏眼中闪动着兴奋情绪,沉声喝道:“预备!”
“遵命!”
旁边站成一列的弓箭手齐声回道。叶锦眉头蹙起,这个时候将那些俘虏押出来,难道是想……
果然,那些人被押出来后,士兵们便将他们放了,他们双手被捆绑在身后,没有反抗能力,在士兵的催赶下,两百多名俘虏纷纷拼命的向远处的斜坡上跑去,然而就在他们跑到二十几米远的时候,蒙诏忽然一声令下:“射!”
数十支箭羽飞射出去,伴随着惨叫声,几名俘虏的胸膛顿时绽出血花,砰的倒在地上,一只只利箭毫不犹豫的射出,人们惊慌失措的躲闪着,脸上尽是求生的欲望,有的百姓跪在地上磕头乞求高声哭喊,然而却因为停止了跑动便于瞄准,在下一秒就被几只箭羽射穿了头颅,每隔一会儿而便有人倒下,其中有老人,有妇女,有孩子,他们都是平凡的百姓,却像猎物一样作为箭靶,被残忍的杀害。
剧烈的惨叫声刺激着叶锦的耳膜,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残忍屠杀的场面了,只不过上一次是身在其中,这次却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寒风中带着浓郁的血腥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满眼都是尸体残骸,迸溅的鲜血,绝望的哭喊,遍地的断肢和头颅,还有惨死的何欢……叶锦双拳握起,骨节泛白,胃里一阵翻滚,几欲作呕。
看着她皱眉作呕的样子,段月卿似乎颇为满意,策马走到她身边,嘴角噙着一丝笑,低声说道:“你不是想学射箭吗,怎么不动手?”
叶锦握紧手中的长弓,微微低着头,掩住眸中的愤怒:“喜儿身体不适,请爷准许奴婢回去休息!”
说完却不等他的回答,也不看那屠杀场一眼,当即调转马头,轻喝一声,径直策马离去。
“大胆!”一旁的韩龙见状顿时怒道:“小小侍婢,竟敢如此目中无人,主子,属下这就去帮你把她押回来!”
“不用了。”段月卿摆手,乌黑的眼眸中闪着笑意:“让她去吧。这才是真正的她,所有的低调和温顺都是装出来的。”
韩龙面上有些迷茫:“属下不明白。”
段月卿缓缓提起长弓,搭起箭羽拉满弓弦,随意瞄准远处一个俘虏,淡淡说道:
“很快你就会明白了。”
修长有力的手指一松,伴随着“咻”的一声破风之响,利箭刺穿了那名俘虏的咽喉。
夜色浓郁,天空如同墨色一般漆黑,文武大臣们都聚集在皇帐参加晚宴,对酒交谈,纸醉金迷,老远都可以听到隐约传来的丝竹礼乐声,可谓是歌舞升平其乐融融。
然而在皇帐西北方向几百米处的斜坡空地上,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惨死的朔国俘虏们曝尸野外,其中还有很多朔国的平民百姓,有的母亲为了护着孩子,将孩子紧紧的抱在怀中,却被身后的一箭同时将两人刺穿,有的人被残忍的射中了头颅,眼睛惊恐的圆瞪着,死不瞑目。
老人妇女孩子们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空地上,在扯淡月光下远远看上去,仿佛修罗地狱的屠场一般,触目惊心。
一队士兵正在做着清理工作,有的负责举着火把照明,有的两人一组将一具具的尸体抬起来,走向不远处茂密的丛林,隔着重重围在外缘的铁栏,将尸体扔进林子里,喂食森林里的野兽。
这么浓郁的血腥味,想必用不了多久就会引来许多的兽类,只要这些举着火把的士兵一离开,那些野兽便会将这些尸体撕咬啃食,这些可怜的人们连死了都得不到一个全尸。
叶锦远远的站在暗处,隐身于一坨干草堆后面,面如寒冰的看着这残忍的一幕。少女一张灵秀的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然而黑亮的眼眸中却尽是冷厉之色。
有两名士兵正要抬起一名妇女的尸体时,赫然发现这个女人相貌姣好,身材饱满皮肤白细,两人对视一眼,竟不约而同的起了邪念,将女人拖到旁边稍暗的角落,一边撕扯着女人本就残破不堪的衣服,一边猥琐的解着自己的裤带,肮脏的手贪婪的抚摸上女人的胸脯,面上那淫邪的神情令人作呕。这些没有人性的混蛋,竟然想要对这名已死的妇女施暴!
叶锦瞳孔收紧,脸色铁青,从靴子里摸出一把随身携带的匕首,紧紧的握在手心,眼中充满了愤怒和杀意!
就在少女悲愤交加,身形灵活的迈出步伐,想要去抹了那士兵的脖子时,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来,一把揽住她纤细的腰身,强大的拉力将她重新拽回了草堆后面。
“你这小丫头是不是疯了?你刚才想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些熟悉,叶锦惊异的转过身,只见来人穿着一身华贵的暗色锦袍,以皇家特有的精致细密的手工,绣着明黄色的龙形图腾,金冠紫绶翡翠王带,竟是当今的太子舒婴。
这人可真是无处不在!
前不久刚上演了一场轰动全城的逃婚闹剧,这会儿却又像没事人一样出来晃荡了。前几天听王府里的丫鬟们八卦,说皇帝对这根独苗真是过于溺爱,出了这么大的事,最终竟只是对作出了他禁足三日这么一个不痛不痒的处罚,随后将段金叶收为义女,封了个公主的名头以作安抚,之后便不了了之了。
所谓君在上臣在下,镇南王对此怒不可遏,却又敢怒不敢言。舒婴是北舒皇帝唯一的子嗣,更是未来的君主,总不能让皇上他治他个抗旨不遵之罪吧。
叶锦却不管来人是谁,她此时的情绪有些激动,用力的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束缚,压低的声音带着深沉的恨意:“我想做什么?你难道没有看见吗,他们正在做着禽兽不如的事情!”
“你这蠢女人!”舒婴眉梢一挑,手臂将她揽得更紧,低声训斥道:“还以为你是个冷静智慧的丫头,没想到你会如此冲动鲁莽,这里是军营重地守卫森严,他们都是段月卿麾下的士兵,姓段的位高权重,北舒皇朝上上下下谁不忌惮三分?就连本太子想要动他的人,都需要找个合理的名目。你若这么堂而皇之的出去杀了那两名士兵,可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今天猎杀的只不过是其中一部分而已,死者已矣,而在那边的牢笼里面,还有许多朔国虏来的平民百姓,如果你真的想要为这些无辜的人做些什么,就不应该这么冲动的去送死!”
叶锦顿时停止了挣扎,对啊,这军营里的守卫她是见过的,她此时出去能杀了那两个禽兽,却杀不了这空地上一整队的士兵,只要有一个跑回军营通风报信,很快便会有无数的士兵包围过来将她擒住。
打狗也得看主人,她是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随侍婢女而已,若是堂而皇之的大闹军营,杀他手下,以段月卿那心狠手辣的性子,人命在他的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要杀她不过在一念之间而已。
舒婴说得对,她刚才真的太不理智了,冒着这么大的生命危险去杀那两个禽兽,实在太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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