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忧一行人带着王语嫣离开了曼陀山庄。
千岁忧本来还以为王夫人会派人来追,可是看了看,并没有。
而坐在船上的王语嫣神色也很平静,当千岁忧看向她的时候,她不仅没有怨怼之色,甚至还朝她颔首,微微笑了笑。
千岁忧奇怪了,她凑过去,问王语嫣:“我刚才挟持你的娘亲,如今又将你带走,你竟然不讨厌我?”
船上一袭粉色衣裙的少女眉目如画,清风徐来,拂动她的秀发衣带,她眼皮一掀,盈盈双目便带着几分笑意。
“你虽然挟持了我的阿娘,可你并未伤害她。你带我离开曼陀山庄,虽然说是为了威胁我的阿娘,可我能感觉到你没有恶意。”
千岁忧:“就这样而已吗?”
王语嫣又是一笑,她看了看正在划船的阿朱和阿碧,又轻声说道:“阿朱和阿碧是表哥信任的丫鬟,她们既然与你同行,当然也是信任你的。”
千岁忧闻言,笑了起来。
说来说去,原来都是因为慕容复的缘故。因为王语嫣心中喜欢慕容复,信任慕容复,所以对他身边的人,也信任。
爱屋及乌啊。
王语嫣又说:“我从未离开过家里,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也并不清楚。刚才阿朱和阿碧跟我说了,这次你们是去无锡。丐帮要在无锡开会声讨表哥,表哥到时候一定会到场的。到那时——”
王语嫣话语一顿,并未继续说下去,可唇边却不由自主地扬起。
千岁忧却把话接了过去,“到那时,你就能见到表哥了,对么?”
王语嫣被千岁忧那么一问,俏脸飞红,别开了目光没有搭腔。
千岁忧望着眼前含羞答答的王语嫣,笑了起来。
真是神仙一样的容貌,难怪这小姐姐能把段誉那家伙迷得七荤八素的。
只是欣赏王语嫣容貌的少女没有安分多久,她本来规规矩矩地坐在船头上跟王语嫣聊天,可没一会儿,她又将一双雪白的赤足放进了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水。
江上有飞鸟掠过,她兴致来了,也施展轻功从江上掠过,追逐飞鸟。
再落在船上时,船纹丝不动,看得阿朱和阿碧两人瞠目结舌。
而此时,那个在江上追鸟摘花的少女已经坐在了船头,手中的一朵淡黄色小花递到了王语嫣,“这个送给你。”
王语嫣眨了眨眼,然后笑着接了过去。
一旁的段誉见状,既羡慕又嫉妒。
少女好似察觉到段誉的心情,朝他眨了眨眼,“你嫉妒我?”
段誉顿时坐正了身体,轻咳一声,澄清道:“胡说,我才不嫉妒你。”
千岁忧嘻嘻一笑,朝段誉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段誉:“……”
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将耳朵凑了过去。
千岁忧用两个人才听见的声音说道:“是我胡说还是你胡说,段誉哥哥,你见到了王姑娘之后,三魂七魄一个都没在家的。你再这么下去,就要走火入魔了。”
段誉瞪大了眼睛,看向千岁忧。
千岁忧抬手,食指点向段誉的额头,语气带着几分少女的娇嗔,“你可别乱招惹。”
少女一抬手,一阵淡淡的馨香就从段誉的鼻端飘过,段誉心神微微一荡,随即又回过神来。
他没好气地将千岁忧的手拍下,“岁忧妹妹,别胡说。”
千岁忧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我才没胡说。”
一直望着湖上风景的王语嫣这时回过头来,“千姑娘。”
千岁忧:“嗯?喊我岁忧就行。”
王语嫣微微一笑,从善如流:“岁忧,方才你在湖上与飞鸟追逐,我瞧你轻功轻灵绝尘,却并非出自当今武林各派,不知你到底师承何处?”
此时小船穿过一处荷塘,千岁忧随手摘了一个莲蓬给王语嫣。
王语嫣望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莲蓬,愣住了,有些不解地看向千岁忧。
千岁忧手一伸,并未回答王语嫣的话,只是笑着说:“里面有莲子,很好吃的。”
王语嫣默默地将莲蓬接了过去,她大概是生平第一次这样抠莲子吃,有些笨手笨脚的。
即使笨手笨脚,依然是个美得令人移不开目光的小姐姐。
千岁忧双手托腮,欣赏着王语嫣的模样,笑着说道:“我知道你熟读武林中各派的武学典籍,但凡是武林之中有些名气的门派的武功,大概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王语嫣:“我家中琅嬛福地收藏的武功典籍虽然多,也并非是应有尽有。你的武功轻灵飘逸,走的是中原武功的路数,你的师父,应该是一个女子。”
这时王语嫣抠了一粒莲子出来放进嘴里,一吃,一阵清苦滋味,她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千岁忧笑了起来,说道:“莲蓬之中有莲子,莲子里有莲心,吃的时候,要将莲心摘去再吃。”
王语嫣也笑了起来,“从前都是别人将莲子弄好了送到我跟前,我知道莲子中有莲心,但自己吃的时候,却忘记了。”
“没关系。我师父常跟我说,第一次忘了不要紧的,你吃了苦头,下次就会记得。”
王语嫣微微一怔,一双美眸抬起,望着前方笑意盈盈的少女。她低头,将莲子剥开,把莲心取了出来,轻声说道:“我的阿娘从未跟我说过这样的话。”
千岁忧:“那你的阿娘会跟你说什么样的话?”
王语嫣:“我的阿娘会跟我说,听话。”
在王语嫣的记忆中,母亲对她总是这也不许,那也不许。曼陀山庄的婆婆们都说,母亲很爱她,可王语嫣对母亲从来就是敬畏。
母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家里,到外面去。每一次出去的时候,都会带着很多人,每一次回来,都会带一些男人回来当花肥。
她心里觉得那样好像并不妥,可母亲的事情从来也不许她过问。
母亲只会跟她说,娘都是为你好,不会害你的,你只要听话就好了。
可是听话有什么用呢?
要是听母亲的,她或许就再也见不到表哥了。
这次离家,王语嫣心中有些舍不得母亲,可她又有几分跃跃欲试的向往。她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从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表哥慕容复心中虽然都是光复大燕,但也时常会跟她说一些外面的事情。
江湖豪杰,快意恩仇。
她在江南水乡一隅,日子平静地犹如一滩死水,她也想到外面去看一看。
一想到快能见到表哥,王语嫣心中就涌起一股微微的甜意,原本黯然的心又变得明媚起来。
她双手抱膝,裙摆散在船中的木板上,好像一朵精致美丽的花。她侧头,一双清亮的眸子望着千岁忧,嘴边是浅浅笑意,“你的师父对你,一定很好。”
少女好像毫无顾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旁人看得到的,她也一概看得到,旁人所顾虑的,她却好像全然不知。横冲直撞,却是个可人的小姑娘。
王语嫣有生以来,从未见过有人敢与她的母亲叫板。
千岁忧是第一个。
王语嫣觉得千岁忧的师父,一定是对少女严厉又不失宠溺,所以才会养出像千岁忧这样的性情。
她跟千岁忧接触不多,但心中已经十分羡慕她。
真是同人不同命,她何时能像眼前的少女般活得快自在洒脱?
千岁忧迎着王语嫣的目光,倒也不在自己的师门上卖关子,“我所学的武功,全是师父自创。她生□□静,平日就喜欢待在深山弹琴养蜜蜂,也不爱出来走动的。你要是真见过,那才奇怪了。”
王语嫣:“那你们到底是什么派别?”
千岁忧十分随意,说道:“古墓派吧。”
王语嫣微微颔首,“我也从未听过这个门派。”
千岁忧又摘了两个莲蓬回来,将其中一个递给王语嫣。王语嫣手里莲蓬的莲子还没抠完,于是摇头,拒绝了千岁忧的好意。
千岁忧见她不要,就将莲蓬放在身旁。
“你没听过并不奇怪,因为这个名字是我刚起的。”
王语嫣:“……”
这位少女对自家门派的名字也起得忒随意了些。
王语嫣从未接触过外人,阿朱阿碧等人自然是不会跟她多说什么,如今在船上除了阿朱阿碧,就只有段誉和千岁忧。
她对段誉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反而对千岁忧十分好奇,就问起了千岁忧的身世。
千岁忧一副跟王语嫣认识了十年八载似的模样,十分熟络地跟对方聊起了天。
“师父说,她是在一个林子里捡到我的。我无父无母,师父将我捡回去的时候,师父大概……唔,也是跟我差不多大吧。虽然也会武功,但并不痴迷。”
王语嫣:“那难道你的师父如今很痴迷武功吗?”
千岁忧摇头,“我的师父不痴迷武功,可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她的武功,就是因为那个男人才学的。”
王语嫣“啊”了一声,说道:“那你的师父与我一样。”
千岁忧狐疑地看向王语嫣。
王语嫣:“我并不喜欢武功秘籍,我知道这么多武功秘籍,并能将这些招数倒背如流,是为了我的表哥。你的师父并不痴迷武功,可她习武,并且还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武功,也是为了她的心上人。”
王语嫣心中喜欢慕容复,她也并不掩饰自己的心情。她从小在曼陀山庄长大,母亲教了她男女之防,可母亲并没有教她不能芳心萌动,也没教她要克制自己的感情。
王语嫣说起慕容复的时候,五官和眼神都变得鲜活起来。
千岁忧见状,托着下巴笑了起来。
“我师父喜欢的男人宁愿出家都不娶她,她就提剑杀到那男人的家门前,要与男人比武。若是男人输了,就娶她为妻,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说你与我的师父一样,语嫣,要是以后慕容公子不娶你为妻,你敢像我师父那样上门逼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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