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这句话说到了弘历的心坎儿里,他自从初雪那天约富察玉竹在景山上一聚后,还再没见过她。
见四哥没有说话,弘昼一副我就知道我猜中了四哥心思的模样,也摆出了一副正正经经的样子看着秀女们一队一队走进凉亭,又一队一队走出来。
正经不过片刻,弘昼即刻露出色眯眯的样子:“四哥,你快看走在最前面儿那个,是不是五十图的女儿?”
弘历瞟了弘昼一眼:“看不出啊,原来你喜欢这样儿的。”美则美矣,身材也好,只是那张脸总让人觉得有一点儿‘妖’的感觉。
弘昼竟然还非常认真的点了下头:“前阵子我趁着养心殿里没人的时候儿,特意跑进去跟阿玛求了好一会儿。”
看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弘历心里好一阵鄙视:“你啊,就仗着阿玛、额娘宠你,好好任性!”
弘昼立刻反驳道:“四哥你这话说的就不太恰当了。你屋儿里的福晋老早就定下来了,凭什么我就不能给自己挑一个。”
弘历勉强扯了扯嘴角:“皇阿玛膝下孩子不多,对我们两个,虽然面儿上严厉,心里还是想尽量顺着的。”
弘昼点了下头,转过身瞧了一会儿吴扎库晴婉的背影,伸了个懒腰,拍着弘历的肩膀道:“四哥你慢慢儿等,小弟我先撤了。”他动作倒是飞快,明明功夫不怎么好,往假山下面跑却能像个兔子一样。
弘历摇了摇头,依旧背负着双手,认真瞧着。也不知道内务府那帮人是怎么给这群秀女排的顺序,他左瞧右瞧都没能见到富察玉竹的影子。按理说,凭富察玉竹那个相貌,那个身材,就算和这群秀女们穿的一模一样,也该是最出挑的那个。
看来好事多磨,他要等人,就必须得耐下性子,不急不躁,平心静气认真等着。好在上苍眷顾这位大清朝的四阿哥,弘历快要放弃的时候,富察玉竹总算出现了。
她还是那个样子,脸上的妆总画得淡淡的,可那种天然的美更是摄人心魂。此时此刻的富察玉竹在别人眼里可能和旁的格格没什么区别,待选秀女们举止几乎一模一样,能否中选全看雍正是点头还是摇头。
可在弘历眼中,富察玉竹自然是最特别的那个。她说话时好看,不说话时也好看。弘历目送着富察玉竹远去,轻轻叹了口气。不由在心里感叹,做皇子就是麻烦,和人家姑娘看对眼儿,父母也都同意,想娶进家门,还要左等右等,从雍正四年等到了雍正五年,从正月等到三月。选秀过后,指不定钦天监会挑哪一天做吉日,总之就是还要等。
乾西二所中庭,弘历命李玉带着他的小徒弟在中庭里摆了三个箭靶。他自己身后背着箭筒,手里握着十力弓,只等奴才们将箭靶放好,他便搭箭上弓,练练臂力。
满人中能拉十力弓的还是少数,尤其是在一众皇子中,所以弘历一向以此为傲。
李玉放好了箭靶,朝弘历挥了挥手。
弘历搭箭上弓,轻轻松松便已将弓拉开,利箭飞了出去,正中靶心。弘历即刻又从箭筒中摸了另外一支出来,搭在弓上。
李玉跑到弘历身边,劝道:“主子歇一歇,这弓劲儿大。”
“你是瞧不起你家主子?”弘历瞟了李玉一眼,转瞬又已将弓拉开。
李玉见第二支箭正中第二个箭靶的红心,笑道:“奴才当然知道主子有本事,就是怕主子累着。”
弘历哼了一声儿:“你家主子啊有的是力气。”
李玉看着弘历将箭筒中的利箭一支一支射到箭靶上,最后一支射出去的时候,弘历的额头上已渗出了汗珠。
弘历将弯弓递给李玉,另外有小太监给他取下箭筒。他从衣袖里抽出一条白净的帕子,擦掉额头上的汗,笑着问李玉:“你家爷还是有本事的吧?”
“那是自然。”李玉跟着弘历走进西暖阁,从两人高的梨花木衣橱中取了一件湖水绿色的衣裳出来,伺候着弘历换上,“谁不知道我家爷要文能文,要武能武,他们都竖大拇指呢。”
弘历挑了挑眉毛,目光中满是自信。
弘历换好了衣裳走出西暖阁时,恰好苏培盛刚从养心殿赶过来。他给弘历行了礼,道:“四阿哥,皇上传召。”
“选秀已经结束了?”弘历随苏培盛往外走。
苏培盛回道:“皇上累了,就让皇后娘娘留在御花园继续替皇上选。”
弘历点了下头。
养心殿里,雍正难得放下政务,居然正在书案上面写大字。
弘历进门后,先请了安,而后便站在一旁看着阿玛在宣纸上挥毫。
雍正的字文雅遒劲,他最后一个字写完,提起狼毫时,弘历凑上前去,见到皇阿玛写的是‘淡泊明志’四个字。
弘历笑说:“阿玛这字越来越飘逸了。”
“只是飘逸么?”雍正皱了下眉心,仔细瞧着他这四个字,“朕以为朕的笔力还可以。”
弘历道:“遒劲却不失飘逸么。”
雍正总算笑了,将狼毫搭在笔架上,坐了下来:“你也坐吧。”
弘历拱起手:“谢皇阿玛。”
雍正将双手握在一起,问道:“今儿午前朕在御花园选秀时,老五也拉着你去了?”
弘历知道他们两兄弟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皇阿玛的眼睛,如实回道:“老五要去瞧瞧五十图的女儿,非要拽着儿子去。”
雍正抬起眼皮瞧着弘历,问道:“你就不想瞧瞧李荣保的女儿?”
弘历笑道:“儿子可已经有几个月没见过富察玉竹了。”
雍正点了点头:“倒是学会‘忍’了,有些长进。”
弘历眼睑一垂,问道:“阿玛今儿个叫儿子来,只是为了闲聊?”
雍正正色说道:“朕准备下旨,将李荣保的女儿指给你做福晋。”
“谢阿玛。”弘历起身行了大礼,眉梢眼角都掩不住笑意。
雍正挑了挑嘴角,又说:“你谢早了。除了李荣保家的格格,朕还准备让高斌的女儿做你的侧福晋,翁果图和戴敏的女儿做格格,你看如何?”
你看如何?皇阿玛,这事儿是我能决定的么?我若说个不字,您老人家这张脸还不得立刻黑下来?弘历眉梢眼角的笑意立刻便消失了,他试探着说:“儿子不能既娶福晋,又纳侧福晋啊。富察家毕竟是……”
“又没让你同时娶她们进门儿。”雍正的脸黑了下来,“先娶福晋,再纳侧福晋和格格,一切事宜礼部都会安排好的。”
弘历勉强扯了扯嘴角,跪在雍正面前,道:“儿子再次谢过皇阿玛。”
自从雍正说出让他既娶福晋又纳侧福晋和格格的话后,弘历心里就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即便走出养心殿,走到御花园,那种憋闷的感觉都没能散去。
成为皇阿玛最优秀的儿子,成为皇位唯一合适的继承者,这些弘历都在按部就班完成。他其实心里也很清楚,终有一天他会面对这样的事,乾西二所里不止有富察玉竹一个女人。
李玉见弘历始终愁眉不展,开口问道:“皇上不是就要下旨赐婚了么?主子怎么还心情不好?”
弘历瞧了李玉一眼,问道:“若是硬塞给你几个不怎么认识的姑娘,你乐意么?”
李玉低下头说:“奴才,奴才没那个福气。不过奴才知道,以主子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皇上给主子屋儿里塞上几位品貌端正的格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
弘历笑了笑,撩起袍子跑上假山,站在亭子上面,俯瞰着紫禁城。在这座城里做皇阿哥很好,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城外面儿的百姓们想要的,皇子们应有尽有。只可惜,皇阿哥们也被高高的红墙圈住了,不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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