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缜笑得更无害了,搔了搔白嫩的脸颊,腼腆道:“多些先生好意,可是先生所说的书本我都已经看完了,就想看些有趣的!”
谢琦挑眉,好大的口气,不过他也没有太过武断,毕竟天才儿童也不是没有。
“是仅仅三百千看完了,还是《千家诗》、《蒙求》、《孝经》等也看了!”谢琦所提的都是现今蒙学所流行的教材,一般小儿开蒙都少不了这几样读物。
一点都没有幼童的浮躁胆怯,韩缜仰头认真的答道:“是的先生,我已经看完了蒙学书本,认识很多的字,不仅如此,我连四书五经都看完了,先生你说我是不是很厉害啊?”韩缜厚着脸皮求夸奖,他只说自己看完了,却没说自己一定都学透彻了,好歹给自己留下余地。
“哦!”谢琦淡淡应了声,心里却有些不信,心下想这孩子是不是在说大话?看这孩子衣着打扮非富即贵,虽然年纪幼小却灵气逼人,想必家中定是倾力培养。如果说是开蒙早本身聪明加上家族资源丰富,那学得比常人快他是相信的,可是再聪明的孩子想接触四书五经起码也到七八岁上,想他谢琦少时也自诩聪明异于常人,可是也是从十岁起才开始接触四书。
“先生可是不信?”韩缜坦然相问,大大方方的道,“如果不信的话,先生何妨试一试我有没有说谎?启蒙读物暂且放在一边,就从四书五经中抽取,先生出上一句,我来念下一句,看我是不是能准确无误的背出来!”
这可真是件稀罕事,就是那些举人秀才也不一定能有这份倒背如流的本事,能应付无规律的抽背,除非是那些绝顶聪明且基础学得极扎实的,而且都需要十几年寒窗苦读,如今一个四五岁的小童敢如此大言不惭,就不知他是真的有这份天赋才能,还是无知无畏了!
不说是谢琦,就是角落里仅有的两个贫寒学子也激起了莫大的好奇心,放下手中的书本围了过来看稀奇。
韩缜一点也不怯场,还友好的对着人家笑了笑,笑得那两人红了脸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退!
如果认真要考校学问,韩缜还真会怂,毕竟他只学了点微末。那些浅显通俗易懂,甚至在后世都耳熟能详经典流传的还好,韩缜都能说上一二,可是一旦问的深了,韩缜还真怕暴露出自己的错误和无知。他干脆自己直接提出了背书,要知道过目不忘什么的,绝对是老天爷赏的金手指,在背书上他绝对能碾压一大票人,也是仗着有此利器,他才敢拖到五岁才找夫子,比之那些从蒙学开始起只能靠着死记硬背的学子,他已经不知俭省了多少时间,捡了多大的便宜了!
谢琦有些诧异,对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客人,他真没有较真的心理,不过孩子主动提出来,他难得的也有了好奇心,想试上一试!
谢琦也不客气,先从《大学》开始:“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
韩缜挺直小身子,自信的接下去:“所谓凭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儿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声音清脆郎朗,还带着可爱的奶音,一字无差。
谢琦也没说什么,接着没有停顿的问下一句,却是《中庸》里的,照样是谢琦提了个头,而韩缜毫无困难的接下一句背出,几乎是不假思索,看来是真的熟记在心。
接着是《论语》,《孟子》,韩缜照例是一个磕都不打的背诵出来,谢琦也来了兴致,接下来是五经中的《诗书》、《礼记》、《春秋》等,想到哪一句了就随性起个头,而韩缜则是不慌不忙地接了下去。
旁边的两名学子已经是听呆了去,他们刚才在旁边也试着背诵,可惭愧的是有些他们都想不起来,甚至有的还背的七零八落,还不如一个孩子。他们惊叹羡慕的看向韩缜,这孩子怕不是个神童吧!他们甚至环顾四周,想莫不是有人帮着作弊,可是入目的只有孩子一人的身影,带来的随从还站得远远的。而对谢琦这个老板他们也是熟悉的,不可能帮着糊弄别人,那就是真的了!
其中一名学子忍不住站出来道:“掌柜的,不知可否容我出一道题?”这是半信半疑的。
谢琦将双眼看向韩缜,他自然是没有意见,还是要看人家孩子同意否!
真金不怕火炼,韩缜来者不拒,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意见。
那名学子就出了一道自认为很难很偏的题目,结果人家韩缜几乎没有迟疑准确无误的背了下去,顿时让他大受打击,竟然连一个孩子都比不过,他这些年莫不是白念了书不成?
韩缜笑眯眯的,应对得很轻松,也不去管其他人,仰着小脸笑对谢琦道:“怎么样先生,我没有骗人吧!”
对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谢琦心里也惊叹他的天赋。有了这份天资,如果悟性上佳,再有名师教导,那将来绝对是一个年少成名的风流人物。却不知是哪家的孩子,如此出色,竟从来不曾听闻!
“你今年几岁?”谢琦突然问。
韩缜天真的伸出小手指:“五岁矣!”
才五岁,谢琦若有所思,猛然道:“可是都会解了?”
在谢琦想来,一个五岁的孩子总不能自娘胎里出来就会认字吧,他再是天资绝顶也需要一个过程。假使他从两岁起认字背书,即使他有过目不忘之能,在这短短几年间能将四书五经几十万字都背了,但期间还需要老师讲解授学,那都是需要花时间的,他就是再聪明老师讲得够快,也没有可能从头学到尾,因为时间不够!一个人如果将精力都花在了背书上,那在其他方面必然用功少了!
韩缜没想到谢琦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没有直接否认,而是眨巴着大眼睛道:“先生不妨也考校一二,看我学得如何?”
谢琦也不推脱,很干脆的出了个题目,出自《论语》:“子曰: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还好没有一上来就出难的,这个还难不倒韩缜,小学课本上就有了吧,他清晰明了的讲清楚了。
谢琦观他口齿伶俐,形容举止不俗,相貌漂亮灵秀,心里也有几分喜欢,倒真的起了几分考校的意思,也没有特地难为他,而是慢慢从易到难的挑选让他对答。
韩缜说是没有请过夫子,也不尽然。起码他刚学字念书的时候,是亲娘叶婉婉抱着他念的,他娘也是才女一枚饱读诗书,对科举用的四书五经方面可能不甚了了,可是对蒙学读物这些入门书籍还是游刃有余的,凡是不懂的请教叶婉婉就是。等搬到了‘逍遥苑’,青紫对古文方面的造诣都比他强,他也时有请教,不过到底女子所学和男人不同,也学得浅,怕误了韩缜,她们都不敢深教。
因此谢琦前面问的浅显,他倒都能答上来,而且一派镇定自若娓娓道来,让人惊叹此子不同凡俗好,必不是池中之物也!
谢琦眼中也闪过异彩,大概一个读书人遇到一个灵秀非常的读书种子,很难不会有好感!
越到后来谢琦问的越难,韩缜也没有勉强自作聪明强解,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很干脆的摇头说不知道该作何解!
谢琦走出柜台,站定在韩缜面前冷笑:“也不知道你的老师为何人?要知道我辈读书人讲究的是循序渐进,书是要一步一步踏实地念,而不是仗着天资就本末倒置,前面不求甚解,后面背了也是白费功夫,简直是不知所谓!”
要知道没有对蒙学书籍的深厚理解为以后学习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打下基础,要真正理解其中的思想内容是很困难的,古文博大精深,其中的歧义很多,常常一字多解,没有老师的教导指引,对文章典籍的解读就会走入歧途。在谢琦看来,韩缜连前面的蒙学都未理解得通顺,背再多的书也没用,简直是浪费时间。
不知所谓的韩缜悄悄的垂头红了脸,不好说他没有夫子,一切都是自己做下的决定。
“也不知道是何人教的你,分明是误人子弟,还是转告你家长,另请良师为好!”谢琦冷冷的道,一则是不忍眼前这小孩良材美玉明珠蒙尘,二来他自有傲气,作为一个从嫡母眼皮子下挣扎求学,仅差一步就进士登科的才学之士,他有这个资格看不起那等才学浅薄却偏还要误人子弟的人!
韩缜抬起头,很不要脸的扑上去抱大腿:“先生,我没有夫子,我见着先生就觉得亲切,当是与我有缘,不如请先生来当我的老师吧!”
把个谢琦惊得差点仰倒,平生第一遭被人抱大腿的滋味,还真是一言难尽!
他垂眸看着脚下仰着小脸粉无辜天真的孩子,眼珠一转扫了下四周,若有所悟,感情人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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