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滴骨(小阿珂长评加更)

    因受了风吹,慕席祯怀里的喜喜发出微弱的哭声,紧接着,室内的欢欢也跟着嚎啕起来。

    风七七的心瞬间揪紧,“慕公子,我跟您说实话得了,王主的意思是不许您涉险,您就把喜喜交给我吧,明早跟花老板离开京城。”

    慕席祯默了片刻,轻摇螓首,“这世间哪有让儿子送死,爹反倒苟且偷生的道理?况且我若临阵退缩,又如何能彻底打消狗皇帝的疑虑?”见风七七满面不忍,拈起抹坚毅的笑,“风大人休要看轻我慕家子弟,我辈从不贪生怕死,为救家主,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风七七接过他递来的金嵌龙凤双纹红宝戒指,郑重其事地撩袍跪倒,“慕公子义薄云天,请受风某一拜!”说完端端正正磕了四个响头。

    他福身还礼后,隔着门缝再度依依不舍地望了眼花无心,随即决然离去。

    二更时分,向仁正搂着宠侍寻欢作乐,就见仆从慌张来报,“世女,大事不妙,街口聚集了好几百重明卫,别是冲您来的,您赶紧跑吧!”

    向仁岂敢怠慢,等宅院被包围时,早没了踪影。

    管事朝风七七点头哈腰,“大人,此乃恩国公府别院,绝不会藏匿乱党。”

    风七七连眼皮都没抬,径自走进花厅,大马金刀地一坐,“都把招子放亮点儿,给本官仔仔细细的搜!”

    不到半柱香的工夫,有个抱孩子的男人被押进厅堂,“大人,这厮看到属下就跑,还抓伤了两名校尉。”

    “行啊,挺厉害嘛。”上官紫云边笑边凑近观瞧,然刹那间就瞠目结舌,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来,“你、你是慕席祯!你、你是人是鬼!”

    就这一嗓子,把众人都唬愣了。

    慕席祯趁机掉头就跑,却被风七七堵个正着。

    风七七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你要真是鬼,本官就是那专门抓鬼的钟馗!”

    他惶恐低头,“大人,您、您们认错人了......”

    “是吗?”风七七暗道了声得罪,砰得捏住他下巴,强迫他扬起脸,“慕公子,你身上背着重明卫的人命,即便化成灰本官也认得。”说完一把抢过他怀里的孩子,将他推倒在地,并高声吩咐,“捆了!”

    他被校尉按在地上,疯了似的挣扎叫喊,“把孩子还给我!还给我!”

    “哼,这是你生的贱.种?”风七七神情鄙夷,微微勾起嘴角,掀开襁褓,“呦,是男孩儿......”然话音未落,笑容就僵了。

    窦泠与上官紫云觉得奇怪,都围过来观瞧,当瞅见孩子腰间的胎记时,皆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风七七将孩子交给时酒,揪起慕席祯,恶狠狠地逼问,“说,孩子的娘是谁?”见他不答,啪啪啪连抽了十余耳光,斥骂道:“贱人,叫你嘴硬!”

    他狠狠啐出口血沫,悲愤填膺,“姓风的,你不过就是俪王身边的一条狗!你主子如今都自身难保,看你还能张狂到几时!”

    “你怎么知道王主自身难保?谁告诉你的?”风七七噌的拔出绣春刀,架在他脖颈之上,“说实话,否则宰了你!”

    他神情无比倔强,“我不会说的,有种就动手!”

    上官紫云唯恐风七七真的搂不住火,慌忙劝阻,“同知大人不必跟这贱奴置气,带回诏狱慢慢审问不迟,他孩子在咱们手上,难道还能翻出天去?”

    风七七似醍醐灌顶,“着啊,本官怎么忘了这茬儿!”说完睨着慕席祯道:“反正你死了,这小贱.种也活不成,不如本官先送他上路!”

    他登时脸色惨白,奋力挣扎并凄惶摇头,“不要!不要!”

    风七七发出阵狞笑,“要不要...你说了可不算!”言罢将孩子高高举过头顶,眼瞅着就要往地上摔。

    他情急之下嘶声嚷道:“住手,孩子是太女的!你若敢伤他半分,太女绝不会放过你!”

    在场众人都惊呆了,而风七七缓缓垂臂,转头冲他嗤笑,“死到临头,还敢信口雌黄!以为拿太女做挡箭牌,就能保住这贱.种的命吗?”

    他抖着嘴唇,泪流满面,“我、我没撒谎,我离开教坊司之时就、就已怀了太女的骨肉,是太女将我藏在此处,命人照顾。”

    向家管事急赤白脸地喊道:“不是的!他胡说!”随后跪倒在风七七面前磕头央告,“大人,您可不能听信这贱人的谗言,我家国公是冤枉的!”

    风七七冷眼斜着她,眸光中透出使人毛骨悚然的狠戾,“哼,犯了杀头死罪,当然不肯承认!来人,把这宅子里所有人全部抓回诏狱,反抗者格杀勿论!”

    翌日清早,承珺煜罢了朝会,在安泰殿亲审换婴案。

    玹铮与宫韶华因是待罪之身,都跪在御书案前,而除了风七七等查案官员,太女、孟晴、方墨亦在场。

    窦泠将孩子递给承珺煜,“陛下请看,此男婴带有慕氏胎记,想必就是花朝当日您见到的那个。”

    方墨见承珺煜看向自己,忙躬身禀奏,“臣已查验过,胎记确系天生,并无涂抹痕迹。”

    太女深感蹊跷,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承珺煜见包裹孩子的襁褓似曾相识,掀开后只扫了一眼就立即怒视玹铮,“俪王,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何狡辩之词?”

    玹铮端得光明磊落,“罪臣敢以性命发誓,此子绝非罪臣亲生!”

    承珺煜面似寒冰,冷声质问,“你说他不是你亲子,如何证明?”

    玹铮毫不示弱地反问,“那陛下认定此子乃罪臣骨肉,又以何为凭?”

    窦泠见两厢起了争执,连忙说道:“陛下,《洗冤集》中载有滴骨辩亲之法,取子血滴母骨之上,或取母血滴子骨之上,入骨则为亲。”

    承珺煜扭头问方墨,“依你之见,是否可行?”

    方墨沉吟须臾,点了点头,“当年包文正、狄怀英皆凭此法断案,从无差错,因此臣以为并无不妥。但俪王主金枝玉叶,不能轻易损伤,所以只需取这婴孩一节指骨,剥皮剔肉,再将俪王主之血滴于骨上,便可验明两人是否为血亲。”

    话音未落,宫韶华已失声道:“这、这也太残忍了!”说完哀哀恳求,“陛下,此法断不可行,否则会损害您英名的!”

    风七七抱腕施礼,“陛下,皇贵君所言臣不敢苟同,本案若不能水落石出,有损的又岂止您的英名?臣请旨按方提点所述之法当众查验,以正视听!”

    承珺煜反复搓捻楠木香珠,最终狠下心肠,“准奏!不过,既然俪王口口声声称与孩子无关,就由她亲自割指。”

    宫韶华闻言倒抽了口气,转脸望向玹铮,潸然而泣。

    玹铮不动声色,轻轻搂住父亲,拍打他脊背以示安慰。

    拾起匕首的瞬间,玹铮感到千斤之重,但承珺煜审视的目光片刻不离,容不得自己有丝毫犹豫与怜悯。

    左手小指被切断的刹那,喜喜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玹铮丢了匕首,转身不忍直视,此刻犹如万箭穿心,却不敢流露出半点悲伤之情。

    方墨迅速给喜喜止血包扎,随后命医公抱去稍间,再由孟晴、上官紫云陪同去偏殿剔骨。

    约莫两刻钟后,她将清洗干净的骨节捧到玹铮面前,“俪王主,请吧!”

    玹铮用银针刺破手指,将血滴在指骨上。

    殿内几乎所有的眼睛都死死盯着方墨手中的托盘,太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然结果却令她失望。

    众目睽睽,血并不曾入骨。

    宫韶华松了口气的同时,整个后襟都已湿透。

    承珺煜眉目舒展了几分,却依旧谨慎地吩咐孟晴,“你也滴上试试。”直到见孟晴之血也并未入骨,这才尽信,一手扶起宫韶华,另一手拉起玹铮,语气歉疚,“怪朕不好,让你们受委屈了!”

    风七七趁机进言,“陛下,事实胜于雄辩,皇贵君与俪王主都是冤枉的,臣大胆揣测,卓侧君临盆之日诞下男婴,有人买通安鉴,用此子替换,致使陛下受骗。后来又将孩子换回,令皇贵君与俪王主百口莫辩,可见其心肠之歹毒,目的之阴险。”

    太女自以为已识破风七七的伎俩,于是质疑道:“母皇,风大人的揣测似很有道理,但儿臣尚有疑虑,此子虽有胎记,却怎知就是您当初见到的那个?”

    承珺煜见孟晴欲言又止,不禁嗔怪,“有话就讲,别吞吞吐吐的。”

    孟晴命医公抱回孩子,指着襁褓说:“奴才认得这料子,内廷司统共没进献几匹,陛下全都赐给了皇贵君,倘若此子从未进过麟趾殿,何以会使用皇贵君为亲孙制作的襁褓?”

    太女仍不依不饶,“倘若真有人陷害俪王,为何不趁机将这孩子充作俪王亲子留在宫中,那样不更能坐实她的罪名吗?”

    风七七笑了起来,“太女问得好!说来说去,您始终对下官抱有疑虑,认定下官为营救俪王主,会伙同上官驸马及窦捕快弄虚作假。”

    上官紫云忙不迭分辩,“陛下,您是清楚的,臣绝没胆子捣鬼!”

    窦泠也义正辞严,“小人身为捕快,向来秉公办案,漫说小人与俪王非亲非故,就算沾亲带故,也不会有所偏袒,更别提替她炮制证据欺君罔上!”

    太女盯着风七七哂笑,“风同知,你不必急于搬弄是非,本宫只是提出合理的疑问。慕氏逆党去年二月已被尽数诛灭,时隔一载,这孩子难道从天而降不成?”说完又看向方墨,“方提点,你方才讲此子胎记并非伪造,莫不是看走了眼?”

    方墨泰然自若,“臣行医数载,当太医院提点也已十年,若这点把握都没有,也不用陛下降罪,自个儿就没脸苟活。至于太女提到慕氏逆党去年二月已被尽数诛灭,臣以为不然。经臣查验,此子诞在去年重阳前后。”

    众人闻听皆面面相觑。

    承珺煜惊愕地追问道:“你是说这孩子看起来像不足月的,但实际已将近半岁?”

    方墨颔首,“此子虽侥幸出生,却因父体孱弱难以成活,好在受各种补药滋养,得以续命,但所剩的日子也不多了。”

    风七七做出副恍然大悟之态,“原来如此,怪不得陷害俪王主之人不敢把孩子留在宫中,就是怕被太医查出端倪。”

    太女听说孩子降生在重阳前后,隐隐觉得不安,虽说出了君后的事,但她依旧认为胜券在握,不想半路杀出个慕氏血脉的孩子,导致她前功尽弃。正懊恼之际,忽听承珺煜问道:“你们在何处发现这孩子的?”

    窦泠先瞅了眼太女,然后回禀,“是、是在向府别院。”

    “你说什么!”太女激灵打个冷颤,瞪视着窦泠,火冒三丈,“你、你竟敢在御前信口开河,砌词污蔑恩国公!”

    窦泠直挺挺跪倒,“陛下,小人岂敢诬陷皇亲!小人奉旨查案,发现安鉴死后,他妻主收了很大一笔钱财,而送钱之人正是恩国公长女向仁。”

    “不可能!”太女色厉内荏的吼道:“向仁早被发配充军,怎会身在京城?”

    风七七将数份供状奉于御案之上,“陛下,这是向家仆从的口供,向仁早在去年冬节就偷偷潜回凤都,一直藏在向府别院内。臣昨晚应窦捕快所求,前去协助搜捕向仁,岂料被她逃走,不过却发现了这个孩子。”

    窦泠接口道:“不止这个孩子,还有孩子的父亲,他已供认,孩子乃太女骨血!”

    玹铮听到孩子父亲四字,心咯噔一下,而太女则气急败坏,“反了反了!你个小小捕快,竟敢红口白牙攀诬本宫,说,是谁指使你的?俪王?还是风七七?”

    窦泠面向承珺煜叩首,“陛下,小人只是据实禀奏,万不敢承担构陷太女的罪名。孩子的生父已押至殿外,陛下若不信,可传他进来对质。”

    承珺煜瞟了眼太女,又看了看宫韶华与玹铮,朗声吩咐,“带上来!”

    不多时,五花大绑的慕席祯被押进殿内,并被按跪在地。

    太女不看则已,一看惊得魂飞魄散。

    而风七七走到慕席祯身边,揪住他头发,迫使他高高扬起面颊,“太女,您掌掌眼,教坊司的红牌公子,您曾经最疼爱的宠奴,可千万别说不认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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