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和七年三月初六,玹铮前往太庙祭祖,离开之时,在古柏林与承玹璧不期而遇。
古柏林多植桧柏、侧柏,苍翠葱茏,伟丽清幽,林中玄鹤成群,翩翩起舞,平添了几许仙家之气。
玹铮躬身施礼,“太女金安。”
“俪王姐快快平身。”承玹璧双手相搀,笑容满面,“母皇命我出京办差,赶不及参加你的元服之礼,今日特来恭贺。”
两人并肩站在鹿柏旁,那柏树好似一头梅花鹿,两个树洞恰似鹿嘴与鹿眼,顾盼机警,大有腾跃之势。
玹铮先谢过她的好意,又纳闷地问,“何等差事如此急迫,都等不及赏春宴后再去料理?”
为避嫌,除承珺煜指派,玹铮很少参与朝政。而太女自十三岁那年开始掌管户部、兵部,慎亲王也有亲支近派,与其分庭抗礼。
承玹璧屏退左右,又瞅了瞅四下,压低声音道:“是好事!母皇终于决定收拾蒙远了。”
“当真?”玹铮面色一喜。蒙远那等势利小人,当年依附戾太女,见其落败,又赶紧向承珺煜投诚,这些年犯下累累罪行,早就该翦除以平民愤。
承玹璧拉住她的手叮嘱道:“此事仍需保密,俪王姐万勿声张。”
“放心,我懂。”玹铮反握住承玹璧之手,附耳道:“蒙远在通州有处庄院,太女不妨派人好好搜搜,听说侍选的美人她私藏了不少。”
单凭这一条,就足够将其抄家下狱。
承玹璧会心而笑,“刑部的天字号牢房已扫榻以待,这次她只要进去,就别想活着出来。”说完,又拍了拍玹铮的手,志得意满道:“春光无限,总不好辜负,等差事办完,我请俪王姐去教坊司快活快活。”
玹铮知她看上了慕家嫡长孙慕席祯,但因尚未元服,不能明目张胆地召其侍寝,便提议道:“何不以慕氏身体不适为由,命教坊司将他的初.夜押后?”
承玹璧哈哈大笑,“俪王姐真的处处为我着想!”为扳倒蒙远,玹铮亦为她暗中出谋划策,令她事半功倍。
两人结伴同行,亲密无间,“俪王姐,你文武双全,足智多谋,身为亲王,完全有资格掌六部之事,为母皇分忧。”
玹铮淡然笑道:“算了吧,我生性慵懒,还是喜欢做闲云野鹤。”
“诶!”承玹璧再度劝道:“所谓英雌,应以天下苍生为己念......”
玹铮对着她一躬到地,打断了她未尽之言,“您快饶了我吧,陛下已接连训斥了几回,我耳朵都要磨出茧子了。”
承玹璧见她推脱,面露惋惜,心中却大安,半是倾羡半是恭维道:“俪王姐心性超然,非凡俗可比。对了,听说你那位元服公子闭月羞花,可真是艳福不浅啊!”
“什么艳福?太女惯会拿我打趣。我倒听说君后意属丁师的亲外甥侍奉您元服,那可是咱们凤都有名的佳郎!”
承玹璧眉梢眼角不无得意,嘴上却道:“八字还没一撇呢!父后的意思是再相看相看,反正也不急。”
丁鹤山官拜太女太傅,文华殿大学士,继姚清池之后在文臣中颇具声望,承玹璧与慎亲王都不遗余力地暗中拉拢。
承玹璧面带讥诮之色,“我听说大皇姐前些天送了好几本古籍去丁府,她倒是殷勤得很!”
正说着,周瞳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跑来,“太、太女,君后传召,请、请您务必...即刻前往宣室殿。”
“出了何事?”承玹璧露出讶异之色,她可是刚离开宣室殿不久,临走时,还与丁鹤山的妹婿打了个照面。
玹铮见周瞳欲言又止,心念转动,“巧了,我正要去拜见父君,与太女结伴如何?”
承玹璧自然不能拒绝,而周瞳亦不敢多言,满怀心事地跟在后面。
玹铮才进麟趾殿,碧色便迎上来见礼,“王主不是传话说明儿才来吗?皇贵君领着苏公子去钦安殿诵经礼佛,下晌才回宫呢。”
没见到苏珂,玹铮隐隐失望,“阿珂这几日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苏公子兰心蕙质,抄写的经书工整娟秀,皇贵君很是夸赞!”
“那就好!”听闻苏珂没受挤兑,玹铮安了心,随即吩咐,“你派人去宣室殿打听打听,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话音未落,丹朱已一溜小跑儿进了门,瞧见玹铮后,幸灾乐祸地禀奏道:“王主,奴才刚听人议论,丁家老爷亲口跟君后讲,丁家三少爷早有婚约,不能为太女元服,这回君后和太女的脸可丢大了!”
不消黄昏,这消息就传的沸沸扬扬。
风七七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小酒肆的后厢房,见到玹铮忙行叩拜大礼,“王主,可把属下想死了!”
“少贫嘴!”玹铮见她穿着重明卫副千户的崭新官服,笑吟吟地拉起她,“呦,升官了?”
“嘿嘿嘿,还不是全靠您的锦囊妙计嘛!”自从去年被派进重明卫做探子,风七七很快得到了蒙远的信任,升迁之路无比顺畅。“王主,您叫属下来,是不是准备收网了?”
“就你机灵,比猴儿还精!”玹铮与她对坐,耳提面命交待了一番。
风七七眼珠儿转了几转,“您擎好吧,这次蒙远肯定是在劫难逃。”
玹铮打量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跟本王说话,不用吞吞吐吐的。”
风七七讪讪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属下就是替您打抱不平,您这忙前忙后、操心劳力的,陛下也瞅不见,到最后功劳还是都让太女给抢了去!”
“你怎知陛下瞅不见?”玹铮亲自斟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要说收拾蒙远,你功不可没,等论功行赏,怎么着也能混个正千户,本王提前给你道个喜。来,干!”
少顷风卷残云,风七七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王主,丁太傅不同意送外甥给太女元服,真的假的?”
“真的。”今日丁家男眷告退后,向荣泽怒不可遏地将太女召回,并痛骂丁家不识抬举,太女表面大度,心里却很是记恨。
风七七撇嘴,“属下听说丁家有祖训,男嗣不可嫁入宗室,更何况人家是嫡出少爷,让人家做元服公子,君后未免太霸道了些!”
玹铮未置可否,望着她似笑非笑,“本王听说你又给自己找了朵解语花,这都第几个了?”
“才第四个。”
“才第四个?三个月之内你纳了四个,身子受得了吗?”
“瞧您说的,属下龙精虎猛,别说四个,再多几个也不怕!”风七七说着嬉皮笑脸地从怀里掏出本春.册递给玹铮,“王主,这是精工本,画的可好了,属下特意从瑞香楼淘换的,您元服在即,肯定用得着!”
玹铮噗的一声,将入口的酒全喷了出来,随即脸色涨红,举拳就砸。“你这混账,你竟敢拿小倌的东西给本王做贺礼!”
厢房内传出风七七的哇哇怪叫,“哎呦!疼死我了!王主,这真是好东西!您看一眼,就看一眼!哎呀妈呀!王主,手下留情啊!哦呦!救命啊!......”
戌时,玹铮回转王府,才进长信殿的院门,就瞧见有两名小侍鬼鬼祟祟地扒着偏殿门偷.窥。
玹铮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戏谑地问,“好看吗?”
“王、王主!”那二人转头见到是她,登时吓得跪倒在地。
玹铮背着手,板着脸,“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那二人支支吾吾还未说句完整的话,一声柔媚的吟.哦便顺着门缝飘出,直钻入她的耳谷。
她心突地一跳,“谁在里头?”
“是、是邱公子,还有李、李公公他们。”元服在即,宫韶华特派李公公等人来见邱灵沄,不料却被玹铮撞了个正着。
玹铮心里很是矛盾,按理说,她堂堂亲王实在不该行偷听之举,可方才那嘤咛声也太勾人了些!
她刚在回府路上瞟了眼风七七送的春.册,如今正是热血翻涌,情不自禁就想推门一探究竟。
殿内,邱灵沄的声音越来越响,“唔...唔...嗯...嗯...唔......”
那娇媚却带着轻微痛苦的呻.吟声如鹅毛一般不停撩.拨着她,弄得她心痒难耐,进退不得。
她忽然想起承玹璧曾提过,教坊司的小倌初.夜之前,都会被百般调.教,以便满足客人的各类需求,莫非李公公他们也是......?
这念头正在脑中盘旋,忽然,殿内传出邱灵沄的连声惨叫,“啊!...啊!......”
她心中大惊,再也按捺不住,破门而入,直奔床榻。
李公公听到响动,厉声斥责道:“我不是吩咐过,不许任何人闯......王、王主......”随着他面带惊愕的跪倒问安,其余几位公公都扑通通跪了一地。
玹铮担心邱灵沄的安危,哪顾得上搭理他们,三步并作两步冲至榻前,“灵沄!灵沄!”
“王主?”邱灵沄本趴在榻上,听到玹铮急切的呼唤忙坐起身。
正欲下榻请安,玹铮已一把按住他肩膀,“你没事吧?”
他茫然摇头,“奴才没事啊!”见玹铮将头探进帷帐四处察看,“您找什么?”
“那些东西呢?”
“什么东西?”邱灵沄一脸懵懂,“王主,您怎么来了?”
“本王要是不来,你还不得被他们欺负死!”玹铮没瞅见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件,回身质问李公公,“邱公子是本王的人,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对他不敬!”
李公公望着玹铮急赤白脸的模样,心知她误会了,扑哧笑道:“老奴奉懿旨带了推拿师傅来给邱公子松乏筋骨的,王主想哪儿去了!”
“推拿?”
“是啊,皇贵君说了,推拿对侍奉元服有益,打今儿起,要连续三日。”
玹铮转头去看邱灵沄,“那这么说,你刚才叫嚷是因为......”
邱灵沄面颊娇羞,怯怯道:“王主,奴才怕疼......”
玹铮猛然扶额,心说:完了,这回丢死人了!她有些恼羞成怒,刚想训斥邱灵沄几句,却忽然又一愣。
原来邱灵沄穿了件艳赤色簇团蔷薇纱衣,肌肤凝雪,云髻堆鸦,面泛潮.红,当真如带雨梨花,笼烟芍药,勾得人心火乱窜。
特别是那对细腻嫩白的玉.足,纤长匀称,柔若无骨。玹铮看得痴了,不禁脱口吟道:“谁将暖白玉,雕出软钩香。”
话音未落,邱灵沄急忙将双脚缩进锦被,周身的汗毛孔都烧了起来,垂眸咬唇,羞得无地自容。
李公公仗着资历老,平日与玹铮也很熟稔,便凑到她面前,“王主,老奴还得向邱公子传达皇贵君的训示,您在这儿恐怕不合适。”
“本王知道!”玹铮死撑面子,“其实本王是找灵沄有事。”说着又扭头望着邱灵沄道:“你舅舅明日入府,准你半日的假。”
“奴、奴才谢王主恩典。”邱灵沄跪在榻上,端端正正地磕头谢恩。
“行了,本王还有事......”玹铮才走几步,猛然又回头盯着李公公,“不许欺负灵沄,否则本王决不轻饶!”
轩室内,一双玉臂搂住了玹铮的脖颈,幽香阵阵袭来,邱灵沄晶亮的眼眸中艳.波荡漾,“王主,奴才终于把您盼来了,还以为您把奴才给忘了!”
“怎么会?”玹铮不由自主地应道:“本王从没忘记过你......”她下意识觉得不对劲,可头晕乎乎的,究竟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邱灵沄将她拉坐在榻边,酥手探进了她的衣襟,嘴角勾着魅惑的笑,“王主,奴才当日迫不得已才离您而去,自此日夜牵念,如今想再伺候您一回,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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