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索偿

    临近黄昏,金色的余晖与丹寇般绚烂的红霞交织相映、铺陈天际,还不忘在星阑阁镂花支窗上也投下一抹倩影。

    因玹铮不在王府,苏珂闲来无事,便与菱角、莲蓬一同整理丝线,预备做些大婚用的香囊与缨络穗子。

    菱角见苏珂拿着玫瑰红与杜鹃红两种丝线举棋不定,便恭维道:“其实只要是主子做的,王主哪样儿都喜欢。”

    苏珂双颊晕出几分芙蓉的粉醉,“这并非是给王主做的,而是孝敬皇贵君的。”按照江南习俗,凡新进门的夫侍都得给妻主父亲绣一对香囊。

    “我思来想去,还是绣个富贵牡丹的花样儿,不过丝线的颜色总拿不准。”内廷司提供的红色丝线,细分之下足有十余种,足以令人眼花缭乱。

    菱角东挑西捡,捧出剪秋罗染就的红丝线,“主子瞧瞧,这红色是不是比玫瑰红更出挑些?”

    苏珂嗯了一声,“倒是蛮好看的。”

    莲蓬浅浅笑着,“依奴才之见,菱角哥哥选的颜色极好,只可惜意头不够圆满。”

    菱角颇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当着主子的面儿,你非得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否则我可不依。”

    莲蓬忙站起身,低眉顺目地说道:“相传幽王为博褒姒一笑,曾命人剪碎丝绸作乐,此花以剪字命名,已无端沾染了三分戾气。还有,剪秋罗又名汉宫秋,主子可晓得有出曲目便叫《汉宫秋》?”

    苏珂唇边衔着笑意,发上玉簪温润通透,为他平添了几分沉静修仪之美,“听过,不过是出悲戏。”

    《汉宫秋》讲得是西汉元帝受匈奴胁迫,被逼无奈送心爱之人去塞外和亲的故事。

    莲蓬继续讲道:“古人有诗云:深宫无梦冷轻纨,几瓣秋花倚泪看。萧瑟罗衣裁不就,却怜中夫剪刀寒。主子细想,要是您用了这剪秋罗染的红丝线,艳虽艳矣,可只怕会有人穿凿附会,诋毁您对皇贵君的一番心意。”

    他所言句句在理,苏珂频频点头。

    而菱角则惊得目瞪口呆,“天哪!你怎会知道那么多?”莲蓬自打接替云霓来星阑阁当差,从不显山露水,今日一番高谈阔论,当真令人刮目相看。

    莲蓬对着苏珂福了福身,“奴才的娘是个秀才,又喜爱花草,小时候常讲些花卉的典故给奴才听。”

    “原来如此。”苏珂打量他干净素雅的装扮越发觉得顺眼,便指着一堆丝线笑道:“你来挑挑吧,哪种丝线的意头最好?”

    莲蓬垂眸,谨慎而恭敬,“奴才粗笨,没得选错了,反误了主子的大事。”

    “不妨,叫你挑就挑!”

    莲蓬略微思忖了片刻,伸手捡出一缕海棠红的丝线递给苏珂,“主子,海棠素有“国艳”之誉,常与玉兰、牡丹、桂花相配,称为‘玉棠富贵’。”

    苏珂细细捋着丝线,和顔微笑,“正所谓猩红鹦绿极天巧,叠萼重跗眩朝日,这海棠红的确是好兆头。”

    “是啊,您要是再用玉兰花染的丝线为叶,金桂染的丝线做蕊,可不正应了那‘玉棠富贵’四字,皇贵君一准儿中意。”

    麟趾殿栽有西府海棠,树态峭立,娇艳无双,是海棠中的上品。花未开时,似胭脂点点,开后则若明霞漫天。

    苏珂难题得解,命人取了两枚紫金裸子赏给莲蓬,“你这般伶俐,以后针线并四季衣裳就由你管吧,升你与菱角一样的份例。”

    莲蓬得了苏珂赏识,又升了等级,忙磕头拜谢。“主子,若您打算做香囊,可在花瓣之中掺些芳芷、兰茝,草木清香也挺好闻。”

    菱角白了莲蓬一眼,口气不咸不淡,“皇贵君素来喜欢梅花、芍药、玫瑰花香,你调唆主子用草木清香,万一皇贵君不喜,你能担待得起吗?”

    莲蓬受了训斥,连忙屈膝,“奴才妄言,请主子恕罪!”

    苏珂明白这是菱角吃心,有意给莲蓬没脸,并不以为意,“行了,把剪子拿来。”

    莲蓬才应了声,菱角已率先将剪刀奉上,挤身在莲蓬之前,“天色不早了,主子要不要传饭?”

    “嗯,叫厨房送些清淡的来吧。”苏珂边说边下剪。

    忽然,桌上的纱灯灯芯儿一跳,火苗腾得就灭了。苏珂心里一抖,手下没准儿,一剪刀扎在虎口处,顿时啊的一声痛呼。

    眼见鲜血直冒,菱角与莲蓬都吓白了脸。这次换莲蓬手疾眼快,死死按住了苏珂的虎口,并大喊道:“药!金疮药!还有纱布!”

    星阑阁内顿时一阵大乱。

    便在此刻,一名小侍慌慌张张跑来,刚到门边儿就扑通跪倒,“侍郎,大事不好了!”

    苏珂正疼得钻心,猛听此言,心扑扑乱成一团,神色也纠结一处,“什么事这般毛躁,成何体统?”

    那小侍声音带着哭腔儿,“皇、皇贵君遇刺啦!”

    “啊!”此言不啻于晴天霹雳,惊得苏珂险些背过气去。菱角对着那小侍劈头盖脸责骂道:“胡吣什么!青天白日的,谁敢刺杀皇贵君!”

    那小侍满腹委屈,“奴才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扯谎啊!”

    苏珂顾不得流血的伤口,急切地追问,“皇贵君有无大碍?刺客抓到了没有?”

    “据说刺客当场就被斩杀了,可皇贵君......”小侍吞吞吐吐的,“来报信儿的也说不真切,只说好像是胸口、胸口中了一剑......”

    “主子!主子!”小侍话未说完,苏珂已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孤鸾昏昏沉沉,只觉得头痛、胸口痛、全身都痛。恍惚间似有人在呼唤他,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人,很熟悉的女人。

    莫名,有了一点点心安。

    终于摆脱了铁链的禁锢,穴道也被解开,孤鸾却天旋地转睁不开眼。口衔被扯掉,他微弱的喃喃声传入玹铮耳鼓,“承玹铮......承玹铮......”

    玹铮的心像被狠狠揪了一把。

    生死关头,他呼唤得竟是她的名字!

    几滴清泪落在孤鸾面颊之上,与他未干的泪痕相融,泛起晶莹剔透的光芒。

    宁沐阳,你知不知道再晚一步,你我就会阴阳永隔?上天给了我第二次与你相遇的机会,我怎能承受再次失去你的痛楚?

    玹铮轻柔地抱着孤鸾,为他一寸寸查验伤势,止血上药。见惯了诏狱酷刑的厉王,此刻却手指微颤,几度心痛难忍。

    当手掌触碰到孤鸾两股之间,纵隔着衣衫,玹铮也能感受到那玉.杵的坚硬与残忍。她双眉骤紧,心揉成一团。

    殷殷的血成片成片地染红了裤腿,玉杵被拔出的瞬间,昏迷不醒的孤鸾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

    熊熊怒火立时焚遍了玹铮全身,可她顾不得同雨煞那个始作俑者算账,她轻轻拍打孤鸾的肩膀,一声又一声安抚着他的伤痛。

    孤鸾正沦陷在噩梦里。

    一会儿是狱卒的咒骂鞭责,一会儿又是解差的棍棒驱赶。

    宁家满门都被押跪在刑场上,母亲的脊柱血淋淋的,吓得他失声惊叫,身子几乎抖成一团。

    “救我!爹爹,救我!”幼小的孤鸾身处阴森恐怖的黑暗中,耳畔飘荡着令他风声鹤唳的鬼哭狼嚎。

    忽然,轰天震地的巨响传来,火光冲天、血肉横飞。

    脚下满是尸体,到处都是惊悚凄惨的嚎叫。他迈过残肢,趟着血水,不停寻找,寻找那个曾说过要保护他、陪他挨刀的女人。

    “承玹铮,你在哪儿?承玹铮,你到底在哪儿!”

    吼声因撕裂而沙哑,身形摇摇欲坠之前,一双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托住了他。“别怕,我在,我在这儿!”

    “承玹铮!”孤鸾心头狂喜,猛然回眸,却只见一张被炸得血肉模糊、完全分辨不清的脸,还有那嘴角喷涌而出的血。

    他抱头大叫,“啊!”

    “醒醒,快醒醒......”肝胆俱裂的瞬间,孤鸾又听到了那个令他安定的声音。

    玹铮双掌抵住了孤鸾的后心,将一股轻凉之气缓缓导入他的身体。

    渐渐地,孤鸾安静下来,可当他悠悠醒转,见到玹铮的第一眼,泪水顷刻间肆虐成河,“承玹铮,我害死了你,会不会下十八层地狱?”

    玹铮一愣,微嗔道:“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要是真下了十八层地狱,就不能和你一起投胎转世,再也见不到你了!”他害她殒命,无论承受怎样的惩罚都心甘情愿,可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害怕与她分开。

    “你放心,即便你下了十八层地狱,我也陪你。”虽知孤鸾犯了魔怔,但玹铮亦从那真情流露中收获了喜悦,“我说过,我会护你一世。”

    “真的?”孤鸾手指颤巍巍地伸向玹铮,“为何、为何对我这么好?”

    玹铮轻柔地握住他的手,放在脸颊上来回摩挲,“因为你是我的男人,回头我再给你打个烙印,就不怕你跟别人跑啦!”

    孤鸾扑哧一笑,“承玹铮,你好讨厌,人都死了还耍贫嘴!”

    玹铮凤眸瞪起,假装愠怒,“你敢咒我?”

    这下轮到孤鸾愣住,他赶紧四处张望,依旧是关押自己的石室,而不远处,雨煞趴着一动不动。

    他望着玹铮喜极而泣,“我、我还以为你,以为我们......”

    玹铮嘴角勾起玩味且戏谑的笑意,“好哇!打刚才你就一个劲儿盼我死对不对?果然是天下最毒男人心,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一掌抡下,孤鸾赶紧缩头闭眼,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唯有小心翼翼地温柔抚摸。

    玹铮声音温和,却不容置喙,“以后胆敢再乱跑,决不轻饶!”

    若非孤鸾浑身是伤,她真想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不知天高地厚。“你师傅把你教得这么笨,还敢放你一个人出来闯荡江湖?”

    “不准说我师傅坏话!”孤鸾挣了两挣,却触碰到伤口,嘶声连连。

    玹铮满眼心疼,只得哄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你小心点儿,我刚替你上过药,包括那里。”

    “哪里?”孤鸾后背猛然一僵。

    玹铮抿嘴乐了,指着孤鸾的双.股,“自然是那里。”

    “啊?”孤鸾又羞又臊,脸腾得红了,连耳根、脖颈、头发都冒着滚烫的热气。他猛然推开玹铮,“你无耻!”

    “嗬!我医者仁心,你还骂我?”玹铮一把搂紧了孤鸾,这次是故意略用了些力,疼得他又发出轻微的呻.吟。

    孤鸾双眸盈盈,声音委屈,“你放开我......”

    “不放!我救了你,你打算用什么报答我啊?”

    “我、我......”孤鸾一时语塞。原以为玹铮因他而死,愿意以命抵命,如今,他还真不知该如何作答。

    玹铮见他满脸窘迫,哈哈一笑,“杨公子果然是最知情识趣儿的人,竟把自己当做报答之物,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你......”

    孤鸾尚来不及吐出一个完整的字,干涸开裂的双唇已被玹铮含入了口中。

    暖暖的鼻息喷在脸上,孤鸾头嗡的一声,下意识去推玹铮。可玹铮像一座山,一堵墙,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岿然不动。

    灵舌霸道地撬开了他的齿贝,带着那种略略酥麻的诱惑。

    孤鸾不禁回想起镜春斋的那场春.梦,心神游离之际,玹铮略带不满地嗔怪道:“专心些,不然我可要罚你了。”

    下一秒,湿热的舌尖大肆深入,带着攻城略地的气势,一味纠缠。

    孤鸾的心慢慢荡漾开去,如同平静的池水一旦被激起涟漪,就再难平稳。

    他失神了,恍惚中只记得玹铮送入的美好。

    而玹铮在深吻,怀着那差点就会错失一生的恐惧以及对怀中男子无限渴望的热忱不停地深吻。

    强大的攻势下,孤鸾心跳加速,双腿发软。当他觉得已无法呼吸时,舌尖又变作轻柔舒缓的撩拨。

    玹铮耐心的深入、回撤、再深入,辗转不息。

    孤鸾在刚柔并济的刺激下,在玹铮柔韧而霸道的厮磨中越陷越深。

    周身血液如波涛翻涌,孤鸾似乎能清晰地感受到,随着舌尖的灵动,那些内心深处的防备在一点点崩塌。

    玹铮急促的呼吸伴着魅惑的嗓音,不断挑.逗着他,“记住,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才能报偿。”

    “我早说过,只要你、你......”话未说完,孤鸾已再次被玹铮堵得喘不过气来,委屈地嘤咛出声。

    玹铮不肯给他任何走神儿的机会,尽情地掌控着一切。“你放心,你想要的答案,我一定会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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