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风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等慎亲王反驳,乐郡王已指着风七七的鼻子高声斥骂,“你含沙射影攀诬大皇姐,其心当诛!”
“就是!此乃御前,风都督你可不能血口喷人!”在刑部、户部两位侍中带领下,好几位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忿忿不平地站出来谴责。
冷海琼装模作样地叹气,“风都督果然别有用心,原来将慎王主卷入此案才是你真正目的。”
陈灵云两眼好似利箭,恨不得将风七七戳得千疮百孔,“我不管你目的何在,我只问你,如此凌.虐一个身怀六甲的夫儒,你到底还有没有良知!”
面对这群人接二连三的攻讦,风七七腰杆儿挺得笔直,越发从容不迫,“众位都省省力气吧,攀诬宗室罪责非轻,请恕本督无法领受。重明卫办案向来讲究真凭实据,本督绝不会在御前无的放矢。”
说罢对承珺煜一肃,“陛下,冷氏虽落网,但臣始终抱有疑问,他乃尚书正夫,敕封诰命,既怀有身孕,居然不在家好生养胎,反跑到法源寺犯下滔天大罪,若非是失心疯,便是受人指使。”
承珺煜轻敲了两下堂案,眼皮微撩,直言不讳,“你认为玹珅就是整件事的幕后主使?”
“这个嘛......”风七七略显迟疑,咽了口唾沫才道:“慎王主威望甚高,又人多势众,臣、臣实在不敢妄断。”
玹铮听完这话,唇角掠过丝轻笑,若论上眼药的本领,风七七绝对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果不其然,承珺煜将眉宇拧成沟壑,且很快就向慎亲王及那些袒护她的官员投去凌厉的目光。
早在几年前,朝中便有了朋党之争,一派为太女党,另一派便是慎王党。
起先始终是太女党占据上风,然自贤君诞下皇女,魏国公弃太女自立门户后,太女党日渐式微,慎王党则逐渐壮大。
最近半年,太女因陷害玹铮被禁足,虽未被废,然形同虚设,朝堂由慎亲王把持,不少重臣纷纷投靠,放眼望去,如今站在慎亲王背后的六部尚书、侍中竟超过半数,实在令人惊心。
承珺煜之所以想尽快立宫韶华为后,为玹铮更改玉牒,一方面是出于对宫韶华父女的宠爱和愧疚,另一方面就是想趁机弹压慎王党的势力。哪知慎王党胆大包天,竟以林初心为棋子,利用俪王府内宅争斗,在八月十五当日织了张密网,不仅算计了玹铮与宫韶华,还将她这九五之尊也网了进去。
尽管查来查去,下药的罪名落在了贤君头上,可承珺煜急怒过后,对调查的结论起了疑心,按说贤君对她一往情深,绝不会忍心伤害她,况且五皇女还年幼,贤君犯不上那般心急。相比之下,宫韶华不能封后,玹铮不能修改玉牒,她的这位皇长女受益最深。
想到此处,承珺煜看待慎亲王的眼神愈加不善。
而慎亲王虽瞧着面色如常,内心却掀着惊涛骇浪。
风七七凑近堂案,“陛下,重明卫抓到了两名纵火凶嫌,他们的供词皆与慎王主有所牵连。”
“哦?”承珺煜早就猜到风七七既敢当众发难,必留有后手,当下接过供词细看。
乐郡王与慎亲王交递眼色后想要插嘴,“母皇......”
“住口!”承珺煜此刻已在供状上看见了李羡的名字,怒色在面颊上滚了几滚,将供纸揉成一团向慎亲王用力砸去,“你给朕做的好事!”
慎亲王早料到供词对自己不利,弯腰拾起匆匆扫了几眼,便撩袍跪倒,做出无辜模样,“母皇息怒,此乃诬陷之词,您千万不要相信!”
风七七命马昕将那两名由李羡买通的内廷司侍从押了进来,“陛下,自古真金不怕火炼,未免有人说臣造谣污蔑、威逼利诱,还有由您亲审为宜。”
承珺煜居高临下睨着那两名瑟瑟发抖的内侍,沉吟片刻,猛然将堂案拍的山响,声音中蕴着雷霆之威,“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竟敢勾结逆党在寺内作乱,破坏长明灯,可知乃是诛灭九族的死罪!”
那两人不过奉命放了把火,且被当场擒拿,并不晓得大雄宝殿发生的乱子,此刻闻听什么逆党,什么诛灭九族,皆吓得魂飞魄散,争先恐后地磕头。
“陛下明察,奴才们绝不敢与逆党勾结,是、是慎王府的李羡总管威逼利诱,才不得不屈从的。”
“是啊,奴才们本不敢放火,但李总管说倘若不干,就是和慎王主作对,和未来的太女作对,还说事成之后,慎王主会重重有赏......”
“简直是胡说八道!”听这两人竟讲出此等诛心之言,慎亲王面颊抽搐,太阳穴亦蹦得厉害,再也顾不得亲王仪态,起身冲过去,砰的揪住其中一人的衣领,疾言厉色地吼道:“说,谁让你们诬陷本王和李羡的!”见那人面容惨白,哆哆嗦嗦讲不出话,又伸手点指风七七,厉声逼问,“是不是她!是不是!”
承珺煜见慎亲王竟如此放肆,眼中火苗乱窜,然到底没立时发作。而在场群臣无人见过慎亲王此等模样,纷纷咋舌,连乐郡王都不敢上前劝阻。
玹铮慢条斯理地走了过去,拍了拍慎亲王的肩膀,语气不乏责备,“慎王姐,你失仪了。”
慎亲王一怔,迅速撂开手,然很快就用阴鸷的目光瞪着玹铮,咬牙切齿道:“定是风七七干的好事,而她是你的人,你也休想脱开干系。”
玹铮像是听见了笑话,神情自若地答道:“慎王姐无凭无据,可不该胡乱揣测。再者,风都督与李羡不同,她乃朝廷命官,并非谁的私仆,她既担任重明卫指挥史,就是要替陛下揪出所有图谋不轨的奸佞,无论审问人犯还是据实陈奏,都是她职责所在,若因此得罪了你,你也须多多包涵。”
“哼,你们算计本王,难道还不准本王喊冤?想必本王与李羡就是你们口中所谓的奸佞,而你们早就准备借这两个奴才来定我们的罪。”
玹铮摇了摇头,“慎王姐你又错了,今日是御审,自有陛下圣裁,本王不敢置喙。况且本王对你没有任何成见,如今只是好奇,李羡与这两个奴才到底认识多久,竟放心将纵火那样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俩去办。”
这话顿时提醒了承珺煜。
承珺煜指着那两名内侍再度诘问,“尔等均在内廷司当差,怎会与李羡勾结串通,还不从实招来!”见两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唇角勾起抹冷酷笑意,随便指着其中一个,“拖出去,杖毙!”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眼见校尉迅速将人架走,众臣都有些蒙。
而余下的那名内侍听到院子里的刑杖声与阵阵惨叫,吓得屁滚尿流,“奴才愿讲实话,半年前,李羡通过管事公公找到奴才二人,许了很多银两,让奴才二人帮忙传递宫中消息。”
当时还是通过乐郡王牵的线,乐郡王生怕被翻出来,急赤白脸地呼喝:“不许信口雌黄!”
“奴才死也不敢撒谎!”内侍磕头如捣蒜,且为保命,但凡能想起来的,也不管该不该说,再不敢有丝毫隐瞒,“寺内的慧能和尚是李总管安插的人,李总管让奴才们配合他行事。这半月来,奴才亲眼瞧见他数次进出陈家官人的客房,就在几天前,两人关在房里密谋了将近半个时辰。”
“你、你胡说!我不认识什么慧能,更没跟他密谋!”冷柔恨不得挣脱绳索,扑上去咬断那内侍的脖子,却被校尉死死按住。
承珺煜被冷柔吵得脑仁儿痛,揉了揉额角,吩咐风七七,“去把那慧能抓来。”
风七七躬身回奏,“陛下,刚刚清点僧众,慧能已不见踪影,恐是发现冷氏被擒,担心暴露,已经逃跑。”
慎亲王见风七七不放枯叶出来对质,更加笃定枯叶就是玹铮的暗桩,不禁恨得磨牙凿齿,却不敢说出真相。
只听风七七又道:“慧能虽未抓到,然冷氏贴身侍从已被擒获,现就押至殿外。”
冷柔方才还一度心存侥幸,以为自己的侍从已经脱逃,此刻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慎亲王的眼神亦凝重起来。
少倾,冷柔的贴身侍从阿盼被五花大绑推了进来,与冷柔不同的是,他虽憔悴不堪,战战兢兢,可看起来并不曾受刑。
冷柔迫不及待地喊道:“阿盼!”
阿盼一颤,扭头瞅见冷柔,神情万分复杂。
冷柔刚想叮嘱几句,却被校尉捂住了嘴。
阿盼被搡到堂案前,碰巧与风七七目光相触,面色登时一白,铺天盖地的恐惧又狂涌出来。
原来就在刚才,风七七将他家人的血书与断指交给他,并威胁道:“反正你主子是活不成了,如果你不想连同全家都给他陪葬,就当着陛下的面说出实情,唯有那样,你们才有活命的机会。”
他伺候冷柔多年,从未想过背叛,然此刻却无从择选。
公子,奴才要对不住您了,奴才不怕死,但、但奴才的老子娘、弟弟妹妹们都是无辜的。
想到此处,他抬起哭花的脸,咬牙上禀,“陛下,客院的火是公子叫奴才放的,后来奴才奉公子之命去另外两处查看,公子则奔大雄宝殿去了。”
承珺煜沉声追问,“你可知冷氏去大雄宝殿意欲何为?”
“应、应该是放心不下慧能,公子说慧能出身江湖,不可全信,万一临阵脱逃,就会前功尽弃。”
风七七打量冷柔,发出了然的嗤笑,“原来那慧能是个孬种,你不想功败垂成,所以才亲自动手。”
“我、我没有!”冷柔被校尉放开,扯着嘶哑的喉咙分辩。
风七七错后半步,指着阿盼,“他可是你贴身奴才,难道还会撒谎?”
冷柔急怒攻心,忿忿地瞪着阿盼,样子仿佛要吃人,“你这贱侍,枉我从未亏待过你,你竟出卖我!”
话一出口,便意识到失言,但想收回已来不及。
风七七怀抱双臂,环视四下,皮笑肉不笑,“众位大人,凶犯亲口承认被自个儿的奴才出卖,你们可都听清楚了?”
“姓风的!”冷海琼与陈灵云恨得嚼穿龈血,却深知已转圜不得。
承珺煜犹如刀锋般的目光向冷柔剜去,“冷氏,你伙同李羡买通内侍纵火,并破坏长明灯,是否为慎亲王指使,目的又是什么!”
“陛下,臣侍冤枉......”
“哼,人证物证俱全,竟还要狡辩,你真以为怀有身孕,朕就不敢对你用刑吗?来人,取钉板!”
钉板足有三尺长,两尺阔,上头密密麻麻布满四寸的钢钉,明晃晃夺人双目,令人胆战心寒。
承珺煜依次扫过慎亲王、冷海琼、陈灵云的脸,最后睨着冷柔,“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再执迷不悟,就休怪朕有伤天和。”
冷海琼与陈灵云眼见校尉将冷柔拖到钉板前,都扯着脖子嚷道:“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承珺煜不为所动,见冷柔仍不松口,便挥手,“按上去。”
冷柔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眼见锋利的尖刺就要扎破双腿,忽然大喊,“我招,我什么都招!”
慎亲王手一紧,眼一闭,暗道完了。
然却听冷柔哭诉道:“陛下,臣侍罪该万死,但、但臣侍并非受王主嫂嫂指使,而是哥哥,是哥哥吩咐臣侍那样做的。”
慎亲王万没料到冷柔竟将罪名栽给了冷烈,惊愕地睁开眼睛,同时也松了口气。而冷海琼却如遭雷击,气急败坏地叫嚷,“柔儿,不许攀咬你兄长!”
“我、我没有攀咬!”在冷柔心里,冷烈是最有可能陷害自己的人,所以他不遗余力地拉冷烈垫背,“母亲有所不知,哥哥已近一年没和王主嫂嫂同房,心急如焚,所以才决定铤而走险。他对我讲,只要祈福失败,俪王长女的客星污名就难以洗刷,皇贵君就不能封后,俪王就不能修改玉牒,他要帮王主嫂嫂获得太女之位,让王主嫂嫂与他重修旧好,所以他精心策划了这一切,还让我帮他。我、我当初也劝过他,可他不听,反责怪我不顾念手足之情,甚至以死相逼,我、我万般无奈才答应的。”
这话半真半假,听不出太多纰漏,连承珺煜也有些拿不准,“冷氏,你敢发誓说的都是真的?”
冷柔梗着脖子,“臣侍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便不得好死!”
话音未落,殿门处闪进道身影,疾步奔至冷柔面前,抡圆了胳膊给了他一记响亮的巴掌,“你个心如蛇蝎的贱人!举头三尺有神明,况且是这等庄严佛地,你就不怕满天神佛今日便叫你应了誓去!”
他噗的吐出口血沫,扬起火辣辣的脸,“哥哥你就认了吧,你对王主嫂嫂情深似海,纵犯下大错,也情有可原。”
“呸!”冷烈狠狠啐他,“谁对那个薄情寡义的东西情深似海,告诉你,从她与你苟且的那刻,我就已跟她恩断义绝!”说完旋身跪倒在承珺煜面前,“陛下,臣侍要告承玹珅与冷柔帏薄不修,秽乱宗室,暗结孽胎,图谋不轨!”
这话讲出来,殿内顿鸦雀无声。
承珺煜显然也被惊到了,好半晌才肃声质问,“你把话说清楚,难道冷氏腹中胎儿是玹珅的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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