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一道竹篱,三间茅屋,房后两块菜田,墙根几捧黄花,檐角风铃阵阵,坡下溪水潺潺,成片的芦花混白似雪,与火红的枫林共同簇拥着这座山野人家。

    唐纾回过神来,仍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哪、哪来的草舍?”放眼四周,唯有此间,再无其他。

    玹铮打趣儿道:“或许是月老垂怜,让红娘帮着建的。”见唐纾杏眸微睨,似嗔非嗔,又笑着解释,“这里原住着对年轻的猎户妻夫,收了本王的银子,搬到几十里外的镇上去了,家当全没带走。”

    唐纾猜玹铮肯定出手阔绰,然在这种偏僻之处以重金购买房舍极不寻常,于是紧张地问,“她们...没疑心吧?”

    “疑心又如何?”玹铮抚平唐纾深蹙的眉峰,“她们既未见到本王真容,也不知本王身份,犯不着担忧。”说完推开柴扉,领唐纾走入院内,“瞧瞧,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乃寒窑,却比露宿荒郊强得多。”

    唐纾依偎在玹铮怀里,“我原以为要在车内过夜,刚刚连条毯子都没瞅见,还埋怨你疏忽,谁知竟错怪了你。”

    “本王就算自己挨冻,也不能让你冻着。”玹铮揉搓着唐纾发凉的指尖,流露出淡淡的愧色,“路途颠簸,又害你担惊受怕,委屈你了。”

    “哪儿的话,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唐纾与玹铮四目相对,憧憬中带着释然,“况且佛门清净之地,终归不好玷污,出城虽冒险、辛劳,但避免了罪业,还能逍遥自在。”

    “咱俩当真是心意相通。”见想法不谋而合,玹铮紧了紧唐纾的手,牵着他步入屋内,“时间仓促,没法重新布置,只把枕头、被褥换成了新的,又怕招摇,没敢买太艳的颜色。”

    “素雅的就极好。”唐纾摩挲着湖蓝并蒂莲暗纹的褥单,不知不觉陷入沉思,起先还挂着笑,后来眉目渐渐黯淡,睫羽轻眨,垂落了两行清泪。

    玹铮紧挨他坐下,“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他恍然醒觉,忙不迭擦拭面颊,“没、没什么,一时感慨而已。”

    遥想当年,他因生父遗愿入宫参选,处心积虑博取盛宠,只为凭借微薄之力暗中保全慕赢最后的生机。

    选侍之初,他便将整颗心包裹起来,并决定接受老死宫中的命运,然上苍却让他与玹铮不期而遇,并从此纠缠羁绊,斩不断理还乱。

    “我要替爹爹报恩,要竭力帮助叔祖,即便跟人斗得死去活来,即便要对慕家的仇敌曲意承欢,都未生过半点怨怼,也未有过丝毫动摇,直到...爱上了你。”

    身为凡夫俗子,再坚韧的心也会有挣扎,玹铮感同身受。

    “糖儿。”

    “玹铮。”他掩住玹铮双唇,眸光真切,“难得有机会,容我把话讲完。”

    玹铮颔首,“好,你讲,本王洗耳恭听。”

    他深深吸了口气,显出几分羞赧与愧色,“自打把心给你,我便开始患得患失。若瞧见你,哪怕只是背影,也能高兴两三日,相反若数天不见,就会茶饭不思。听闻陛下给你赐婚,我几乎嫉妒成狂。说出来不怕你取笑,不止苏珂,连卓念音、钟离挚,甚至淮安县君的醋我都吃过,我还偷偷羡慕过林绛心,想着入罪教坊也不打紧,只要能博你怜惜同情。”

    “糖儿。”

    “我、我知自己无药可救了。”他攀住玹铮胳膊,珠泪再度翻涌,“虽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我更盼执你之手,与你偕老。只可惜,我这辈子注定和你隔着名分,注定无法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所以......”

    “所以你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皇宫。”玹铮接过话来,替他倾吐心声,“你想远离红尘,择一林泉清幽之地安居,柴门草户,茅舍疏篱,闲时谈笑,闷后三杯,与本王不问世事,长相厮守。”

    他破涕为笑,欣慰且满足,“你、你果然懂我。”

    “我当然懂你。”玹铮迎着他深情的目光,口吻唏嘘,“你我皆非贪恋权势富贵之辈,却又偏偏都被逼上了迫不得已的路。我如你一样,若能选择,只求远离是非,纵情山水,闲来膝上横琴坐,醉时林下和衣卧。即便每日粗茶淡饭,也好过整日在波澜诡谲的漩涡里争斗,不死不休。”

    因深陷夺嫡之战,又要时刻提防承珺煜的猜忌,玹铮承受着泰山之压,满腹辛酸亦无人倾诉。

    “夺嫡之路,凶险异常,我有时真觉得好累,然想到父君,想到你,想到阿珂、隐隐他们,想到允朝与满满,想到风七、夏婖,我就清楚自己没资格懈怠。这个世道,要活下去,要掌控命运,唯有进,不能退,即便要沾染鲜血,要牺牲无辜,要踏着累累白骨,也不能退!”

    玹铮的话里透着无奈,更多的则是决绝。

    他鼻腔发酸,泪水又扑扑簌簌,“你放心,不、不管你走向何方,亦或站在何处,我都会与你共进退。”

    “糖儿。”玹铮饱含歉疚,亦疼惜不已,“年初你受我牵累,险些丢了性命,若继续帮我,保不齐还会再受株连......”

    “我不怕!”他执玹铮手掌放在胸口,神色坚定,“为了你,我便是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玹铮揽他入怀,“我不要你粉身碎骨,我要你好好活着,将来与我举案齐眉,为我生儿育女。”

    他笑起来,“若要举案齐眉,何必等到将来,如今只有你我,咱们便做回寻常妻夫,只当提前圆梦。”

    “都听你的,不过在那之前,你是不是忘了什么?”玹铮说着掏出方小锦盒,在他眼前晃悠,“照斐陌给的模子配的,赶紧试试。”

    他自然猜到这是何物,脸一红,“不、不急。”

    “谁说不急,十万火急!”玹铮取出钥匙塞进他手里,“不试怎知好不好使?不许矫情,否则我亲自动手。”

    “别!我、我自个儿来。”他哪好意思让玹铮开锁,紧了紧布满汗渍的掌心,背对着玹铮,开始宽衣解带,“你...不许偷看!”

    “还害臊!”玹铮贴住他脊骨,将下巴枕在他肩上,眼光瞟来瞟去,“你是我男人,何需偷看,我要光明正大的看。”

    “贫嘴!”他愈发赧然,可挣了两下没挣动,也拿玹铮无可奈何。

    褪去亵裤之时,耳畔传来玹铮的轻笑,“原来这玩意儿还是鎏金的,花纹也别致,还挺好看。”

    他臊得脸皮几乎涨破,咬了咬嘴唇,忿忿切齿,“就知寻我开心,回头我给你打副纯金的,看你笑不笑的出来。”

    “你敢!”玹铮砰的将他按在炕上,并死死压住他,“竟有如此邪念,必须大刑伺候!”

    他瘙痒难耐,又反抗不过,只得做小伏低,“我、我知错了,求妻主饶我这遭!”

    玹铮被这声妻主唤得通体舒泰,但又不乐意就此罢手,于是沉吟片刻,眼中掠过戏谑之色,“念你有所悔改,本妻主宽宏大量,就从轻发落。”说完拾起掉落在枕边的钥匙,又将他亵裤彻底扒下,并朝他打了个手势。

    他明白玹铮的意思,羞怯得分开双腿。

    玹铮见他不敢正视自己,再度涌起捉弄的心思。

    他听到开锁声响,紧张地问,“怎、怎么样?”

    玹铮从他弯曲的双膝间抬起脸,说不出的沮丧,“好、好像坏了。”

    他骇然,猛地睁开眼,“什、什么坏了?”

    “锁坏了。”

    他被唬得脸色发白,腾地坐起身,见钥匙仍插在锁孔里,迫不及待去拧,结果缠龙锁应声而开。

    玹铮则哈哈大笑,“瞧把你吓的。”

    他自知上当,恼羞成怒踹了玹铮一脚,“你耍我!”

    玹铮顺势擒住他脚踝,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修长的双腿,“当真秀色可餐,好糖儿,要不我辛苦辛苦,晚饭前就把你办了。”

    “猴急什么!”他挣扎着钻进被子里,眸光流转,半嗔半喜,“还不去烧水,我要沐浴。”

    “遵命。”玹铮出屋,两炷香后搬进只木桶,待兑好热水,朝他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来,我帮你洗。”

    “谁要你帮,出去。”

    “偏不。”玹铮气势汹汹走到炕边,拽开被子,三下五除二便将他剥个精光,随后打横抱起,放进水里。

    他推搡不过,拿水泼玹铮。

    玹铮一闪,绕到他身后,手臂蔓藤似的缠住他光洁的窄腰,并迅速朝下抓去。

    眨眼间,命门已落入玹铮手中。

    他身躯发僵,“承、承玹铮,你放手!”

    “别乱动,当心伤着。”玹铮扳过他身子,故意连勾带拢,引得他闷哼连连。

    他嗓音变得比方才沙哑,“你、你欺负我。”

    玹铮控着他,蜻蜓点水般啄了下他朱唇,“谁欺负你了,你憋得太久,我帮你快活快活。”

    言罢加快速度,令他情不自禁吟.哦出声。

    他隔着升腾的水气,望着玹铮那双深邃得仿佛能容纳皓月星辰的眼眸,不知不觉沉醉其中,半晌只挤出一句,“你好坏。”

    玹铮挑眉,“甭管坏不坏,你只说喜不喜欢。”

    “明知故问。”他被玹铮弄得火烧火燎,且颇有几分食髓知味,使劲儿搂住玹铮脖子,“有本事只管使出来,这还不够。”

    玹铮越发卖力,“现在呢?”

    他急促地喘息,“好、好舒服。”

    “待会儿还有更舒服的。”

    “玹、玹铮......”

    “喊我妻主。”

    “妻、妻主!”

    “继续。”

    “妻主...妻主!”喊了十余声后,他身形剧颤,有气无力地瘫在玹铮怀里,意乱情迷之下,竟险些晕了过去。

    黄昏时分,茅舍升起了袅袅炊烟。

    玹铮正在忙,见他扒着门框偷瞧,不禁摆手,“去歇着,有我呢。”

    “我不走,哪有妻主干活儿,夫侍歇息的道理?”他扯下玹铮的围裙,套在自己身上,将玹铮往外推,“去去去,别碍事。”

    玹铮瞧他一副当家官人的派头,也不争执,转身出去打水,然从溪畔归来,忽听他惊声尖叫,忙三步两步冲进厨房,“怎么了?”

    “有、有蛇。”他指着墙角的干草堆,躲在了玹铮身后。

    玹铮抄起木叉扒拉了几下,见果然有蛇蹿出,一击便准确无误地扎穿了蛇头,“没事了。”

    他震撼于玹铮如此利落的身手,眼中满是倾慕,“常听人夸你武功高强,今儿总算见识了。”

    玹铮洋洋得意,“不过雕虫小技,你家妻主我会的还多着呢。”

    “比如?”

    “比如做蛇羹。”玹铮拎起死蛇放在案板上,抄起菜刀,“这蛇无毒,正好叫你尝尝我的手艺。”

    他撇嘴,“吹牛也不怕闪舌头!”

    “小觑我是吧?”玹铮熟练地去了蛇皮、头尾及内脏,“小时候我饿极了,就跟瑶叔在东宫里抓蛇,然后拿给父君炖着吃,久而久之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原来是得了承皇贵君真传,那倒要尝尝。”他说完主动让出灶台,“奴家等妻主大显身手。”

    “好说,不会让你失望的。”

    掌灯后,小小的炕桌摆得满满当当,酒坛子搁不下,只好放在地上。

    玹铮指着热气腾腾的汤盆自卖自夸,“我亲力亲为,肯定鲜美。”

    他抿唇淡笑,“虽说卖相不错,可别是中看不中用。”

    玹铮溜了他一眼,“你已试过两回,中不中用还不清楚?”

    他又被玹铮占了便宜,很是不甘,于是含羞带媚坐进玹铮怀里,往玹铮耳畔吹气,“先前太过匆忙,只领略了皮毛,未达深意,故不敢妄下论断。”

    玹铮一手搂着他,另一手将汤勺递到他嘴边,笑容愈发暧昧,“既不敢妄下论断,就多吃些蛇羹补补,今晚好好体会那曲径通幽之妙。”

    他就着玹铮的手细细品尝,“味道不错。”说完心念转动,又盯着玹铮诘问,“你老实告诉我,可有给苏珂他们做过?”

    “没有。”

    “真没有?”见玹铮点头,他乌珠转动,伸出小指,“我要你以后只给我做,不许给旁人做。”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只说答不答应?”

    “你个妒夫。”玹铮笑骂了一句,望着他眉梢眼角的烈烈风情,与他拉钩,“行,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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