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魔殿内的气氛十分微妙。
信长笑得如他当前的外表一般,似乎是个真正的青春男子。没了“身体”的方便之处就在于,宗三左文字那一拳头的效果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与之相对的,宗三左文字周身环绕着不可小觑的怒气。
但如果仅仅是怒气倒还好劝,可在宗三的怒气之中,又混杂了许多令人辨不分明的复杂情感。
怒火本该是炽热的,但在这影响下却变得冰冷,显得更为骇人。
无论怎么看,都已经不是能够轻易介入其中的情况了。
地狱这边倒还好说。他们只是配合时政的计划,并不知道多少内情,也就没有担多少责任。
而时政这边显然就有负担多了,毕竟他们可以说是此事的主事人。现在几个大大小小的工作人员全都僵在了门边,一动不动,愣是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引起了里边对峙的人刃的注意。
要不然,先悄悄地离开一下,等情势缓和再过来?
“啊,你们来了,怎么不进来?”
可惜未等时政几个互相甩眼神交流好,殿内的信长已经提前发现了杵在那的他们,十分热情的招呼道。
时政几个顿时更加僵硬,但到这个地步好像也没其他选择,只好同手同脚的相携入内。
其中那位官职最高的特事部部长愣是被下属们顶了出来,带着一脑门的虚汗成了信长口中的“代表”。
这位时政内叱咤风云的实干派,此刻却成了无助的小可怜。
“就是这几位——叫做‘时之政府’吧?”信长转头确认。
几人小鸡啄米似得点头。
得到肯定,信长继续道:“嗯对,‘时之政府’。真的非常热心,没想到未来的人还能这么热心。”
他真心实意的感叹着。
部长一头汗顿时流得更凶了,很想大声对信长说您言重了,他们何德何能得到信长公您这样的评价,真的不必要如此夸奖他们!
尤其是宗三左文字又看了过来,部长内心重量进一步加码,压力更甚,然而只能苦果他这个领导自己咽,同时脸上还得全力保持尬笑。
宗三左文字瞥了瞥那些人,目光从他们穿着的整齐划一的西服上扫过,随即轻轻抬了下眉。
“什么人?”
危险!
部长脑海中那根负责警报的神经瞬间绷紧,他猛地一惊,立即摆手解释:“不不不,宗三殿,请容我们自辩。我们不是什么不轨的人——”
从前部长也不是没有跟刀剑本神大人们见过面,然而现在他面对的是被信长打开了某种开关的宗三殿——
这已经不是普通人类能够应付的程度了!
部长整个人都被危机感包围,强烈地期盼着一旁的信长公能够帮着解释几句,并且在心里暗自庆幸他们之前的明智选择。
还好,面对信长公的时候他们没有抱着侥幸心理,乖巧的把一切解释了个明白,否则现在更要上火秃头了。
然而这位部长以及他的下属们内心的期盼并没有成功传达。信长的思维显然和他们存在着厚厚的世界壁垒。
他拍了下部长的肩膀,哈哈笑着纠正道:“什么‘宗三殿’啊,是‘义元殿’才对,下次不要叫错了。”
部长惊悚地看向信长。
“说起来,没想到我提了一下‘能再见见义元左文字就好了’,你们就帮忙把他带来了,”信长还在那里感叹他们的热心,“实在是非常令人开心的见面。”
跨过那道人世的分界线后,眼前的义元左文字比他曾经见过的每一面都要切实的多。
这样的体验让信长十分满意。
可是另一边宗三左文字的脸色就称不上“开心”了——至少在时政这边的人员看来,甚至可以说杀气肆意。
“见面是吗,”宗三左文字似笑非笑地看着信长,眼底神色模糊的像是隐没在一团团浓重的雾气当中,“那么现在足够了吗,看到这个样子的我?”
信长摸摸鼻子,“啊,确实和我印象里有点不同……”
宗三左文字发出了一声嗤笑,像是对着眼前的信长,又像是对着漫长历史中某一瞬间的虚无,但他最后到底还是继续看向眼前的信长,坚硬的外壳裂开一道细纹,流露了一丝怜悯。
“那就安心上路吧,”他轻声道,“四百年前的织田信长对于又一次死去的你而言,已经是前世的前世了。”
他望了望一直站在那旁观的阎魔大王和鬼灯。
“审判完成后,下一世努力活的比前两世久一些,然后普通的死去吧。”
话音落下,末尾似乎带上了一声轻叹。然而这转瞬即逝,恍惚中好像只是遇到了一阵短暂的幻觉。
信长沉吟了片刻,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带着点茫然道:“前世的前世?”
作为旁观的地狱人士们听得更明白些,更何况话题突然扯到了审判转身这边,他们在这样的专业领域,似乎不好像刚在那样作壁上观了。
鬼灯上前一步,轻咳一声纠正:“宗三殿,您似乎有些误会。这位就是原原本本的那一世织田信长,并未经历过什么转世。”
“当然他也没有在地狱游荡四百多年。”
鬼灯说着,极为嫌弃地瞥了眼那边的信长,明明白白地表露了对这位著名人类的态度。
短短时间就给他增加了这么多工作量,真让这人在地狱晃个几百年,那还不得麻烦死了。
“这位确实死在四百多年前,”鬼灯指了指信长,“不过他在死后一瞬却跨越了时空。虽然成功来到了地狱,但达到了是此处,四百多年后的地狱了。”
鬼灯脚边的小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嗯,就是这样没错,很不可思议对吧,付丧神大人!”
信长摸摸下巴,笑着对宗三左文字道:“不错的幸运体验,对吧?”
或许其他人遇见这种超出常规的事会惊慌失措,但信长对此却是求之不得。甚至不信神佛的他都有些想准备贡品,好好感谢一番了。
——毕竟,最初的他,是属于这个时代的。
宗三左文字的神情冷淡了下来,他收回了刚才莫名其妙产生的多余情感,平直的说道:“哦,真神奇啊。”
他甚至没有继续探究,为什么还是那个“信长”,样子却出现了一些差别。
部长在旁赔笑,“啊、哈哈哈,谁说不是呢?”
“既然如此,我就告辞了?”虽然嘴里说着问句,但是宗三左文字明显已经准备好要即刻离开。
好不容易把宗三殿请了过来,怎么能就这么放他离开!
时政一行顿时慌了,立即全员出动想要把宗三左文字拦住,就算死皮赖脸抱大腿,或者在地上打滚哀求,全都没关系。只要能把宗三左文字拦下,他们都可以!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信长竟然先也行动了。
没了肉身束缚的信长先时政几人一步,拦在了宗三左文字身前。他凝视着眼前的付丧神,轻笑道:“就这么想要离开主人身边吗?”
“如果真的能够逃离,那我实在是乐意至极。”
宗三左文字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宽大的衣物随着摆动,让他的身形看起来像是要摇摆着消散了一般。即便是笑着,他的嘴角也被经年不散的愁绪压着,没有半分欢朗。而他嘴中说出的话则像是和血吐出的根根冷针。
即便否认也不会有人相信,就连他自己都骗不过——织田信长,这个男人即便死亡,也一直如一片阴影与他相伴相随,就像他胸口的烙印一般消弭不去,成了骨骼上的刻痕。
宗三左文字垂眸轻叹,抬手缓缓按住自己的胸口,在手掌的衣物之下就是那块漆黑的印记,微微发烫。
“不愧是您呢,死亡也与你无碍。”
“啊……我应该是死了,但情况好像又有些不一样,”信长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思考着。
“那个……信长公,您已经在人们的信仰下成为神了,”部长小心翼翼地站出来讲解。
日本八百万神系下,叫得上叫不上名号的神明多如牛毛。如果只说成为神这件事,其实不能代表什么。君不见多少神明为了事关生存的信仰,奔波在大街小巷,只要付出五元钱就能得到全方位的优质服务。
是否拥有神社这件事是一个分水岭。
信长不仅拥有以他为主祭神的建勋神社,而且是一间不错的神社。再加上“织田信长”在民众间根本不必多说的知名度,就更为信长增添了助力。
细论起来,信长已经是一位强力的神明了。但是因为奇妙命运下产生了四百多年的空白,他现在只是空怀神力,丝毫不晓得如何运用。
关于这件事,信长刚才其实已经听时政几人和鬼灯简单解释了几句。但是因为对这方面缺乏关注,听完后的信长依旧对自己当前的身份没什么概念。
部长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继续说道:“其实就算信长公不提,我们也得请宗三殿您过来……”
“我知道,”宗三左文字嘲讽地笑了一声。
就算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来,话说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再没有搞清楚这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状况的话,未免就迟钝过头了。
而信长则是十分讨人厌地摆出了一副求知的表情,并且看样子还有点拉宗三给他解惑的意思。
部长:……要命。
虽然不知道这样的形容是不是准确,但是部长实在是有种大神打架小鬼遭殃的感觉。
捧着自己强大的职业修养,部长艰难地开口接上刚才未尽的解说。
“信长公,这件事您应该不知道……其实,宗三殿正供奉在以您为主祭神的神社中。”
部长声音越来越弱。
其实他也感觉这样的事似乎不好由他来讲,但是当下的情况他们时政这边已经有点骑虎难下了。
至少宗三殿还没有拔刀,那么他也就这么硬着头皮讲下去了。
“大致上,这种程度已经类似神明的‘神器’了。”
而“神器”,自然必须面见现身的“神明”,以——以“神明”的意志为,圭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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