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听说老太太对贾赦的独断专行颇有几分不满,还觉着贾赦是为了权势“卖了”贾迎春这个女儿。
连贾迎春也受老太太影响,为此心绪不佳,时常泪水涟涟,和姐妹们哭了好几场。
虽则实情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可是考虑到贾迎春的庶出身份,以及她担不起事的性格,这也不能说是一桩很差的婚事。
贾琮清楚贾赦时常为自家的权势富贵担忧,也知道贾赦还挺看重这门亲事。不能让贾迎春存着怨恨嫁过去,糊里糊涂的把好事变成坏事了。
他专程去园子里见了贾迎春,姐弟两个私下里说了半天的话。他把这桩婚事对贾迎春的好处里里外外说了个遍。
贾迎春哪怕不全相信,也听进去了一半。心里终于踏实了些。
之前只当贾赦为了聘礼银钱把她卖了,现在听说这门亲事对贾家有好处,贾赦为的是对方的权势,为的也不是现在就用得上对方,而是以后能帮扶兄弟侄子们。她就莫名的松了口气。
她也没奢望过贾家这样的人家,能给她找一门单纯出自情谊的婚事。哪怕是为了利益,只要不是为了一时之利,而是图着日后长长久久的利益,她也就满意了。若是指望她长长久久的给家里带来好处,那这门亲事就不会像她以为的那样不堪。
另一边,贾琮去禀报了贾赦,建议他给贾迎春一些好处,令贾迎春领受了贾赦的好意。以此缓和淡漠浅薄的父女关系。将来真用得着这个闺女的时候,也能张得开嘴。
贾赦想了想,又问了心腹贾迎春的情况,结果处置了贾迎春身边不省事不忠心的奶娘下人等,又安排了贾赦信得过的人过去,给贾迎春做陪嫁。
至于嫁妆这种麻烦事,贾赦自然是全部甩给了贾琏夫妇。又勒逼着邢氏拿出了银子给贾迎春陪嫁。在贾赦的观念里,邢氏没生个一儿半女,她那私房不给独女迎春做陪嫁,还想留给谁?
公中出了庶女出嫁的份例银子是一笔,老太太特意给的私房银子是一笔,加上邢氏不敢得罪贾赦而咬牙拿出来的银子,王熙凤风风火火置办出来的这一份嫁妆还算过得去。
另外又加上了贾府库房中拿出的几件有来历的老物件,还有因为贾赦现在不缺钱,又看重这门亲事,所以还把对方给的聘礼加到了嫁妆里。贾迎春的嫁妆就算很看得过去了。
反正贾迎春是庶女,对方也没指望她的嫁妆有嫡女那么丰厚。在勋贵庶女中,贾迎春得嫁妆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新婚第三日回门,贾琮特意去见了贾迎春,看她脸色还不错,除了温柔沉默之外,还有了一种大事终定的安心感。
贾迎春的大事解决了,对大房来说,近几年没什么麻烦事了。贾琮娶亲还早着呢。
这次贾迎春嫁的人家不能怠慢,因此置办嫁妆公中又亏空了。这对大房没多大妨碍,可日后贾宝玉和贾探春的亲事的银钱,还不知从哪里弄呢。
日子呼啦啦的过去,忽有一日贾政被御史参奏,回京在府中停职待罪。好歹有宫里的娘娘,贾府众人虽担心忧虑但也还算是绷得住。
倒是贾赦早就料到以贾政的无能早晚会出事,因此只是冷笑几声,并不理会。
以他的想法,一来贾政必不会是犯事的主谋,二来还有宫中娘娘的面子,所以贾政不会有什么大事。只是日后也别想有什么好前程。
只是娘娘......做了几年的贤德妃,还没有怀过皇嗣,娘娘是不是压根就不受宠啊?按理说娘娘作为一宫主位,哪怕不是非常得宠,也该能养育个一儿半女。即便不是自己生的,按照惯例,也能抚养低位嫔妃的孩子。可这些年,一点这方面的信儿也没有。
莫非娘娘犯了圣上的什么忌讳,圣上有意不让娘娘抚育皇嗣?还是贾府犯了圣上什么忌讳?
应该不会,以贾府现在这毫无权柄的样子,哪有本事得罪冒犯圣上。那可能就是娘娘自己的问题了。
贾赦早就觉得娘娘不大聪明,或者说只有小聪明,没有大局观。比如省亲之后的事,要是聪明就该拉拢宁府和大房,以及那些出过钱出过力的亲戚们。结果呢,娘娘为了突显二房之贵,把其他人都得罪了。
真以为当了娘娘就用不着其他人了?
若是那时候娘娘施恩于众人,愿意为娘娘办事的人那就多了,这是利人利己的好事。哪像现如今,除了老太太和二房,谁还真把娘娘的事当一回事。
平时借用娘娘的势的时候,谁都不会客气。可娘娘需要什么的时候,那就贾家二房去办吧。
曾经为了娘娘封妃出过力,出过钱,对娘娘的未来有过指望的人,现在都不抱期望了。无他,在宫里那个人精子扎堆的地方,娘娘显得如此愚蠢,让大家不看好她的未来了。
想到这儿,贾赦都被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也不敢再想下去。
就算不是贾家犯了圣上的忌讳,可贤德妃得罪了圣上,就等于贾家得罪了圣上。不知道圣上什么时候就会发作出来。
贾赦觉得贾家危机重重,可他对此毫无办法,难道他能上折子去对圣上表忠心?又侥幸的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不管是好是歹的,贾家也只有等着,受着了。
莫名的危机感,让贾赦暗中置办了宅子,又挖了密室,暗自挪了一部分财物过去。除此之外,他也不知到还能做些什么。
受了不为人知的打击,贾赦又再次沉迷于酒色,然后心大的把烦恼都丢到脑后了。
贾政赋闲在家,贾宝玉就惨了,听说常被责骂。还有贾环和赵姨娘夹在其中挑拨裹乱,时常闹得鸡飞狗跳。
对贾环身为庶子却嫉妒贾宝玉这个嫡子的待遇,贾琮没放在心上,等他日后分出去单过,需要自己顶门立户过日子,真正见识过人情冷暖,就能抛开这些少年时的妄想了。若是他立不起来,将来少不得还要依附着贾宝玉过日子。
贾琮知道贾宝玉性情天真,对人没有防备心,也没有坏心。可他母亲二太太着实是个厉害人。将来二房的私房加上老太太的私房,贾宝玉的家业不会比贾琏少。有个厉害的母亲,再娶个能当家的媳妇,也不愁守不住家业。再说贾宝玉聪明灵慧,就算不做官,考个功名应该难不倒他。
倒是贾环,将来没有什么家业,读书又读的乱七八糟,再加上他那个裹乱的亲娘,现在已经可以想见将来日子不好过。除非他能想明白了,放下身为贾家公子的身段像旁支一样依附着贾府,或者开始奋发努力考个功名,才能有好日子过。
二房闹什么,园子里闹什么事,贾琮都不关心,也就是看个热闹。
一会是贾宝玉和王熙凤都病重要死了,一会儿他俩又好了。
一会儿二太太又去搜检园子了。
一会儿是贾宝玉的玉丢了,贾宝玉也傻了。
一会儿贾宝玉还傻着呢就要成亲,娶的是二太太的亲戚薛姑娘。
这亲事办的简陋至极,连客也没请,就自家人热闹了一下。因为薛家还借住在贾府,那轿子就在贾府里绕了一圈,就算完事了。
贾琮稀里糊涂的看着这一出出闹剧,搞不清楚二房为什么要自己丢这么大一个脸,没想到冲喜还真的有用,宝玉又不傻了。
一会儿贾探春又被南安郡王认为义女,和亲去了。这是显而易见得卖女求荣了。
原来贾府上下还讲究个体面和脸面,可这一出出的乱象,现在的贾家,尤其是二房,越来越不像一个有规矩的人家了。
宝玉成婚这天,亲戚家的林姑娘没了。
没多久,宫里的贤德妃也没了。
这下子老太太也受不住一下子病倒了。
王子腾死了。
甄家抄了。
史家抄了。
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接踵而至。
就在贾赦忧心忡忡老太太的病情时,官兵包围了宁荣二府,抄家问罪接连而至。
贾赦心道终于来了,在贤德妃没了之后,亲友家接连的坏事已经让他已经有了坏事的预感。
贾家无权无势,也没那个能耐犯什么大不了的事。至于小毛病,哪家权贵豪门都有。要是无人追究,那就不算是事。要是上面想追究,那不管调查哪家豪门都一查一个准。
就是不知道贾家哪里犯了忌讳,惹得上面要办了贾家。
像是史家,一门二侯,手里还有点兵权,有可能是犯了朝廷的忌讳。
而甄家数次接驾,把持着江南,是老圣人的心腹,也可能犯了圣上的忌讳。
细想想自己和贾政,都没能耐,也不是犯大错的料子。倒是隔房的贾珍,是个无法无天的性情。这荣府要么就是被宁府连累了,要么就是贾元春犯了什么忌讳,使得宁荣二府被牵连了。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想的呢?一家子骨肉,男子下狱,女子被拉往狱神庙。
贾琮也懵了,实在没想到,以贾家众人心无大志,安享富贵的样子,还能犯什么大罪?竟被抄家问罪了......
实在是一般的小罪不会牵连全家,就像薛蟠杀人,衙门差役也只抓薛蟠一个,与薛家其他人无关。
而抄家牵连宁荣二府,甚至连老弱妇孺都没放过,只能说明是大罪。
可贾家也确实没本事犯什么动摇朝廷统治或者造反谋逆的大罪啊。
贾琮不明白,可押解的官军可不被会客气,他也只得扶着微微颤抖的贾赦被押解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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