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煦凉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我,因为吃得太快,脸颊鼓鼓的。
我忍住想要戳一下的冲动,她艰难地把粥咽下去,飞快地小声说了句什么。
“啥?”我没听清。
“我说!”她拍了一下桌面,力度不大,“你以后都来我这里洗澡。”
这次我倒是听清楚了,只是对于这句话有点儿理解不能。
“为啥要来你家洗澡?”
不说别的,这个季节热度还没褪下去,我这种没有洁癖的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要洗澡,要是真按照她说的,我岂不是每天都要过来。
跑大老远的路,就为了过来洗个澡?学校又不是没有澡堂子。
“还是别了吧。”我摇摇头,不懂她的脑回路。
“哼。”她皱了皱小鼻子,埋头吃饭,又不说话了。
刚下过一场雨,外面空气格外清新,我们乘公交车顺路一起去了学校。
她跟我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我却仍旧陷在纠结当中——她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直到在晨光文具分开,我还是没弄明白。
八点那节还是思修课,教室里的窗帘虽然已经换了新的,但之前惨痛的经历仍旧挥之不去。
给我造成的最为直接的改变是,我再也不敢上课睡觉了。这应该能算个好事?
翻开课本,一块眼熟的木牌静静地躺在书页之间。
这东西我早就还给老三了,之前上思修课也没翻到过。所以她又把这东西塞我书里干嘛?
看到这块木牌,我就不由自主地想起在教室里做的那个梦,梦中人影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我只知道她是个女人。
说它灵吧,我不太相信自己是个隐性的les,可要说它不灵,一觉醒来那种惆怅的感觉却是做不得假。
我的词汇比较匮乏,要让我具体描述的话,就像是吃一道特别好吃的菜,吃得正嗨呢,菜没了,但是还想继续吃。
要是她在的话,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吐槽:“这是什么鬼描述啊!”
我甚至可以脑补出她的语气和神态。
等等!
她是……谁?
我集中精神去回忆不经意间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女人,眼前白茫茫的,她站在那里,长发披散在腰间,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雪一样洁白。
她歪头对着我笑,面容被一层浓雾覆盖。
我没办法看到她的模样,却又知道她的眼睛是罕见的蓝灰色,好似装着一片阴郁的天空。
想着想着,一节课就这么浪费过去了。身边坐着的同学换了一批,思修老师又开始讲课,我才发觉时间竟迅速得不同以往。
我这是单身太多年,如今开始饥渴了?不科学啊,我又不是那种看到小姐姐就走不动路的老流氓。
合上课本,我猫着腰偷偷出了教室。
周一上午室友们都有课,寝室空无一人,正好趁清静思考一下人生。
把课本随手扔在床上,再去回想那个凭空出现在我脑海中的女人,她却没有站在原地等我,只余下空无一物的洁白空间。
我想不起她了。
我忽然有些惊惶。
上一次产生这种情绪可以追溯到十多年前,父亲身上盖着白布被抬上救护车,我追着车拼命跑,布娃娃丢在了路上。
我没有追上车,也没有再看见过他。
手机响了一下,把我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本该夹在课本中的木牌被我拿在手中。
“这鬼东西。”我低声骂了一句,把木牌扔到老三床铺上。
从一个未曾谋面、甚至极有可能是我自己意淫出来的女人身上,联想到已经逝去的亲人,这种状况让我莫名生出几分恼火。
同时,门被粗暴地推开,老三特有的听着就想扁一顿的声音响起:“哎哟,我说老四,我这姻缘牌烫手还是怎么的?你想用就用呗,偷偷摸摸的干啥,好像我多小气一样。”
“不是你塞我书里的???”为了确切地表达疑问,我用了三个问号。
“我闲的啊……”老三翻了个白眼,撇撇嘴,也没多纠结,往我床铺上一坐,“来来来,第五人格,老规矩,我当机皇你遛屠夫。”
“真不是你夹我书里的?另外那几个也不像是能干出这事儿的啊……”我嘀咕了一句,拿起手机。
刚才的提示音是赵煦凉给我发了微信,说想吃汤包了,但是怕遇上之前那几个找她麻烦的,让我中午陪她去吃。
陪吃陪-睡陪玩,我还成三陪服务了。
左右中午也没什么事儿,我回了个老地方见。
赵煦凉又给我发了个特别可爱的表情,老三等得不耐烦问我好了没,我就没再回消息。
正好我不知道回啥,我是一个没有表情包的人,她给我发个亲亲,我没有办法亲回去。
“老四你咋回事儿,开局不到一分钟上椅子,这不是你的真实水平啊!”老三在我耳边嚎叫。
“别救我。”我把手机放下,拿起桌上洗好的黄瓜开始啃。
就这么心不在焉地玩了几局,老三很嫌弃地不带我开黑了,并吐槽道:“你的存在就是给屠夫解锁技能的。”
我又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我起身往外走。
“生气了?别介啊,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大多数时候玩得还是挺好的。”老三揪着我的T恤不让我走。
“我去吃饭。”我把她的爪子拿开。
走到门口,听见老三捏着嗓子,贼兮兮地喊道:“这么着急,别是赶着去约会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小白脸俘获了我们温哥哥的芳心……”
我一个趔趄,差点经历人生第一次平地摔。
高中应该是十一点五十下课,我看着时间还早,从外面买了几串铁板鱿鱼先垫垫肚子。
到晨光文具的时候,赵煦凉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正赶上放学的点儿,店里很是拥挤,她没穿校服,披散着头发,坐在门口的凳子上玩手机,在众多被管制着穿着和发型的学生中一眼就能看到。
我走到她面前,还没出声,她毫无征兆地抬头。
“先陪我去趟书店,我买几本辅导书。”她说道,“用不了几分钟。”
“好。”我点头,任由她挽着我的胳膊,把半个身体的重量放在我身上。
说来也奇怪,和她认识不久,我竟然已经习惯了她的亲密。可能是因为她是高中生?
一起走在路上的女生们都挽着手,和我们一样,或许朋友之间就应该是这种相处模式,我以前真的错过了很多。
学校不远处就有一家书店,最前面的书架上摆着新到的小说,其中有一本名字很有意思,叫《渣过我的受重生了》。
我接触过腐文化,也买过几本实体耽美小说,拿出来一看,封面上是两个女人。
“诶,你在看什么?”手中的书被一双小手拿走,赵煦凉看了两眼封面就放了回去,推着我去前面结账,“这种小说有什么好看的,我要饿死啦,赶紧去吃饭。”
“好。”我早就不怎么看小说了,没有什么执念,跟她到收银台排队。
其间赵煦凉一直跟我尬聊,让我莫名有一种她很心虚的错觉。
“你是不是突然有事,不用我陪你吃饭了?”我问道。
在我的思想中,一个人心虚可能是想鸽或者想要开口借钱,赵煦凉的话,应该是前一种。
“啊?没有啊。”她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甚至善解人意道,“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去吧,不用在乎我。”
如果忽略她委屈得不得了的小表情,确实挺善解人意。
她到底在心虚什么呢?还是说我想多了。
我对面前的少女还不够了解,每当这时候便一筹莫展,就像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什么不高兴。
“头发乱了。”她伸手拨了拨我额头的碎发,把我从思绪中拽了回来,又碰了碰我的脸颊。
“唔。”我胡乱应了一声,她的脸离我实在太近,可以看到上面细小透明的绒毛。
我把右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后退两步。
“你那里有头发。”她撅了撅嘴巴,总算没再碰我。
我没有反感她的接触,只是心脏漏跳一拍的感觉对我来说太过陌生。
※※※
我是个很容易后悔的人。
比如现在,赵煦凉带我去的那家汤包很好吃,我后悔提前吃了四串铁板鱿鱼。
吃完午饭,我们去逛了精品店消磨时间,她买了一个精致的发卡别在我头上。
“好了,这样就不会掉下来了。”
送她到学校门口,她往前走了几步,又折返回来:“下个月一号是我生日,你要提前给我准备礼物。”
她拉着我的手左右摇晃着撒娇,期待的眼神让我说不出拒绝的话。
离下个月还有十几天呢,现在就等不及讨要礼物,果然是小姑娘。
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儿,可我嘴上答应的又是一回事儿:“我会好好准备的。”
得到答复,她笑得格外满足,走进校门的背影都透着欢快。
搞不懂小姑娘的心思,过个生日而已,怎么这么开心。
“高中小女生过生日,送什么比较好?”晚上寝室的姑娘们都齐了,我征求她们的意见。
“送裙子?”老大有些迟疑。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送老夫亲手画的符了,一百一张,童叟无欺!”老三翻了个身,床铺吱嘎一声,“你问问她想不想知道以后找个啥样的对象,老夫可以给她算算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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