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奈还在犹豫，梅花鹿已经把自己的脑袋送进了她的手里，拱得那叫一个欢快。
鹿丸看着这只十分不矜持的生物，扯了扯嘴角：“不是每一头奈良的鹿都像它这么……活泼。”
竹奈扑哧一声笑出来。
“真的是你呀。”她顺着毛捋了捋小南瓜的背，感觉很新奇，“小时候明明瘦瘦小小的，现在都长得这么大只啦。”
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她也只有五岁。当时她跟着鹿丸在树林外转悠，轻而易举地从草丛间发现了一团黄澄澄的小家伙——好吧，她承认她确实有过那是一只南瓜的错觉。
竹奈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脸上的笑更灿烂了。
已经成年的梅花鹿原地蹬了两下蹄子，不太满意“大只”这个粗糙的形容词。不过看在眼前的少女笑得傻不溜秋，实在很讨鹿欢心的份上，它转眼就把抱怨抛到了脑后，像从前那样铆足了劲往她怀里钻。
显然，它低估了自己现在的身板。
竹奈没能及时抓住鹿丸伸来的手，被小南瓜直直地扑到草地上，发梢还粘上了几片不知道哪儿来的树叶。
摔懵了的小姑娘有点缓不过神，下意识揉了揉发疼的屁股。罪魁祸首却睁着一双水汪汪的鹿眼，为它努力了半天还是没得到的拥抱而感到委屈巴巴。
竹奈：懵。
小南瓜：生气盯——
竹奈：懵。
小南瓜：委屈盯——
竹奈：你……你瞅啥？
小南瓜：嗷——！
鹿丸旁观完这段无声的交流，伸出的手默默转了个方向，抵住过分上扬的嘴角。
“嗯……老实说，我抱不动你了。”竹奈坐在地上，仰头比划着一人一鹿的高度，“而且你瞧，就算抱得动，你的蹄子也离不了地。”
小南瓜备受打击地垂下脑袋，发出类似小孩子哭泣的短音。
熟知它脾气的鹿丸知道它这是闹情绪了，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下一秒它就会扭头走人，而且十天半个月都不肯露面——
“唔，竟然意外的新鲜诶。”竹奈把发丝间的树叶扒拉出来，在掌心凑成一小堆，献宝似的推到小南瓜嘴边，“吃吗？”
她的语调软软的，像是在哄小孩子。
某只梅花鹿沉默了，它瞅了瞅少女讨好的笑脸，又看了看她捧着的嫩叶子，傲气地嗷了一嗓子，这才勉为其难地低下脑袋。
鹿丸：好的，行吧，我知道了，不就是区别待遇吗。
吃完了竹奈手里的食物，小南瓜的心情已经彻底放晴，它乐颠颠地蹦跶起来，围着坐在地上的少女转圈圈，还时不时用毛绒绒的下巴蹭蹭她的脸颊。
……啊，可爱。
竹奈对小南瓜的撒娇完全没脾气，冲着它凑到眼前的鼻子亲了一口。
小南瓜眼睛一亮，两只耳朵蹭得一下竖起来——
“不、许、舔。”鹿丸看穿它的意图，语气危险地警告道。
梅花鹿下意识停住动作，反应过来之后顿时觉得落了面子。
它在竹奈的注视下调整了身体的方向，直到撅起的屁股正对鹿丸，才甩了甩短尾巴。
——略略略，你打我呀。
挑衅完毕，它闭紧嘴巴继续蹭蹭蹭。
……
见到小南瓜之后，竹奈对奈良町的抗拒奇异地消退了不少。
树影斑驳，微尘浮动，她坐在鹿背上，慢悠悠地穿行在树林间。鹿群亦步亦趋地跟在远处，操心地守着它们刚上任不久、酷爱撒娇的首领。
“如果现在是春天就好了，我能给你编一个漂亮的花环。”竹奈抱着小南瓜的脖子，有点遗憾地说道，“我记得东边有一大片苜宿草，会开出紫红色的花……对吧，鹿丸？”
没得到回应的竹奈转过头，看到隔了老远的少年，疑惑道：“为什么离那么远啊？”
鹿丸瞥了一眼她骑着的梅花鹿，挑了挑眉：“你问它。”
小南瓜哼唧一声，没等他走近就抬起蹄子小跑两步，把缩短的距离再次拉长。
竹奈这下明白是为什么了。
“你说，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她故作严肃地问道，手指挠了挠小南瓜的下巴，换来一声嘚瑟的响鼻。
顺毛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竹奈等它开心了，才朝鹿丸的方向伸出手，悄悄比了个口型：“快——点——跟——上。”
大概是哄小动物哄出了惯性，她的脸上还带着甜糊糊的笑，白皙的手掌明晃晃地摊开，仿佛攥了一把隐形的糖果。
鹿丸知道她的小动作是在示意自己过去，但是看着那只晃来晃去、仿佛在邀请的爪子，不由产生了一种直接握上去的念头。
……打住，他有什么理由能这么做？
扎着冲天辫的少年思考了零点一秒，把刚冒出的念头拍回大脑深处，沉默着加大步伐向前走去。
这一次小南瓜倒是没有跑开。竹奈松了一口气，收回手揉了揉它的耳朵，夸奖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也不管它能不能听懂。
鹿丸走到和她并排的位置，余光瞥见沉迷撸鹿无法自拔的少女，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最近开始戒烟的阿斯玛。
——“啊哈哈哈，那什么，红老师她不喜欢烟味嘛。”
笨蛋老师得偿夙愿追到了暗恋多年的夕日红上忍，时时刻刻都散发着一股恋爱的酸臭味。
鹿丸也不是不能体谅他的心情，但是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红着脸说这种话，每每想起还是会让他感到一阵牙酸，同时再一次肯定了“腻腻歪歪的恋爱很麻烦”的想法。
绝对很麻烦。
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好处……
大概是，不需要找任何理由，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牵住对方的手……吧。
“很快就到了，春天。”鹿丸拖长了语调，没有几个人知道那是他思考事情时的习惯，“明天是奈良町的化雪节。”
竹奈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是在回答自己之前的问题。
“已经这个时候了吗？”她惊讶地说道。
化雪节是奈良町特有的节日，意味着沉闷冬季的结束和繁忙春日的开始。虽然没有隆重的庆典，但当地人还是保留了一些小小的习俗——至于具体是什么习俗，小时候常年宅在家的竹奈表示，她也不太清楚。
“……嗯。”鹿丸迟钝地应了一声。
鉴于骑在小南瓜的背上，竹奈难得体会了一把俯视鹿丸的感觉，顺便将他心不在焉的表情全看在眼里：“你在烦恼什么事吗？”
少年听到询问，神情如常地抬起头，仿佛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要不要在奈良町停留一天，明天中午再出发？”
“诶？可以是可以……”竹奈眨了眨眼睛，心底突然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等等，难道说鹿丸是故意凑着时间从奈良町经过的？”
“顺路。”
“结果没想到还是早了一天？”
“……顺路。”
“哇，仔细一想，鹿丸好像是早有预谋？”
“……”
面对若野竹奈，如果不能及时转移她的注意力，那么坦诚才是上策。
“行吧，我是早有预谋。”鹿丸妥协，甚至没有纠正她的用词，“我记得小时候听你说过，你想过一次奈良的化雪节。既然赶上这个时间点，那么干脆在回木叶之前看看吧。”
顿了顿，他又提醒了一句：“别忘记你消失了这么长时间。等井野小樱她们见到你之后，别说踏出木叶，连我见你一面没准都需要突破重围。”
一句不经意的玩笑话，没想到却一语成谶——当然，这是后话了。
此时的奈良鹿丸没心思考虑那么多，因为他被竹奈接下来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
“唔，我大概明白了……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背着井野在约会？”
鹿丸：？！？！
小南瓜：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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