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三人没有去参加那场打着饯别宴旗号的名士聚会,一大早拜别众师后,便踏上了自己的征程。荀文若倒是有意与三位好友一道,可惜他出身世家,在这个乱象初现的时代,荀家绝不会允许他这个二代嫡支的第一人轻易认主。他和荀攸是荀家倾家族之力培养出来的,终究身不由己,荀家只会将他们送去最有优势的诸侯身边,如一开始的袁绍,后来的曹操。
曹家和夏侯家的未来都寄托于曹操身上,族内优秀子弟都跟着他在幽州边境,徐州的大本营倒是没什么去看的必要。因此三人一路北上,黄巾之乱未启,郢萱也不是那么迫切,一路上走走停停,体察民生,勘探地形,绘制舆图,还时不时□□下两人的武艺。
汉朝不似后世,如今朝堂多是推崇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的杰出人才,如卢植、皇甫嵩、朱儁等臣,虽是文臣,黄巾之乱起,依旧可以领军独当一面。此时,文士习武佩剑是常态,只是……
郭奉孝眼看着一炷香燃尽,急忙甩手将剑扔在了一旁,道:“不打了!不打了!叔宣你到底是什么怪物啊,文采谋略出众也就算了,武功也是一等一,还要不要别人活了!你这瘦弱的小身板,哪来这么好的体力?”
郢萱缓缓收剑,看着已经被自己累瘫的两人道:“习武是日积月累的过程,之前心法我已经教给你们了,记得每日打坐两个时辰!过上一年半载,至少不会像你如今这般……废柴!”话到最后顿了顿,终究还是换了个文雅些的词汇。
可惜郭奉孝却不领情,瘫在地上道:“我是谋士啊,谋士!要那么好的武艺做什么?”
戏志才倒是比他早半刻钟接受磨难,此时倒是缓了过来,道:“这一路走来,人们所言所为,尽与太平道有关。‘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天下乱象已现,”
郭嘉沉默一瞬,而后盯着正在看星星的郢萱,问道:“叔宣对太平道有何看法?”
郢萱遥望着越发黯淡的帝星。她本不通星象也不信这个,只是有了穿越这一遭,再不信的人也会信了。因此上一世黄药师要教她的时候,她便学了,此世知道有张角、于吉这类半仙在,更是花了极大的心力去研究,如今总算是初窥门径。因此悠悠道:“天下始乱者,太平道也。”
一句话,房间内的气氛开始变得沉重起来。
而后瞟了眼出身寒门的两人,将后半句补全,“天下乱之本者,世家也……”
声音到了最后微不可闻,却依旧被两人收入耳中。作为寒门弟子,世家之害,是他们亲身所感,兼并土地、瞒报人口、垄断官场……只是,天下八分权利均在世家之手,又如何能遏制?
良久,戏志才长叹一声:“果然,天下终是要乱了……”
“是啊!岁在甲子……就快了!”郢萱悠悠道,咽下了后半句,世家的新一次洗牌,寒门的崛起之机,这一次可不能再让那些世家架空朝堂,半路摘桃子了。
“如今兄长尚在幽州边境与乌桓作战,你们是在洛阳等着还是和我一起北上幽州?”郢萱很认真的征求两人的意见,虽然她能保证他二人就算水土不服也能就回来,只是两个南方人大冬天北上,估计会被折腾的够呛。
“自然是跟你一起去了!届时乱起,你们最终能否回到洛阳还是未知数呢!”戏志才道。
郢萱不屑地看了两人一眼,道:“就你们这身板,我怕还没到幽州就要给你们收尸了。你们既决意要跟我北上,那进幽州前,每日习武便再加两个时辰吧!”
“不要啊!”
忽略掉身后的叫喊,郢萱独自回了房间,准备给兄长写信,告知自己的行踪与中原地区的形势,让手下先一步送往幽州。
三人带着洛阳府邸里长辈不放心派来的家丁,一路朝着幽州而去。十余日后,平原郡的官道上,一行百余人正快马向县城赶去。却突然有一个两个道士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无量寿福!”年龄较长者行礼道:“敢问可是曹公子当面?”他起来五十多岁,身材高大,面容肃穆,披着皂色的麻布道袍,用木簪随意挽着头发。袖口处露出的一双手却骨节粗大,布满了老茧。
“你是何人?”郢萱看着那道人深邃有神的双眼和笔直矗立的身形,眼中精光一闪。
“贫道张角有礼!”原来拦住郢萱的人,正是在青州煽动民众的张角。他十七年前夜观天象,刚好看到异星临世那一幕,而后三大帝星之一突然闪现出耀眼的光芒,带余晖消散,异星却变为辅星,再无任何端倪。若非他亲眼见证了整个过程,也不会对此人如此慎重。
“原来是大贤良师当面,末学后生有礼了!”郢萱微微一笑,拱手道。倒不似郭嘉二人那般戒备。虽然历史上黄巾起义包裹这宗教的外衣,且到最后形势无法遏制,造成大量无辜百姓的伤亡。但最初确实是为了救天下万民于水火之中,张角也不能单纯的以谋略家的眼光来看待。
“在下心中有惑,欲与曹公子单独探讨一番,不知曹公子可有闲暇?”张角再次拱手道。
“自然!”郢萱点头,她也想看看这个半仙在打什么主意。而且,青州黄巾军,可是精锐啊,要是能拐了去……
“叔宣!”郭嘉和戏志才皱眉同时出声,太平道并不是可以轻易相与的人物啊!“不若我们随你一起?”
郢萱安抚一笑,道:“无妨,我也正好有事请教大贤良师。”
两人行至半山腰,那个跟着张角一起来的青年便自觉地走向视野最为宽广的地方戒备。
张角开口道:“不知女公子对逆天改命一说,有何看法?”
郢萱勾着唇角道:“张贤师手握‘太平要术’,还需要郢萱说什么?里面难道没有相关记载吗?”
张角神情蓦然一变,良久之后,叹息一声,放弃了所有挣扎于戒备。“逆天改命,灰飞烟灭!”
“那大贤良师,今日所为何来?”
张角眼中充满了对人生的无奈和人性的悲哀,长叹道:“甲子将近,我却惶惶不安,日前以寿数求天命,得窥一丝天机。我太平道信徒百万,多为穷苦百姓,今日我便为他们而来!”
郢萱也没有问他为何找上自己,因为早在她七岁时被南华老仙找上门时,便明白自己出生时天象有异,异星转辅星,若得她相助,必是如虎添翼,霸业可成。张角毕竟也是一时人物,知道也不奇怪。只是道:“既已知天命,为何不收手?”
张角冷笑道:“这水深火热的世间,这如狼似虎的世家!这所有的一切的结束,总要有个开端。既然天命由我开启这乱世,我张角便以这民心伐一伐这无道的世间!”
郢萱悠悠一叹,这与自己所想倒是一致,只有脓疮彻底烂掉了,医者方能将之挖出,彻底治愈。此间道理便犹如这个世道,只有旧的秩序彻底崩坏后,新的秩序才能重新建立,这世间方能再次得到短暂的平和。战乱波及的不仅是普通百姓,更是树大根深的世家,黄巾一战,修枝剪丫,而后山河动荡,技术进步,才让这遮天之木彻底消弭。
因此她正对着张角深深一拜,“大贤良师高义!”她佩服他的心胸与志向,却不完全赞同他的做法。农民起义自有其历史局限性,纵观历史长河,几次农民起义只是为乱世拉开了帷幕,最终天下棋局上的执棋之人不过寥寥。
张角拿出了一张令牌,递给了郢萱,道:“拯救万民是我所愿,生死无惧,成功成仁皆无妨。太平道内信徒良莠不齐,只是那些普通民众,还请女公子保上一保!”
郢萱没接,只将自己一路行来绘制的舆图和几枚信物拿了出来,道:“腐朽的王朝依旧有其威严,特别在刚结束一场战争之时。我不可能直接出来保住那么多人,这图上有我看着的军事要塞和隐蔽山林,里面的寨子里有我存放的粮食。你让心腹率军队携老弱病残带着信物逃往其内,待乱世开启,朝堂名存实亡,我亲去招安!”
“你就不怕他们将来毁诺,直接占山为王?”
“无妨,本就是不一定能保住的东西,多救下几人也好!”郢萱摇头道。
“这令牌与信你拿着,别的不敢保证,至少曼城、元义等人绝不会违背我的意愿。”张角将抛给郢萱,转身欲走。
郢萱思索片刻,还是出声道:“君不密则失臣,谨防小人作祟。且尔等所恶为世家,莫要贪图蝇头小利,同胞之间自相残杀!”
张角听得此言,遥遥作了一揖,带着张梁离去。
郢萱回转官道,看着两位好友关切的神色,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郭嘉道:“你对他们如何看?”
“没有统一的指挥和配合,不懂兵法,一盘散沙。”郢萱想了想历史上的黄巾起义,摇头道,“终究难以长久!”
听到她这么说,两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太平道站在了整个天下的对立面,可不是什么好的合作对象啊!
“走了!”郢萱没管他们打得什么眉眼官司,道:“凛冬将至,去晚了就赶不上今年边境的大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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