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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正堂到厢房就几步远,这丫头走了一盏茶,问了两个问题还不算完,眼看着还要说话,贾珹就觉得不能再让这丫头问下去了。
“妹妹在家读什么书?”贾珹加快了脚步,变成了贾探春跟在他身后。
“没读什么书,也只是认得几个字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贾珹已经到了厢房门口,对着门口站着的婆子们说“请了林姑娘出来,对她说该回去了。”
贾珹来过几次,史太君院子里的婆子都认识他,忙掀开帘子,“大爷是本家的爷们,里面都是妹妹们,您进去吧。”
贾珹可不会进去,堂妹表妹无妨,里面可是还有薛家的姑娘,他一个未婚男到了一屋子姑娘的房子里,有了流言,身上都是嘴也解释不清。
“不必,爷还有事,速速的请了林姑娘出来,我们这就回去了。”又对在门口等着的林家婆子们点头,让她们赶快进去服侍林黛玉出来。
这个时候贾宝玉赶了过来,飞快的越过贾珹和贾探春进屋里了,一面进去还一面叫喊着“林妹妹不许走。”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丫头,看到贾珹和贾探春停也没停下行礼,跟着追进去了。
贾珹每次来荣府总能刷新认知,顶着太阳在门外站着,听着里面闹哄哄的,有人说“宝玉别哭了,林姑娘该走了。”还有人说“宝玉,让林姑娘走吧,过几天再接来陪你玩”。更有林家婆子气愤的喊“贾二爷请自重。”
贾宝玉哭哭啼啼的“林妹妹别走,别走,我去求了老太太,太太,接了你回来。你别去什么劳什子忠武侯府,若都是武战死,他贾故回来当什么官儿,说什么在蛮人军中五进五出,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那句话怎么说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贾迎春立即喝止他,“宝玉快别说......”
贾珹掀开帘子进去,一屋子的女眷当时唬了一跳,贾宝玉回头看到贾珹一脸阴沉,结结巴巴的“珹...大...哥哥......”
贾珹本来想进去摁着他打一顿,当儿子的听见别人编排父亲,没几个不生气的,但是看到了贾宝玉的模样,当时觉得自己和这种人犯不上。
“宝玉我问你,荣国府祖上是靠什么起家的,没错,战场搏命,靠杀人换来了赫赫国公府,靠一将功成万骨枯换来了你们家几辈子锦衣玉食,你吃着这份饭你就不羞愧吗?我要是你,看不上拿人头换来的富贵,就脱了这身衣裳,抛开了这些如花美眷,辞别了父母去种地去。你敢不敢?敢不敢?”
贾宝玉退了几步,被他怒气吓得差点跌倒,被身后的丫鬟扶着,气都不敢喘出来。
“玉儿,收拾了东西,现在就走。”
林黛玉从榻上站起来,被几个婆子扶着,看了一眼贾宝玉,跟着贾珹出门去了。
贾探春和薛宝钗立即围上贾宝玉,“宝玉,别是被唬住了吧?”
贾宝玉的大丫头袭人这会急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宝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贾迎春本就站在薛宝钗身后,也是颇为关心贾宝玉,贾宝玉和贾珹不一样,贾珹上个月从马场到京都来往千里,回来之后风轻云淡,宝玉是个出门都让人不放心的人,两个人看着没差几岁,贾珹不会被几句话说的扰乱心神,贾宝玉却是会。贾迎春也担心贾宝玉魔障了,凑过去看他,但是扶着贾宝玉的丫头袭人却让客居的姑娘拿主意,贾迎春一腔关心顿时冰了下来,扶着司棋的手退了几步,和贾惜春坐在塌上。
薛宝钗确实是个周到人,先让几个婆子去掐宝玉人中,又想着史太君和王夫人如今忙的狠,先派人告诉王熙凤,让她瞧着不忙了缓缓的告诉王夫人。又命人去煎一副安神汤来给宝玉喝下,让他在塌上躺着,七八个女孩子围着他,又是哄着又是劝着,贾宝玉慢慢的恢复过来。
薛宝钗就说他,“你也是个呆子,人家说什么你都信啊。当年你祖上跟着高祖皇帝是为了解救百姓,才不得不为之呢,如今不是家家安居乐业吗?说到底这是功德。有了这份福报才着落到你身上,你是受祖宗庇护,和贾大人说的不一样。”
贾迎春身后的甘草看着薛宝钗几句话哄得贾宝玉活蹦乱跳,坐起来抓住薛宝钗的手“好姐姐你说的对,老爷、国公爷和祖宗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安神汤端了过来,薛宝钗试试温度,喂给贾宝玉喝了,众人才安心下来。
*
至晚间,史太君和王夫人知道了始末,史太君知道宝玉没事,就说“宝玉是个实诚孩子。”心里就在分析白天的事儿,忠武侯府的礼单她已经看过了,样样都是好东西,特别是西洋来的水晶镜,丫鬟捧给她,同样是玳瑁为框,中间的两个镜片毫无杂质,史太君戴上去,眼前登时明亮了起来。把屋子里的丫鬟看的清清楚楚,抬头看悬挂的灯笼,上面的刺绣清晰可见。
史太君把眼镜摘下来,吩咐婆子,“请老大来,老婆子有话和他说。”
*
王夫人听了王熙凤的回报,立即赶到贾宝玉的院子里,摸着他的头,心痛难掩,回到自己院子里,心里暗恨,“宝玉一直与人为善,那贾珹却咄咄逼人,甚是不客气。”
正想的出神,有婆子进来,“太太,老太太招了大老爷去。”
王夫人点点头,挥退了婆子,要说有一点她非常肯定,那就是婆母疼宝玉的心和自己一样的,今儿宝玉受了委屈,自己难咽下这口气,婆母必定也是。遂放下心来,等着史太君出手。
贾赦到了史太君的院子里,看见老娘戴着一个难见的西洋玩意,正在看礼单,请了安也不说话,等着史太君吩咐。
史太君摘了眼镜,“我瞧着你就当是看到了丑儿,都说双生子长相一样,我问过了婆子们,说你们哥俩看着一样,到底是丑儿比你更壮实一些。”
贾赦摸不准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想的。谨慎的答了一句,“故弟比儿子勤奋,每日里还练习弓马。”
史太君停了一会,“老婆子过寿,最希望他过来,我们母子四十年没见面,我是过一次大寿少一年,就盼着见他一面。到了地下,我见了你父亲也好和他说说你们这些儿女们如今过的好不好。可怜的敏儿,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这辈子生了你们这四个孽障,如今只剩三个了......”
这下是真哭了,贾赦此人愚孝,孝顺老娘就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立即跪下,“老太太放心,明儿儿子请了故弟来。”
史太君才彻底放下心来,摸着贾赦的鬓角白发,“起来起来,老婆子也是难受,故儿到底是心里念着我这当娘的,”把礼单递给贾赦,“这些稀罕物可值不少钱,他能有多少家底儿,咱们府上,几代积累,也不能一口气拿出三十多两的银子,那必定是他这些年所有的积累,我瞧着珹儿出门穿的都是旧衣裳,马上他们家又要娶媳妇,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儿不要花钱。我有些私房,本来是给宝玉留着的,如今看他过的艰难,还想着我这当娘的,我心里不好受,你明儿拿着这些票号,去他府上给他,也是我的心意。”
鸳鸯把一个小盒子放到贾赦手边,贾赦更是坚定了明天一定要把弟弟拉过来的心思。抱着盒子回家了。
*
贾赦一大早就跑过去,贾故正在院子里跑马,他骑在马上,回身拉弓,一箭正中靶心。贾赦就跟二傻子一样鼓掌叫好。
贾故下马,从一个瘸腿老亲卫的手里拿过毛巾,胡乱的擦了两下,让他把马牵走,问贾赦,“昨日不是喝酒了吗?今儿一大早就赶来了,可是有事儿?”
贾赦就跟着他回了书房,贾故的书房更像是一个餐厅,吃饭喝酒都在这里,反正没正经的看过书。早餐摆上,贾故放开肚子,吃了三碗粥六个包子喝了一碗酸辣肚丝汤,美滋滋的夹着咸菜,“还不说?”
贾赦让小厮把盒子放在桌上,“老太太给你的,想着你最近办事多,手头紧。”
贾故打开盒子,数着票号,“你没从里面抽几张吧?”
“要是给贾存周,我抽一半,给你,我一张也不抽。”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给我的,你爱抽多少抽多少,要是给贾老二,你就抽的只剩下两三张。”
贾故数了数,“你老娘真有钱,十万两,让贾老二还钱他居然说没钱,荣国府没钱吗?一个老太太的私房随手就是十万,你看那里凑凑就十几万,二十万两真的是挤一挤就挤出来了。”
说完把钱放在盒子里。推回去给贾赦,“我不要,我和珹儿的俸禄养家足够了,我们城外有庄子,吃的菜蔬和肉蛋,让庄子每日送些新鲜的就成了。我和珹儿又不去花钱捧戏子粉头,用不着开销。也就人情往来用银子,不过这都是一来一往的,给出去了,人家自然也还回来。”
“老太太挺想你的。”
贾故笑了一下,要是真想,去年自个就能领着老婆孩子去拜寿了,何必等到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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