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呵呵,从什么时候开始?当然是从一开始!”
小姐姐眼中的神情变了,看着他不复以往的亲切温柔,充满了憎恨,声音病态般的尖锐,“你们明明可以救我的,我听说了,只要有五位家主联名,我就可以从保护管制法案下逃出来,我就不会遭遇这些事情,为什么你们都不救救我呢?”
看着神情癫狂的小姐姐,他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为什么,你一开始不说?”
“我能说什么?他们掌握着我的一切资料,拍了我的视频,和我说,我这样子只会让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丢脸而已,要是不想连累你们的名声,我这个连真正的养女都不算的厚颜无耻的平民最好乖乖闭嘴,母亲!您说,我还能怎么样!!”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愤怒地看向门口。
无声打开的门外,站着脸色铁青的父亲和一脸难以置信表情悲伤的母亲。
“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变成这样子。”父亲痛心疾首。
“怎么?我这样不知羞耻的女儿让您丢脸了?”小姐姐嘲讽的看着父亲,“果然和他们说的一样,一旦知道我不再纯洁,你们都会变了。”
“米琪雅,不是这样的,”母亲上前一步,想要说什么,却被小姐姐尖叫着打断,“反正我就是这个样子,反正你们从来也没有真正的把我当做女儿,你们也只是打算找个适合的对象把我给卖了对吧,我一个普通平民被收养的意义不也就是用来联姻吗!!他们看我的眼神永远都是轻蔑的!既然这样,我想更有用有错吗?”
“为什么我会被柯赛德尔拒绝!他拒绝我,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千金大小姐,赛忒那个女人哪里比得过我?她唯一比我好的,不就是身份吗?!因为我只是一个养女,一个被用来联姻,然后生下高阶精神力者的工具而已!!”
椰子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走到这一步。
“母亲,不止他们啊,你们也想要有精神力高的孩子吧?”小姐姐拉开了衣服,看向他,笑容癫狂,“弥特尔,你不是喜欢我吗?来啊,我就在这里哦,只要你说一声,我随时都可以让你做任何事情哦。”
说着,她忽然颤抖起来,双手环住肩膀跪坐在地上,失声痛哭,“你们救救我吧,我后悔了,我受不了了!”
那一瞬间,椰子清晰地听到了耳边响起的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他知道,那是他们曾经美好的回忆,他的小姐姐已经死了,死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死在她自己的欲望上,死在那些卑劣的人手上。
那一天后来的事情,他已经不记得了,只深深地记住了母亲哭泣的样子,以及小姐姐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最后,她一脸关切地对他说:“弥特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姐姐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就在厨房哦。”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温柔美好,真的很像一开始的那个关心照顾他的小姐姐。
然后当天夜里,她自杀了。
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裙躺在床上,用光剑穿透了自己的胸膛,鲜红的血液溢湿了身下的床单,一片刺目的红。
她留下了一封指责保护协会的纸质遗书。
以她的死亡为开始,被管制的高阶精神力者们纷纷站了出来,身体的羸弱的他们,坚定的站在小姐姐墓前的背影是那么的高大。
有顶级名门的加罗曼德家族在背后撑腰,这件事越闹越大,高阶精神力者管理保护协会被大清洗,直接负责人三十七人于当年十月被枪决,其余被牵连的人流放的流放,囚禁的囚禁。
可是,那又怎样,小姐姐已经回不来了。
本应该是天使一般的小姐姐,被豪门的奢华、被内心的自卑、被偏激的爱情渐渐迷了眼睛,才会一步步的踏进他们设下的陷阱,最后葬送了自己。
樱桃像米琪雅吗?
很像。
同样的失去记忆,同样的被贩卖,同样有着柔弱美丽的外表,同样是高阶精神力者……这一切简直就像时间逆流,上天的恶作剧一样。
初见樱桃时,有那么一个瞬间,在她的身上椰子看到了曾经的米琪雅。
哪怕从樱桃睁眼的时候起,椰子就知道她不会是下一个米琪雅,他也依然控制不住自己投向她的目光,那带着审视的目光。
被带进帝都,被协会管制,被引入上流社会的话,她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米琪雅?
他曾经这么揣测过。
只是,越观察,他就越觉出她和米琪雅的不同之处。
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从来都是自信淡定的,永远都在微笑,像是胆怯这种情绪不存在于她的身上一样,对于不确定的事情,她会想法了解,之后才做决定。她是她自己的主人,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她没有米琪雅曾经的惶惶不安,没有米琪雅的迷茫胆怯,没有米琪雅如同离开了人就活不下去的依赖。
她和米琪雅,是完全不同的人。
“你依然在愧疚自己当年没能察觉到米琪雅的转变吗,弥特尔?”
母亲的双眼直视着他,明明没有除了认真以外的情绪,椰子依然感受到压迫,他不由得避开了母亲的眼神。
因为,母亲说的,都是对的。
尽管事实的真相狠狠的刺破了当时少年的纯真心意,尽管米琪雅可以算得上是自作自受,但在椰子的心中,依旧是有那么一股愧疚,愧疚自己当时只顾着学院里新交到的朋友,愧疚自己得知米琪雅源源不断的换男友之后那日渐淡薄的情意,想要避开她的念头导致他忽视了直觉告诉他的米琪雅不正常。
那是他曾经最喜欢的人,可是,她的变化他却没有注意到,或者说是故意没有注意到。
他一直对此抱有歉疚。
如果当年,他没有忽视她,
如果当年,他真正的帮助了她,
那米琪雅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后来的样子了?
“所以,你才这样的帮助那个小姑娘,是在弥补你的愧疚,不想她走上米琪雅的老路?”
的确,在发现樱桃和米琪雅的不同之后,椰子忐忑,但也兴奋。
他想知道,如果一开始就不同,那么她还会不会变成第二个米琪雅。所以,他竭尽全力的帮助她。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已经不再把她当做米琪雅,他在她身上再也没有看到过米琪雅的影子。
她就是她,她是樱桃,是他的队友,也是他的好朋友。
是以,他不再是试探性的观察,而是真心的为她考虑。
他担心她接触到豪门的奢华、骤然上升的名气、众人崇拜的眼神后被迷了眼,于是直接把这一切的真实展现给她看,她那么聪慧果敢,知道这些之后,一定不会只看到表面的光鲜而忽略背后的阴暗。
如他所料,她并没有迷失在那一层层的华丽之下,而是清醒的、果断的选择离开,依旧没有改变初心。
她归来的那一刻,他真的很欣慰。
看着母亲认真严肃的眼神,椰子笑了起来。
“妈,你想多了,她和米琪雅是完全不同的,就算没有我,她也不会走上米琪雅的老路,我帮她,只是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希望失去这个朋友,仅此而已。”
椰子的母亲既然选择在今天把话说开,那就不会轻易放过他,她说:“那米琪雅呢,你还愧疚吗?”
“或许曾经愧疚吧,可是,看着樱桃,我就知道,我已经不再愧疚了。”
他也不过是个不长情的人,他对米琪雅的喜欢,没有他想的那么深。
从米琪雅和樱桃的对比,椰子就知道,就算当年他请求父母把米琪雅从协会手下保出来,她最终还是会走上同样的结局,因为那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选择了名门世家的光鲜亮丽,那也就要承担相应的阴谋算计,像她那样菟丝花一样的美丽少女,一旦没了可以依附的对象,最后还是逃不过凋零的命运。
“很好,弥特尔,我很高兴。”
听到椰子的回答,椰子的母亲欣慰的笑起来,随后,她站起身,拍拍椰子上前搀住她的手,带着椰子往她的书房走去,“那么,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了。”
看着樱桃认真的眼神,椰子忽然一阵语塞。
最初的时候,如果要说没有算计的真心想要帮助樱桃的人,他绝对不在里面。
“樱桃,如果,最初的时候,我并不是真正的想要帮你,而是——”
“我知道。”没等椰子说完,樱桃就打断了他的话,这种失礼的行为在向来是个好的倾听者的樱桃身上是十分少见的。
椰子睁大了眼睛,然而,他惊讶的却不是樱桃失礼的行为,而是她所说的话,什么叫‘她知道?’她知道什么?
“你这样子真傻,”见椰子傻愣愣的模样,樱桃毫不客气的笑了出来,随后,她说:“一开始的时候,你看我的眼神看的根本不是我,而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另一个你有些怀念但又难以释怀的人。”
“我不知道那是谁,但是,她应该和我在某些地方很相似。”
“后来,那种眼神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时候我就在想,你是不是已经把我和那个人区分开了?”
“我不在乎你到底一开始是不是真心的想要帮助我,我只知道,结果是你们都帮助了我,那就足够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那么,椰子,告诉我,我帮到你了吗?通过观察我,你,释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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