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钰铭被房其琛拎着脚脖子从安全室里拖出来的时候,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了,在疼痛与恶心的缝隙里,他还抽出空去感谢了一把大陆联合公约的签订者,多亏了他们艰苦卓绝的努力,他才不至于被哨兵偷袭的同时还丢掉小命。
“我需要一大杯热巧克力……”他奄奄一息的说,任由自己的衣服对地板进行了二次清洁,“要是没有,一大杯甜牛奶也行,我要三勺糖……”
然而残酷的现实并不打算轻易地放过这名饱经创伤的情报员,当他半死不活的被拎进了一片狼藉的大堂,绕过东倒西歪的桌椅,入目的就是遍地的鲜血和两具死不瞑目的尸体。
“我的荒野女巫啊!”
上一秒还头痛欲呕的青年立马就跳了起来,用颤抖的手指指着站在一侧的房其琛和坐在椅子上的晏菀青,恨不得下一秒就昏过去。
“你、你们……”
他刚说了三个字就猛地吸了一口气,脸上涨红和惨白交替,让人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为什么一副特别吃惊的样子,”晏菀青托着下巴,两条腿晃来晃去,“难道你们之前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老阮是后勤人员,”房其琛直接揭了他老底,“坐办公室的那种。”
“其琛!”阮钰铭顿时连脖子都红透了,也顾不上这一地狼藉了,伸手把青年拉到一边,用后槽牙挤出了埋怨,“你就不能在姑娘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然后他迎来了后者看傻瓜般的眼神,“王国禁止哨兵、向导私下与普通人结合,别想了,你跟她没可能的。”
“好像是这么回事唉……”阮钰铭先是傻乎乎的发出了一声暗叹,等反应过来以后恨不得把房其琛直接塞进粉碎机,“我是那个意思吗?是那个意思吗!你就这么对一直含辛茹苦抚养你这个臭小子的老大哥吗?当初你在军部闯祸的时候都是谁在赔礼道歉啊!”
“你声音太大了。”
青年这么说着,抽回了胳膊扭过身,阮钰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看到了双手托腮的向导饶有兴致的望着“窃窃私语”的二人,眼睛亮的堪比飞艇探照灯。
“咳咳。”
阮钰铭赶紧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或许是被刺激之后反而让混沌的大脑清明了些,他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难受了,就连情绪也稳定了不少。
感受到空气中安抚气息的房其琛不着痕迹的看了晏菀青一眼,收获了女孩俏皮的眨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认已经摆出“长兄”架势的阮钰铭装模作样的板起了脸。
房其琛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瞥向门口,那里有一只分量十足的棕熊,而这只堪比移动山丘的庞然大物正伸出一根爪子试图去够一旁布偶猫的尾巴。
正蹲在桌子上的布偶猫对棕熊的行为并非一无所知,它翘着自己那根蓬松的大尾巴,一会儿摆过来,一会儿摆过去,逗的棕熊眼睛都快直了。
科迪亚克岛棕熊,世界上体型最大的熊类,成年体能长到800公斤以上,嗅觉是猎犬的七倍,随手一挥就能击碎野牛的背脊……
房其琛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
“中尉,你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吧?”晏菀青答非所问的说道,“因为不负责任的大人不得不去照顾邻居家的熊孩子,等到熊孩子出人头地后却发现自己还在原地踏步,升职的机会总是被人截胡,工资低、保障少,女人缘不错但总被甩,好不容易能调往前线却发现熊孩子又惹了祸……”
听着自己的人生经历被女孩如数家珍,阮钰铭的嘴巴越张越大,最后被看不下去的房其琛一抬手给用力合死了。
“她只是在诈你,从昨天开始,这家伙就一直在搜集信息,她看不到你的脑子和记忆,别傻乎乎的上当。”
“哨兵先生说的不错,”晏菀青笑了起来,“阮哥你实在太容易被看透啦。”
捂着受重创的下巴,被年龄小了快十岁的新人这么调侃,阮钰铭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臊的。
明明自己才是在场最年长的那个,为什么老是让弟弟妹妹看笑话呢?
这个念头一起,他下意识的就低下了头,不低头还好,一低头他就对上了柯乐睁大的眼睛。
“……”
哦对,还有这么个事儿哦。
于是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又对上了耶奇的尸体和被他砸出一个大坑的墙壁,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妙龄女郎来一次紧急抢救。
“血色苍穹会对自己的成员进行追踪,长期没有反馈会引来层出不穷的追兵,”晏菀青好心的提醒道,“以前在学院的时候我就是吃了这一点的亏,被他们纠缠着追到了这里。”
当然会纠缠了。
她说完便垂下了眼眸。
王国明面上与各大叛军组织势不两立,其实私下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接触,血色苍穹一直猛盯着晏菀青这个表面上已经失败的试验体不放,还能精确的知道当初军部为了控制她才设定的暗示关键词,要说实验没有他们的介入都没人信。
再生女巫计划。
那项成就了她又毁灭了她的疯狂实验。
作为该计划唯一幸存的试验体,晏菀青并没有获得人们预计的庞大精神力,也完全达不到能够同时支撑多名哨兵作战的最初预想,她只是……精神力变异了而已。
变异的最直接体现,就是她的精神向导由浣熊变成了棕熊。向导与生俱来的安抚能力被大幅度削弱,反倒是本该退化的攻击欲被放大了无数倍,导致了她再也无法与普通的哨兵进行搭档,一旦链接,本来就充满攻击性的哨兵会在她狂暴的精神辅助下直接发狂,直到死亡才能解脱。
身为向导,她捡回了一条命,却失去了生存的意义。
为了不被人发觉这个秘密,晏菀青开始了装疯卖傻,她利用容易陷入狂态的假象去掩盖自己真正的秘密,也正是因为她极不稳定的精神图景,让军部植入的精神控制逐渐失效,竟就这么蒙混到了毕业。
在走下飞艇的那一刻,晏菀青本以为自己真的自由了。
然而现实是无论是军部还是血色苍穹都没打算轻易放过她。
小心翼翼的掩盖自己的异常,假装成独身主义者,拒绝所有潜在的搭档和情人,以失败品的身份蒙蔽世人……在昨晚之前,这就是晏菀青对未来的设想。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去看不远处的青年,目光游过他颀长的身形和白皙的肌肤,扫过他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的嘴唇,总是过于活跃的大脑分裂成了两半,一半拍桌高喊着“赚到了!赚到了!这样的帅哥!”,另一半则扶着眼镜冷笑“这家伙身上一定也有秘密”。
房、其、琛。
她在心底咀嚼着这三个字,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微干的嘴唇。
血色苍穹的追兵、没有登记的哨塔和一个正好能跟她匹配的哨兵,这里就像是为她特意准备的温柔乡,散发着致命的魅力。
“维修费……遮口费……还要处理掉尸体和追踪印记……”阮钰铭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整个人都像是失了魂,“还有花老大他们,到底要怎么处理……”
“啊,如果你说的‘花老大’指的是今天的那群客人的话,”晏菀青欢快的打了个响指,“他们没事哦。”
“啊?”阮钰铭从桌子上抬起了头。
“电视里的播放只是针对我的假新闻,他们就算赶过去了也不会遇到危险,再说了,我只是轻微的刺激了一下花老大而已,并没有对他们做其他的事情。”
“从他们迈出大门的那一刻,柯乐和耶奇看到的就是我营造的幻觉了,”拿起面前的小勺,女孩搅了搅里面化成水状的冰淇淋,“通过混淆虚实来干扰敌人可是向导的必修课,我一向能拿最高分。”
被学霸的自信糊了一脸,阮钰铭顿觉头痛卷土重来,他抬手搓了搓脸,发出了一声悲鸣,“就算你这么说,我的工资也支付不起剩下的费用啊!”
这么干嚎了几分钟,他才艰难的爬起来向楼梯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嘱咐,“……我去给清道夫打个电话,你俩可千万别让人进来……”
“清道夫?”晏菀青好奇的问。
“编号576的通缉犯,专门干为别人收尾的工作,黑白两道通吃,没什么危害……”
房其琛从柜子里拿出了气泡水,给自己倒了一杯,炸裂的刺激感从舌尖一路狂飙到发顶,冲淡了源源不断涌进鼻腔的腥臭。
“向导小姐……”他开了口,“无论军部分配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都不在我的意料之内,我相信也不在你的,为了以后相处愉快,我建议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自保守秘密……”
他还没说完,晏菀青就站了起来,凑近他压低了声音,“不,我还有一个秘密。”
房其琛刚想躲开就听到了她神秘兮兮的下半句:
“不要告诉别人哦,其实我的目标是当王国的大总统。”
丢下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她又缩了回去,还夸张的左顾右盼,像是怕别人听到。
房其琛……房其琛想把手里的气泡水泼她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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