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醋坛子翻了

    夏轩辰来到京城后的第三日,莫宁再推脱不得,只得从小山一般的奏折中艰难爬出,微服带着他逛京城。马车上,她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叫她宁墨宁大人。

    且说夜璟这日看太阳不错,秋高气爽,便想出去逛逛晒晒太阳。

    风铃一早起来为他梳妆打扮后,崇拜得看着镜中的夜璟:“公子,你可真好看。”

    夜璟从小到大,不乏有人夸他,只不过不同于别人,若是一想到那个人夸他,他就很开心。选了身淡蓝色长袍,头发简单束起,却掩盖不住他的妩媚:“走吧。”

    彼时午时已过,人们吃完了午饭都会出来走走,亦或是去茶馆喝下午茶,东市西市皆是热闹。

    以往都在东市逛逛的夜璟突发奇想,今日想要走去西市走走,这可愁坏了风铃,路上跟着走得脚都酸疼了,然而夜璟兴致勃勃,一脸期待:“风铃,听过西市的杏花阁吗?昨日李管家提起说,是新开的茶馆,那儿的茶点尤其出名。”

    “听过听过!”风铃听到吃的反倒来了劲,“他们家招牌是杏花酥,一年四季都能吃到,都说特别好吃。”

    “走,我们去吃杏花酥。”

    “好!”

    杏花阁位于京城西市中心,分为上中下三层,装潢优雅独特。全阁用纸花装点,喜欢在当季用反季节的花草。如今秋日,放眼望去,杏花阁郁郁葱葱,粉红一片。阁内有专门制作的杏花香,点燃以后,清新甜美,满足了不少男客的少男心,只可惜此香并不售卖。

    “哟,公子几位呀?”小二看到夜璟和风铃,连忙迎了上来。

    杏花阁内部与一般茶馆无二,成一个U字型,最里面一楼设有台子,没有说书先生,只有莺莺唱歌的年轻男子与演奏乐器的年轻女子。

    “两位。”夜璟回了,偶然间抬头,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再定睛看去时,那人已消失在楼梯拐角处。

    是他看错了?

    “好嘞,二位请跟小的来。”

    进入二楼雅间,夜璟朝着对面的楼梯口望去,透过镂空的窗纹能隐约瞅见里面的人。门口有仆人把守,可见那客人十分警惕,身份不一般。

    “对面隔间里的是什么人?”

    小二回头望了眼,笑道:“是今日的大客人,不可说,不可说。”

    他缓缓坐下了,点了不少东西,还是忍不住瞥一眼对面。里面的女子,很像是宁墨。

    唉,他这是魔怔了嘛?

    “宁大人最近都在忙什么?”

    风铃站在他身侧,想了想:“不知,李管家只说大人一直很忙,抽不开身。”

    “哼,她有什么可忙的,之前不还是没事就去青楼……”

    风铃悄悄瞅了眼夜璟,嘻嘻笑:“公子这是想大人了?”

    “呸,谁想她。”

    一小二忽而从门口跑过,她焦急得对着尽头的小二说:“哎呀你快点儿,宁大人要等不及了,宁大人就算了,那位可不能得罪啊!”

    “是是是,就来了。”

    风铃有些疑惑:“我方才好像听到了……”

    “哗!”

    夜璟突然站起,眼瞅着那小二端着盘子进入了对面的隔间。那门打开一瞬间,他看见里面坐有一男一女。

    心里忽然有些酸涩,他不顾风铃的叫喊走出了隔间门,绕了一圈大步流星往隔间那头走。

    彼时莫宁正陪着夏轩辰吃点心,她没什么心思地听着身边小二介绍这道杏花酥的由来,伸手打了个哈欠。

    扯出一抹微笑,她缓缓起身:“我先离开一下。”

    夏轩辰点头,她打开房门。

    “哎哟!”

    “嘭!”

    转弯之时,二人撞个满怀,莫宁一手将要跌倒在地的夜璟揽起,用力带入怀中。情急之下,他抓着她的袍子,不慎扯下她的外袍。

    莫宁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握住他微凉的手,将袍子顺势拉上,再转头时,四目相对。

    多日未见,再次这么近距离地对上莫宁惊讶的眼神,他心跳竟突然快了许多,就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夜璟?”莫宁忘了放手,她和夜璟差不多高,此时鼻尖距离微妙,呼吸相连,心头漫上强烈的欣喜,像个吃了糖的小孩子,嘴角不自觉上扬,“你怎么在这?”

    “宁大人怎么了?”夏轩辰走出门来,看到这一幕,着实有些震惊。

    夜璟连忙挣脱开来,瞪了眼莫宁,又忍不住打量她身后之人。

    那人周身气质华贵,不可方物,相比之下……自己……

    “没什么,这是我……”莫宁顿了顿,“这是我府上之人,名叫夜璟。”

    府上之人?夏轩辰再次仔细瞧着夜璟,的确妩媚俊美,怪不得能让陛下金屋藏娇。他只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夏轩辰。”

    夏轩辰不是平夏的长皇子嘛?夜璟错愕,想到他是来联姻的,又看看宁墨这幅样子,也不知怎么了,心中的愤怒油然而生,还外带了些难受,但长皇子在这,他一个庶民,怎么好发飙?

    咬着牙正要行礼,被莫宁一手拉住,她笑得开心,转头对夏轩辰道:“我们有些话要说,殿下先进屋吧,外面人多眼杂。”

    “嗯。”方才莫宁的举动他尽收眼底,夏轩辰只轻轻应了一声,回了一个得体的笑,进了隔间。

    “你怎么在这?你也是来吃……”

    莫宁话还未说完,夜璟猛地甩开她的手,调脸就走。

    “唉?夜小哥?”

    “别跟着我!”

    “夜小哥你怎么又生气了?”

    “又?”夜璟转过头,见她一脸委屈,气不打一处来,只伸手指着她的鼻子,“你都不回家!整天就在誉王府说什么公务,把我一个人晾在那。回到京城,一直是我一个人在宁宅!出门都还考虑你的面子,想着你说不定哪天奋进了……却不曾想都是假的,你还和人家皇子在这吃吃喝喝!你纨绔!风流!怎么?你想娶了那尊大佛吗?”

    ????

    他怎么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

    莫宁愣在原地,一时间竟找不到话反驳。

    啊,她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啊,她好像,闻到了浓浓的醋味。

    于是,莫宁很不要脸地挑眉,不确定地上前问:“你……是不是想我了?”

    夜璟忽然羞了脸,气得直跺脚:“谁想你了?!自作多情的变态!我只是想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啊天哪,他好可爱!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傲娇吗?

    所以,他这举动其实是在表示,他对她有意思对吧?

    一阵惊喜漫上心头,莫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看到风铃正站在一隔间门口观望,便兴奋地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那隔间内。

    “你干什么?!”夜璟一路挣扎,他怀疑这女人脑子进水了。

    “啪”!

    莫宁一把关上门,当着风铃的面,将他逼入拐角:“夜小哥,你提醒了我,上次有句话我还没说完。”

    “什么,什么话?你放开我先!”

    她凑近他的脸,眼中带着喜悦,大脑被一股莫大的冲动霸占着,在现代,她从没能像现在这样对自己心动的人表白。

    对,夜璟是让她心动的人。

    “你放弃越云,和我在一起。”

    此话一出,站在门口的风铃连忙捂着透红的脸,转身背对她们,心中直念叨: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夜璟瞪大眼睛望着她,莫宁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他有些震惊,又觉得顺理成章,却又有点羞涩、欣喜。一大堆复杂的感情席卷了他的情感系统,暂时让他想不出回答。

    她说的根本不是一个问句,也不是征求他的意愿,不是商讨,而是一句肯定的命令。

    思及此,他眼眸又暗淡下来,微微垂眼。

    然而他也见到了,众多臣子,夏轩辰为什么就选了宁墨陪他出来?如果夏轩辰看中了宁墨,陛下降旨,她如何能反抗?

    呵呵,我竟然指望一个女人一辈子只有一个男人嘛?

    有些颤抖,他使劲甩开她的手,默默低下头,语气冷淡:“你在胡说什么……你赶紧回去,别人还在等你呢。”

    莫宁看着他一系列的变化,大脑当机,不明白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她原以为他会答应的,或者傲娇地拒绝,但是眼中至少应该是欢喜的,然而恰恰相反。

    所以是她想多了自作多情了?

    有些失望地松开手,莫宁长叹一口气,会退一步,冷静下来之后,想到刚才自己的确挺唐突的:“是我冲动了……我这几日确实很忙,没时间回去……你放心,我承诺你的,都会做到。”

    “你忙你的,别管我。”夜璟别过身子低着头,双手抱臂,不想看她,仿佛亲手在她们二人之间竖了一个巨大的屏障。

    ……

    啊,真丢人。

    莫宁伸手拍向自己的脑门摇头,心在哭泣。

    “风铃,照顾好你家主子。”

    她走到门前,只吩咐了一句,便离开了。

    嗯,因为她刚才出来是想上厕所来着……

    现在确实有些急了……

    走到舒服堂,她进入隔间,发出一声哀嚎:啊啊啊啊!丢人啊!!!

    被吓了一跳的隔壁的人:……

    “公子。”风铃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语气带着责怪,“公子你方才为何不答应大人?这样……”这样你们就成了啊。

    夜璟坐到桌前,想着那些脑海里不停蹦出来的每个人、每件事,抓着杯子的手紧紧的。

    “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答应……

    方才的喜悦不是假的,他真的对宁墨……倾心了嘛……

    莫宁回到隔间的时候,夏轩辰笑着和她说杏花酥有多好吃,京城真的很不错之类的,她只是点头应了,一点也没往心里去,完全是左耳进右耳出的状态。

    所以夜璟到底对她怎么看的?

    她呢,喜欢夜璟吗?

    开始扪心自问这个问题,莫宁睁着眼睛盯着盘子里的杏花酥,用勺子一直在捣来捣去,没有一点胃口。

    她来这里一开始就是为了阻止夜璟插手越云燕子卿,后来发生那么多事,都是意料之外的,书中很多地方早就不一样了,也许,夜璟也变了呢?其实他们认识没有很久,但也不算短,经历地也不少……

    那日夜里,他问她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她下意识就夸他好看了。

    逛街时,悬崖上,他难受时,她都第一时间保护他。

    现在想想,其实很奇怪啊,她为什么要保护他?最快的方法难道不是直接把他流放或者毙了?还省了很多事。

    因为她一开始就可怜这个角色,想给他一个好的妻主,给他一个爱他的人,一个温暖的家。

    那么后来呢?为什么舍命保护他?

    不知道……可能第一眼看到他,就心动了。

    可能后来渐渐的,就喜欢了……

    他要的,她都能给他。

    “宁大人,宁大人?”

    夏轩辰喊了她许多声,这才把莫宁从思绪中叫出来。回过神时,盘子里的杏花酥已经不成样子,碎得一块一块。她尴尬一笑:“对不住,方才走神了。”

    夏轩辰眼中闪烁着光,他眨眨眼睛,修长的睫毛颤动,压制住内心的嫉妒。

    “方才的男子,是宁大人什么人?”

    这句话,他想再问一遍。

    “是……”想起夜璟,莫宁不自觉笑了,“是我心中所念之人。”

    她说这话时的笑容,明媚地让人挪不开眼,幸福满满的,溢出双眸。

    夏轩辰勾起唇角,眼底浓黑:“哦,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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