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甄宝珍的锦缎,给鱼摇星扯一件新衣服,剩下的边边角角也不要浪费,做些手帕也是好的。至于首饰,给她从库房里也找两件。再有,给鱼佑阳挑上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同样扯一件新衣服。”何氏的帕子紧紧捏在手里,冲着儿媳高氏说道。
她倒是也想拿那寻常的东西糊弄糊弄,可一想到万一延王真的在等着过眼,那恐怕即便是甄宝珍的锦缎,也不能成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何氏一边心疼,一边算计着。等这股子风气过去了,她非得亲自把这衣服从鱼摇星身上扒下来不可!
而她面前的高氏亦是恼火不已。方才眼中闪出的光芒顿时暗了下去,随即满脸诧异道:“母亲,平白给她们这么多好东西做什么?她们只是庶子庶女阿。”
“闭嘴。什么庶子庶女,这几个字往后在咱们府里不许提了!”何氏一听这话,不由得急道。
高氏心里一懵,这都是什么局面?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何氏竟然开始重视庶子庶女了?
“母亲,那可是甄宝珍的锦缎阿。”高氏忍不住提醒道。
“我知道我知道,用你在这里多嘴。”何氏一贯也算看重高氏,今日却心里烦躁,连带着对她都不满意。
高氏被噎了一句,虽然是满腹的怨气,不过倒也不敢再往何氏面前倒苦水了。罢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东西,给就给吧。
大不了,跟鱼摇星商量商量,让她偷偷便宜卖给自己。到时候,即便不能当着何氏的面穿,自己心里也舒坦。
这么一想,高氏很快坦然了,当面答应下来,便打算起身。
何氏却不甘心,也随着起身喊了一句道:“务必记着,绸缎和首饰都要挑最丑的花样!”
高氏口中脆声答应,心里却想着要挑一个自己喜欢的才行。首饰也就罢了,鱼羞花拿回来的不过就是玛瑙宝石等,虽然珍贵,但却无甚新意,比不得那绸缎。
高氏这么一挑,足足挑了小半个时辰。倒不是她性子优柔寡断,实在是那甄宝珍的绸缎太过好看。每一匹的样式都不重复,颜色更是极尽富丽,粉色娇嫩,紫色贵气,就连寻常人都不喜欢的深绿色亦被织得雅致大方。
“就这个吧。”高氏终于下定了决心,指着一匹珍珠白的绸缎道。高氏的眼光的确好,这匹锦缎上头用暗织法压了茉莉含苞的图案,奶白如月,高雅清纯。除外,绸缎特特又配了有嵌花垂珠若干,为的是修饰成衣后的腰身,果然是精致异常。
“少夫人眼光真是好。”身后的小丫鬟眼神中冒着光。她倒是不敢觊觎这么珍贵的绸缎,光是看一眼,就足够了。
高氏心中一喜,用手背轻轻往那绸缎上摸去,光滑轻柔,如行云流水一般。
她似乎忘了,这匹绸缎此刻还不属于她。
“准备些银子吧。”高氏抱着锦缎就不肯撒手了,一直这么走到鱼摇星的屋里。
“父母亲说了,过两日就是羞花办及笄礼的时候了,这匹锦缎和这些首饰是他们着我给你送来的。”高氏捏着鼻子进门道。
其实屋里被鱼摇星收拾的干净整洁,并没有什么灰尘。她捏着鼻子进来,无非是在惺惺作态罢了。
鱼摇星皱了皱眉。她哪里知道鱼辅国在朝廷上发生的事,只是想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于是便有些犹豫。
高氏显然料到了这一点,从怀中摸出了一锭银子道:“你若是不收也成,不如就把这锦缎卖给我。五两银子,如何?”
鱼摇星的心忽然定下来了。高氏既然肯买,便说明这锦缎是毫无问题的。只是不知父母亲为何会突然这么好心。或许,是不愿意让自己在鱼羞花的及笄礼上丢人吧。
她并不知道什么甄宝珍,只是看这锦缎华丽,比鱼羞花身上所穿的那件还要华丽,心里便知道是不止五两银子的。
高氏出五两,那么市价估计二十两不止。
佑阳的束脩还没有交。若是有了这二十两……
鱼摇星的念头刚刚闪过,便已经被高氏打断。“你甭想着出去卖。这锦缎也好,首饰也也罢,都是由老字号店铺出售的,私下交易可是违反咱们大楚律法的。你若是想卖,也只能卖给我一个人。”
这,倒是出乎鱼摇星的意料之外了。她有点不信,可也知道高氏为人还算坦诚。
罢了,五两就五两吧。不过,这锦缎的确是漂亮极了。自从母亲被何氏锁在偏房后,鱼摇星穿得一向穿的都是鱼护民不要的旧衣服。除了褐色,黑色,便是青色。
好在她手巧,改一改倒也合身。
眼前的这种珍珠白,是想也不敢想的。仿佛月华凝成素练,淡淡泛着雅致的光芒。鱼摇星忍不住摸了一摸。
高氏有点不舍,但想想还是纵了她。
这样好的衣服,若是穿在自己身上,或许也会有几分贵家小姐的模样吧。鱼摇星暗暗想着。她不是不羡慕别人家女儿过的日子,只是年少早成,把这些小女儿的心思都藏在了最心底。
越是看,就越是喜欢。还不如不看。
鱼摇星收回了手,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神情。“五两银子,这绸缎我不要了。”忍住的,是心底的无限喜欢。她,素来喜欢白色。
“哎哎哎,成!”高氏的脸上带着十足的欢喜。五两银子,就买到了有价无市的甄宝珍绸缎,真是太值了。
她把绸缎小心翼翼摆在桌上,正准备从侍女手里接过银子的时候,忽而看见一个人影闪过。接着,那绸缎就落在了他的手里。
定睛一看,竟是下学回家的鱼佑阳。
“你这是做什么!这绸缎是你姐姐卖给我的。”高氏恨道。
鱼佑阳在门口已经听了一会,自然明白事情的始末。他小小的身躯抱着那大大的锦缎,冷声说道:“那是方才,现在我们不卖了。”
鱼摇星一急,惦记的却是那交不起的束脩。“佑阳别闹,她说得没错。这绸缎姐姐也穿不上,就不要了。”
鱼佑阳却是难得的固执。“不行,若是姐姐卖了这阶段,我明日就辞了学,再不读书了。”
“你!”鱼摇星比高氏更急。她不明白佑阳今日是怎么了。
三人如此僵持了半晌,到底是鱼摇星先向弟弟服了软。“罢了,你说不卖就不卖了。”
“那我怎么办?”高氏一急。“这个兔崽子,回家就坏事!”
鱼摇星此刻护在了鱼佑阳的身前,淡淡道:“强买强卖亦是于律法不和。更何况,这东西既然是父母亲赏下来的,那嫂嫂在从中作梗也是不该。若是被父亲知道了,恐怕……”
高氏自然知道自己理亏,只是一时咽不下这口气罢了。此刻听见鱼摇星抬出了父亲,她倒也不敢再多话。
“啪。”手里的首饰盘子重重落在桌上。“有能耐你就穿。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穿着这套衣服去参加羞花的及笄礼!”
说着话,高氏的眼风再次狠狠的刮过那绸缎,眼中充满了不甘。可惜她的眼神刚刚贪恋片刻,鱼佑阳便侧着身子把绸缎挡在了身后。
“哼!”高氏满眼烦闷,一掀门帘,拧着身子走了出去。腰身依旧好看得紧。只是今日的鱼摇星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了。
转过身来,她的语气含了郑重。“佑阳,你给姐姐添乱是不是?”
方才还横着脖颈的小佑阳此刻面对自己的姐姐却低下头来,抱着那锦缎不肯吭声。
鱼摇星见他这幅样子愈加生气,冷着声音道:“你知不知道,姐姐费尽力气算卦,加之之前辛苦做的衣服,不过也只赚了一两多。而这件衣服卖了,咱们就有了五两银子,足够你今年的束脩了。”
鱼佑阳的嘴唇动了动,抱着那锦缎的胳膊却更加紧了。一双大眼睛,也忍不住变得有些水汪汪。
看着自家弟弟这副样子,鱼摇星也忍不住有些心疼,语气不由自主的柔和下来。“姐姐不生气了。佑阳,你告诉姐姐,到底为什么不让姐姐卖掉这锦缎?”
鱼佑阳挑眉,总算开口了。“我一出生,娘就被关了起来。在我的印象里,就是姐姐给我带大的。每次见你,都是一件灰扑扑的衣服,我不想让姐姐再穿得灰扑扑了。”
鱼摇星心里更软,耐下心道:“佑阳,等日后你出息了,自己给姐姐买艳丽的锦缎,好不好?这件,咱们先不要了。”
鱼佑阳固执摇头,“那就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鱼摇星十分费解道。
“下个月就是羞花姐姐的及笄礼,若是姐姐你穿得好看些,没准会被哪位贵人看重,到时候就可以高嫁了。所以,这件衣服姐姐不能给人。即便,即便是交不起束脩,我也要让姐姐高嫁。”鱼佑阳的泪花再也收不住,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不过,他却还惦记着那绸缎,唯恐被泪水弄脏了,于是赶紧自己用袖口来擦。
鱼摇星掏出手绢,赶紧替弟弟拭了眼泪。她万万没有想到,小小年纪的鱼佑阳竟然替自己想了这么多。
什么嫁人不嫁人的,她自己根本都没有考虑到。而鱼佑阳却记得,自己还有半年就要及笄了。按理,及笄的前一年便该开始筹谋亲事了。人家鱼羞花,听说是要配皇子的,自然不急。可自己,哎。
“依何氏的性子,不过是说说罢了,哪里会让咱们去人家的及笄礼。”鱼摇星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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