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意浓的目光扫过他们的脸,最后落在楚服身上,楚服的头发垂落在肩头,遮住了她的脸庞,意浓只能看见她雪白的尖而翘的鼻尖。意浓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用手拨开她的乌发,在烛光下,她肌肤胜雪,褐色的瞳仁近乎透明。她的脸上无法控制的露出一种眷恋的神色,因为意浓的手碰触到她的脸颊而不自觉的微微颤抖,但是她柳叶似的眼睛里却划过一丝恶毒的怨恨。
意浓被她眼中的怨恨吓到了,尽管她很快就低下头去。
“她恨我?”
“她认得我?”
“不,她认得陈阿娇?”
这猜测坚定了意浓的主意,她决心要豪赌一把。
意浓看向刘彻,冷冷道:“这女子不仅有罪,并且还是灭族的大罪,杀死太皇太后的人就是她。”
楚服猛的抬头,直勾勾的盯着她,雪白的脸,雪白的衣,像只艳鬼。
平阳长公主打了个寒颤,扶着王太后的手,两个人的手都像滴了滚烫的灯油一样不住发抖,她笑吟吟的:“阿娇,你胡说什么呢?”
意浓看也不看她,只盯着刘彻:“她自小就是个巫女,陛下去查她的名字,总能查到的。“
平阳长公主道:”胡说,她是我家女奴,怎么会是巫女。“现在连她的嘴巴也抖的好像含着滚烫的灯油一样。
意浓笑了一声。
张欧道:“臣请问长公主,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进的平阳侯府?府上下人都录入花名册的,您要反驳皇后娘娘的话,一查便知。”
平阳长公主道:“她自小就在我家里长大的,从前叫郑月君,后来我才给她改名叫楚服。”
意浓抚摸着楚服的黑发,微笑道:“你敢承认自己叫郑月君吗?”
楚服脸上变了色,睁着眼直勾勾看着意浓,但不敢说话。意浓就知道她不敢说话,从她发现楚服恨自己就猜到了,楚服她怕是已经发现现在在陈阿娇壳子里的人不是陈阿娇本人,没准儿她甚至知道自己的来历,既然这样,她为什么要用楚服这个名字,哪怕她叫汉服,意浓也不会把她和楚服联系在一起。她不能改名字,或者她不想改名字。
平阳长公主脸上也变了色,她摩挲着衣裳发出苏苏的声音,笑着笑着,声音越来越急促:“月君,你快说啊,你快说话啊,你从前叫什么名字,你怎么…怎么不说话了?”
楚服冷冷的道:“我只叫楚服,我只有这一个名字。”
平阳长公主听了她的话,瘫坐在地上,王太后揽着她的背,对楚服尖声怒道:“皇后给了你多少赏赐,让你昧着良心说话?“
楚服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只看着意浓,用眷恋的、仇恨的、痛苦的、珍惜的目光看着她。
“你赢了。”楚服的眼睛里闪着泪花,“但是我也没输。娘娘。”她缓慢的说出了最后两个字,语气十分缠绵,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突然跳了起来,两只手死死掐住了意浓的脖子,并且借着这力量将她扑倒在地上。
“你要杀我。”意浓痛苦的去掰她的手指。
楚服落下泪来,泪珠落在意浓的脸颊上,但是她的眼睛透出这一刻她快活极了:“你还我娘娘。我的娘娘。”
侍卫们很快将两个人分开,四个人将楚服围住,怕她再突然发难,她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像只野兽一样呜咽着。
刘彻将意浓抱在怀里,他的手抚摸她的脖颈,雪白的脖颈上已经有一圈青痕,他不住担忧道:“阿娇,你还好吗?”
意浓道:“你被人这么掐试试……咳咳……还能不能好。”
刘彻把她扶着坐下,然后走到了楚服面前,揪起了她的头发:“你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杀皇后?”他的声音保持着一种平静,但是谁也能听出里面尽力压抑着的那股凶暴,那种想要把人撕碎的可怕劲儿。
楚服盯着他:“我输了,我无话可说,你把我杀了吧。”她不屑的笑着,和刚才那装可怜的模样判若两人。
刘彻笑道:“你以为朕奈何不了你?”当即就把她打进大牢,吩咐用大刑伺候。张欧嘴唇哆嗦了一下,相劝,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等楚服被拖下去,刘彻看向平阳:“阿姐,你还说这是你府上的下人吗?”
平阳长公主垂着眼皮道:“我说谎了,她……那日我在街上遇见她,见她雪肤褐瞳,蜂腰鹤腿,在街上走过去,所有人都为她倾倒,就起了心思,把她接到我家里,用心培养,想美人如此难得……彻弟你一定会喜欢。她之前是不是巫女,我完全不知情。”
刘彻道:“哦,那你之前为什么要说谎?”
平阳长公主道:“我听阿娇说她是巫女……我……我就慌了。”
刘彻微笑道:“她若没进宫行巫蛊之事,阿姐有什么好慌的?”
平阳长公主道:“彻弟,我脑子比较笨,是我没转过弯来。”
刘彻叹气道:“阿姐,依朕看是你太聪明了。”
平阳长公主变了脸色,王太后道:“彻儿,你何出此言?”
刘彻摇摇头,没有说话。很快张欧去而复返,带回来了楚服的口供。
张欧道:”楚服被送入狱中后十分配合,还未用刑就说愿意将一切事情都说出来。只是她有一个要求,希望一切解决以后能和皇后娘娘见一面。”
刘彻冷道:“朕的皇后哪容区区罪妇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皇后,在张欧说这口供之前,朕想问你,你怎么知道楚服是巫女的?”
意浓捏着汗道:“回陛下,我是猜的。今日椒房殿里出现巫蛊人偶,我没接触过巫蛊,我的宫人也没接触过巫蛊,那必然宫中有接触过巫蛊的人为了陷害我送来这人偶。这是第一处疑点。今日那么多侍卫宫女在长信殿暴毙,外祖母也突然逝世,即使投毒也不该一下子这么多人死亡,但是剩下的人却还活着,这是第二处疑点。太后娘娘长秋殿藏娇这么久,除了我的宫女和韩嫣以外竟然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陛下后宫中妃子不少,为何偏她要这般神秘,这是第三处疑点。因为这三处,我才猜测她是个巫女。”
刘彻道:“你是误打误撞猜对的?”
意浓笑了一下。
刘彻道:“那她为何想杀你?”
意浓摇头:“我要是知道,我刚才怎么会站的离她那么近。”
刘彻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在他的示意下,张欧开始读楚服的口供:
我本来只是长安的一名普通的巫女,有一日得平阳长公主青睐,推荐我到宫中伺候太后娘娘。
太后娘娘自从田王两家被灭族后再没睡过好觉,我为她施法,治好了她的噩梦症,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我告诉太后,她的噩梦是因为她的心病而生的,如果不医好心病,那噩梦也无法根治。
太后叹气说我的心病怕是一辈子不会好了。我就建议太后让我为她卜一卦,看看怎么解决她的心病。太后同意后,我告诉她卦象显示她的家人其实是因为皇后娘娘与太皇太后娘娘在暗中鼓动才落得如此下场的,太后听到以后,不再哭了,只咬牙切齿的说要去报复这些人,要我和平阳长公主出主意。
太皇太后和皇后娘娘都高高在上,我哪有什么主意。还是平阳长公主想出来的主意,说卫姬是中毒死的,咱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毒死她们吧。
太后娘娘听了说毒死她们太便宜她们了,我不仅要她们死,还要她们担上罪名。除了她俩,还有韩嫣。
我不知道韩嫣哪里惹到太后娘娘了,平阳长公主听到太后娘娘恨韩嫣脸色变得也不好看,但是什么也没说,我也只好装作不在意。太后娘娘要我去勾引韩嫣和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我只好照办。
韩嫣多情,我和他聊过几次,他就想和我云雨,我推脱着,没答应他,但是之后把蝶予送给我的肚兜送给他做定情信物。
蝶予是个很单纯的姑娘,如果不是太后娘娘逼我做这件事,我一定不忍心欺骗她。她对我情根深种,给我送衣送首饰,还跟我说等椒房殿一旦有空缺就求皇后娘娘把我调进去。
太后娘娘看时机成熟,就要我邀请韩嫣今天上午在永巷的小屋里见面,又去邀请蝶予同一时间在小屋见面,并且要她把上次提到的皇后给陛下做的靴子拿过来让我瞧瞧。
今天上午,太后娘娘让琼兰把附子药投进永巷喝水用的水缸里,她叫来那几个一直听命于她的侍卫到长秋殿,先闲聊几句请他们喝茶,她在茶水里放上附子药,等他们喝完茶,她就叫他们去小屋捉奸,告诉他们进去后只管一顿乱打就是,等打得人事不知了,再把那两人带过来,一起去长信殿,又叫他们统一口供: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只是被太后娘娘叫来探查韩嫣在永巷和宫女私通的事。等他们走到永巷那小屋门外,就听到了淫亵之声,因此闯进屋去,发现韩嫣和蝶予正抱在一起。蝶予发现他们来了,忙从韩嫣怀中挣脱,说皇后娘娘的东西不能让他们发现了。然后韩嫣想抱着东西破窗而出,在和他们的争斗中把蝶予掐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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