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十三一早便骑着自己那头灰毛驴慢慢悠悠的从自己的别院里踱过来。他将双臂撑在脑后,嘴巴里叼着根茅草,眯着眼只差哼着曲子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出京的时候他可是拍着胸膛跟自己的老爹保证,一定得治好叶知秋这怕女人的毛病。这不,他如今不是取得了关键性的胜利了么?
从前,春十三将女人送到他府里,顶多第二日叶知秋便将人给送出来了。可如今那丫头在他府邸里待了差不多一周也未见叶知秋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看来还是杜娘子说的有道理,对待叶知秋这样的人啊,行事切勿操之过急,得用温水煮青蛙的法子,慢慢把他心里的防线给煮软活了,其他的什么都好办了。
不多时,便到了叶府。
春十三从灰毛驴身上翻身而下,牵着它敲响了府门。
是田甜开的门。她从门扉后面只露出半张脸,眼睛红彤彤的,看到春十三身子隐隐有些颤抖。
嘿!春十三上下打量了下田甜。
才一周的功夫,这丫头倒是养的有些水灵了。若再养些时日,定然如清水芙蓉般看的人心痒痒的。
思罢,春十三不由喟叹杜娘子的眼睛当真生的利索、毒辣。
见田甜垂下脑袋,躲避他的视线,春十三径自将门推开,牵着毛驴跨了进来:“你家主子呢?还在歇息?”
他将手里的缰绳丢给田甜,田甜手忙脚乱的接了过来,却不敢答话。
“恩?不理我?不错啊,这才几天啊,小丫头胆子肥了?敢不答我的话了?”
田甜将毛驴牵过来,低着脑袋欲要往后院走去:“少爷在大厅里呢。”
春十三点点头,欲提脚却忽然偏头盯着田甜,问:“前些日子我交代你做的事办得如何了?”
田甜身躯一颤,头低的更厉害了。
春十三皱眉,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该不会,连这丫头叶知秋也给拒绝了吧?若当真如此,以后再给叶知秋塞女人可是难上加难了。
田甜的脚在地上蹭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道:“春少爷,若.....若我不能留在叶府,您可不可以将我带走,莫让我......让将我送到杜娘子那头去。”
嘿!春十三挑眉!这丫头的胆儿挺肥的啊!
竟然敢跟他讲条件?
知道他是谁么?
宁招鬼阎王,不惹春十三。
她竟然敢同他来讲条件?是瞧着他生的美便以为他是活菩萨么?
春十三挑眉一笑,摸了摸田甜的脑袋,柔声道:“怎么?弄砸了?”
田甜点头,悄悄地抬起眼睛,略带丝希翼的看着他。
春十三贴过去,嗓音低沉,比十里的春风还要温柔:“那好,待会儿啊,就和我一道回去,拾掇拾掇跟我去寻杜娘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年龄段在楼里当真抢手的很呢!”
田甜听了,目光呆愣,脸色唰的一下便白了。
春十三收回脸上的笑容,跨大步子往大厅里走去。
叶知秋正在分茶,见他来了点点头微微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同他脸上轻松的神色不同,春十三紧紧凝着眉头,撩了袍子坐在他身侧,嘶了一声,想要说什么又急急忍下去了,拿着他分好的茶直往肚子里灌。
一连喝了三大杯,春十三这才忍不住了,紧盯着他,问道:“诶,我和你这么久的交情也懒得绕那些圈子了,我就问你,这丫头你是为什么不满意?”
叶知秋安静的听着,拿来纸笔,思了很久才落笔道:“笨、不听话。”
春十三看了,当真是说不出什么话了。
一个丫头笨就算了,还敢不听话,这不是让人捉了鞭子打着玩么?想到这,他恨不得将那丫头揪过来狠狠打一顿。可事已至此,就算将她打折了也没办法了。
叶知秋对这丫头不满意,想必对女人这种生物当真敬而远之了,以后他再想方设法将女子塞给他肯定比登天还难。
春十三越想,心里越觉得像有猫儿抓了似得,烦的厉害。
他偏头,在窗柩处看到一个黑色脑袋。
好啊,这丫头非但不学好,还躲在窗户口偷听呢!看等下把她带回去,不好好地收拾她一顿!
田甜躲在窗户下,将他们的谈话听得明明白白。
叶知秋不喜她也不打算留下她,春十三怒气腾腾,看这样子是得给她颜色看看!
田甜掐着自己的手,只觉得身上半点劲儿都没有了,如今她连哭都不敢哭了,就觉得呼吸困难,站着也困难!
春十三又同叶知秋谈了一会儿,才将话拐了回来:“既然你不喜这丫头,我便把她给带回去,以后再找到好的了,再给你送来。”
叶知秋一语未发,田甜躲在窗柩下看到春十三怒红的眼,只觉得自己前途惨淡、生不如死。
就在这时,叶知秋将茶杯搁在桌上:“等等。”
春十三顿住步子,扭头:“怎么,还有什么事要做的,跟我说一声便成了。”
叶知秋抿着唇,看着躲在窗柩下的脑袋,目光有些复杂,长叹了一口气,拿来纸笔写道:“这丫头我准备留着的。”
春十三愕然:“你.....你不是不喜她么?留着作甚?膈应自己啊?”
叶知秋摇摇头,又写道:“受人所托,想了想还是把她给留下来罢。”
春十三捏着字条想了一会儿,福至心灵:“陈大人?”
叶知秋点点头。
春十三差点拍着后脑袋笑。
他就说呢,这世上还有谁能治的住叶知秋,原来是他!若知道他早就在这襄阳城内,他还瞎忙活做什么呢?直接找他来帮忙事情不就简单多了吗?
春十三瞥过眼神,看向窗柩,心里暗道,这丫头运气不错嘛,竟然能让陈大人替她美言几句。看来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想到这,春十三看向叶知秋:“那丫头怎么认识陈大人的,还说服了他让他来给你说软和了?”
叶知秋脸上的笑淡下去,眼神变得有些冷漠,又提了笔写道:“这也是我想知道的。你晓得的,我最讨厌女人在我面前耍心眼了。”
春十三看后,噙到叶知秋眼角隐带着的戾气,眼睛一跳,生生感觉到自己的背后的汗毛根根立了起来。
唉,那丫头终于不用害怕自己把她带到窑子里去了,终于能留在这儿做个丫头了。可这叶知秋哪里是她眼中那个简单的公子哥儿?在他面前耍心眼,不得被他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么?
才出狼窟,又入虎穴。
连薄情的春十三都想替田甜点支蜡了。
既然田甜能留在叶府,春十三便把怀里的卖身契递给了叶知秋:“喏,这个东西你得收好,以后不管她做什么,同你玩什么把戏,你总是捏着她的命脉,让她翻不过你这座五指山去!”
叶知秋的嘴角勾起阴森的笑容,接过卖身契:“多谢。”
他们后面的话说的声音太小,田甜隔得远根本没听到什么。她还在为自己未知的命运感到惶恐。
突然见到春十三从屋内走出来,她骇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找地方藏起来,衣领却被春十三牢牢地揪住。
额头被他坚硬的食指狠狠的弹了一下:“臭丫头!躲什么!”
田甜就像被捏了后颈的猫一样,动都不敢动了,眼观鼻,鼻观心。
春十三叹了好长一口气:“可惜啊可惜,原想着要把你带回去,拾掇拾掇做个绝代妖姬的,可惜啊,叶知秋那里不放人。”
田甜的心飞快的跳起来,什么意思?
她抬起小脸,目不转睛的盯着春十三。
春十三这才松开她的衣领,佯叹了口气道:“你啊,命好,命中有贵人相助,以后啊,叶知秋便是你的少爷,他要你往东,你便不能往西,他要你三更死,你二更便得把脖子洗干净等他来抹!听见没?”
田甜愣愣的,她不敢相信昨日叶知秋恨不得将她撵出去,今日便又回心转意的让自己留下来?
春十三将此事办妥,心中压着的石头终于卸了下去,也不再害怕京城中老爹的道道催命信了。
这便是用春风得意马蹄疾来形容他也不为过得。
至于田甜和叶知秋他们之间又会发生什么,这哪里又能关他的事呢?
他已经尽了人事,其他的便听天命吧。
田甜还沉浸在自己被叶知秋留下来的呆愣中,花园里不知什么鸟轻快的叫了一声,田甜立马进了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最是真诚道:“多谢少爷收下我,多谢少爷的大恩大德,田甜会做牛做马的报答您的!”
可叶知秋看到她的投诚,眼角连笑意都没有点儿,只是写了张条子丢到她跟前。
田甜捡起来看了,脸色立马就白了。
“你在哪找到的陈大人?”
田甜嘴间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被叶知秋逼问般的眼神盯着,田甜根本不知道把自己的眼睛放到何处。
她的指尖揉搓着手里的字条:“我.....我去佛堂里拜菩萨,碰巧,碰巧遇见大人。”
叶知秋嘴角笑的更是讽刺,又写道:“襄阳城那么多庙宇,就这么巧,你们就在那座庙里遇到?”
田甜刚要说是,却看到叶知秋那清明的目光。
他看着她,仿佛是一面能照进人心的镜子。
她的心眼、她的算计都赤/裸、裸的,光天化日般的暴露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而他只是冷眼旁观,视同猴戏一般。
田甜的心瞬间就紧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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