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琲慌忙看向自己,发现她穿的衣裳已经变成了睡前刚换上的厚寝衣,领口系的严严实实,这才舒了一口气。
说来也奇怪,她每次入梦前穿什么,到这里身上穿的就是什么。
窗前的男人并未转身看她,只是道:“这里的东西轻易动不得,我便没有为你准备衣物,你收拾妥当便与我出门。”
说完他便阖上门走了出去。
赵琲坐在床上反应了一会儿,才慢吞吞的准备下床。
赵琲眨眨眼,看着脚踏,想起她入睡时没有穿鞋,所以现在也没有鞋履给她穿,一时有些无措。
不过想起前几次入梦也都没穿鞋,她又有些庆幸自己多穿了双罗袜,总比光着脚出门好。
但忆起寻管三时硌脚的痛感,她颇有些头疼,但也无法,那个男子出门之前说这里的东西动不得,赵琲也不敢随意找什么东西裹足。
她咬咬牙,索性直接下地,脚踩上地的那一刻,是真的冰凉刺骨。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自从那人离开房间之后,赵琲顿觉寒意入侵、温度陡降。
赵琲随意把青黛拢起,打开门,愣了一瞬。
身姿修长的男子仍着上次那件玄色袍子,他负手立在回廊里,沈腰潘鬓,夕阳落在他的脸上,把他做成了玉色。
他视线低垂,下颔微扬,高高在上的打量着歇在凭栏上的三只乌鸦,分明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却无意中又带着淡淡的审视和丈量。
三只乌鸦颇为无辜的眨巴眨巴眼睛,缩成一团艰难的和他对峙着。
见赵琲出来了,它们如释重负,拍打着翅膀飞到赵琲面前,叽叽喳喳道:“小主子醒了!”
程洵也看向她,他的视线落在她只着罗袜的足上,顿了一瞬,旋即皱起了眉,随后又礼貌的移开的视线,并未多看。
是了,忘记给她准备鞋子,她那么娇嫩,怕不得走两步就受不了。
程洵解开袖口绣着鹤鹿同春的衣祛,递给赵琲:“你暂且先用这个裹着足。”
解开衣袖,他的玄色袍子成了文人的广袖,看起来清逸极了,叫赵琲更辨不清他的身份。
先前看他一袭黑衣,墨发高束,袖口敛起,似个年轻的将士;如今他解开袖祛,广袖被冷风吹起,又像是哪家的贵公子。
赵琲犹豫了片刻,没有接过,一是不愿私相授受,二是这衣祛做工精美,不似常人能用的,如果被她用来踩在脚下,难免有些暴殄天物。
程洵似乎看透了她的想法,淡淡道:“这一路沙石诸多。”
赵琲看看自己的纤薄的罗袜,再看一眼脚下的路,她现在还在客栈里,尚且还好,她可没忘去寻管三那短短的路程脚就被硌的生疼。
姑且受用了罢。
赵琲轻颤着眼睫,小声谢过程洵,看起来实在是不好意思极了。
程洵微微颔首,然后背过身不去看她,方便赵琲裹足。
三只小乌鸦也齐齐用翅膀捂住了小眼睛。
收拾妥当后,赵琲看向程洵:“...是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的?”
管三挤开管二,大声抢答:“是他,就是他!不过小主子放心,有我们看着呢,他没有逾越半分。”
说完,三只乌鸦都骄傲的仰起了小脑袋,好似成功守卫了领土的士兵一般。
俨然被当做洪水猛兽的程洵冷漠的看了乌鸦们一眼,眼角瞥见穿着素白寝衣仍旧美的惊人的赵琲,想起什么,又继续偏过身子君子的不去看她,只淡淡道:“那里不适宜久留,见你迟迟未醒,我便做主把你带来了这里。”
管一附和道:“是呢,小主子人虽醒了,但身子却在梦里面,眼见这里的天要黑了,我们怕出事,便同意这位公子带您来这里了。”
管二也道:“小主子放心,有我们保护你呢。”
赵琲想起梦醒前身子软下去的时候似乎倒在了一个人的怀里,那怀抱温暖舒适,好像里面有个小太阳一般,在接近他的一瞬间驱散了所有的寒冷......
莫不是倒在他怀里了吧!
最后应当也是他把她抱来了这里。
越回想越确定,最后赵琲红了一张脸,半点也不敢看程洵了。
咬了咬唇,她还是怯怯道;“劳烦公子了。”
“无碍。”程洵回答道,脸上迎着夕阳,有些辨不清神色,“我们得离开了。”
说着,他迈开了长腿,走了两步停住,似在等赵琲。
赵琲直觉面前的男子定然比她了解这个梦境,跟了上去。
虽与他不熟,但赵琲直觉他沉稳又可靠,不像是欺辱诡骗他人之人。即使他若要做些什么,凭她的小身板也不能反抗什么,索性跟着他,还能探寻一二。
再者说,还有小乌鸦们在,若有危险,小乌鸦应当会提醒她。
当然,也有可能他们都不可信,但是赵琲宁愿选择在这个梦境里相信他们。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的好。
“离开这里,去哪里?”赵琲斟酌着言语,尽量显得简练,她觉得前面那个冷峻的男人话少又冰冷,若是话多了怕是要惹他不喜。
程洵果然言简意赅:“找到你来的地方,送你出去。”
这时管一平静道:“若是赶在太阳下山前赶回巷口,还能走出这里。”
其实它们跟程洵的想法一样,比起探寻这里,更想护住赵琲的周全,眼见临近暮色时分,若是在那之前送赵琲离开,就免得她遇见那些。
说是千鬼过境、百妖荒唐半点也不为过。
这个梦阴气十足,梦里什么魑魅魍魉都可能出现,它们只能预知一些事情,并没有完全护住她的能力,若是让她一不小心遭遇了什么,只怕那人会加罪于它们。
赵琲抬眼看了一眼天,发现夕阳已经落了一半,剩下的那半轮红日映红了半边天。
她心生疑窦,她上次入梦时太阳就将将落下,那片红霞似血,赵琲记得清楚,怎生她梦醒之后都过了半日,这轮日头还没彻底落下去?
管三其实格外聪明,它看出赵琲的疑惑,特地指点:“这里的时辰与现实不同,现实一日,这里顶多过了一个时辰。”
管二提高了音量:“不过这里的时辰不定,有时日夜交替不按时辰来,我们得加快了。”
赵琲眨眨眼睛:“可是我不想回去。”
程洵拧眉:“你可知这里险象丛生?”
赵琲点点头,那双眼睛澄澈极了,分明是半点事情也没经历过才有的模样。
程洵的眉心拧的更紧了,他个子很高,看赵琲时只消垂眸,他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的扫过赵琲身上的寝衣还有她足上裹的袖祛——面前的娇人儿,怎么看怎么柔弱。
那目光似乎在说:你就这幅打扮,连门都出不了,还想留在这里?
赵琲被这目光一扫,小脸红了红,咬咬唇,竟委委屈屈的勉强同意了回去,心想下次入梦之前须得把衣裳和鞋都穿好了,可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管三依旧飞在前面带路,它记性好。
走过回廊,来到了客栈的前厅。
这里依旧空无一人,不过打扫的很干净。
程洵在桌上放了一沓纸,用茶碗压住,这才离开。
赵琲看了一眼那些纸,发现那是纸钱。
赵琲被吓了一跳,小声问管一:“他为何用纸钱,莫不是他也是阴物,只是先前没试探出来?”
管一很平静:“小主子莫怕,那位公子身上人气很足,阳气更足,定然是人类,至于他为何用纸钱,小主子莫非忘了先前所见?”
赵琲回忆了一番,想起在这梦里遇见的多为鬼怪,鬼自然是用纸钱的。
赵琲这才舒了一口气,但想到这梦里比她想象的复杂,不免多了几分紧张。
她们在这边咬耳朵,程洵听得清清楚楚,他轻咳一声:“这里的东西不能随意用,受用了就与其主有了牵连,到时离开都难。你当时昏迷了过去,我不知你何时才能醒来,便出此下策带你来了这里,不过姑娘放心,我纸钱给的足。”
“就像是在现实中一样,你用了别人的东西,就得给钱,不过这里更严格一些,这里讲究一物换一物。”
这回赵琲听懂了,只要用了这里的东西,就相当于签下了契约,若是能用银钱偿还还好,不然,其主若要留下一条腿或是一只手,都属正常。
赵琲想起从前看过的奇异志里记载过,一个年方二十四的余姓男子家住深山,有日他上山打猎,一无所获,下山的时候难免有些晚了,看不见回去的路,当下便燃起了篝火,依偎在树根上睡着了。不料半夜火灭了被冻醒,腹中饥饿难耐,耳边也好似有声音,他睁眼一看,只见两只小狐狸在不远处的草从里,一只通身雪白一只浑身赤红,毛色润泽,是极难寻的好物!
余姓男子登时精神了,打算把两只狐狸逮了回去剥皮换钱,却没想到两只狐狸竟然能说人话!
只听那个白色的狐狸对另一个说道:“大哥你快些,迟了就吃不到贡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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