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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伤员抬进了门,一家人都忙乎起来。
担架刚一落下,大林和二林就围上来好奇地打量着。姜长福和姜老太太面面相觑,对椿芽的行事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可人已经来了,那就接受吧?姜徐氏见这位小战士伤得挺重,也顾不上埋怨了。她赶紧去后院里收拾屋子,好把人安顿下来。
椿芽也跟过去帮忙,见娘在收拾西间心里很感激。这是家里最好的屋子,光线很足,冬天也很暖和,很适合养病。爷爷和奶奶就住在东间里,有什么事儿也能招呼一下。
“椿芽,去前院把那套新棉被拿过来……”姜徐氏吩咐道。“好咧!”椿芽答应了一声,就跑到前院打开柜子,把娘给她套的那床新棉被拿了出来。心说,娘还真够舍得的,就连她都还没有盖过呢。
床很快就铺好了,两名游击队员把人抬了过来。
刚安顿好,部队上的陈营长和江文书也赶了过来。他们进西间瞧了瞧,见褥子铺得厚厚的,被子也是崭新的,对姜家的安排很满意。临走前,江文书从挎包里掏出了一块银元和一张票据,递给了姜茂山。
“老乡,这是部队上给的,如果钱不够就拿票据来抵……”
“同志,这个就不用了,咱家养得起……”姜茂山客气地说道。
“老乡,这是部队上的政策,您就收下吧?”
江文书把银元和票据塞到了姜茂山的手里,可姜茂山死活不肯收钱。椿芽也在一旁说道:“同志,咱部队上正困难着呢,咱不能要这个钱……”
陈营长呵呵笑道:“这两位老乡的思想觉悟可真高啊!那就这样吧,小江把钱收起来,再给老乡开一张票据,等到解放了就拿着这个来兑换钱粮……”
姜茂山推辞了一番,才接过了那两张票据。
不能收钱是椿芽特意叮嘱的,说像这样进步的事就进步到底吧?若是收了钱,怕被人说闲话,好事也会变成坏事。其实,他心里挺想收来着,一块银元可以买不少粮食呢!可他相信自家闺女的判断,就只好咬牙推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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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来人,椿芽跟着爹进了堂屋。
姜茂山掏出票据瞧了瞧,这是部队上给打的条子,上面还盖着一枚印章。江文书说,等以后筹集粮食时也可以拿着这个充抵公粮,咱县里都认这个。他相信部队上的说法,知道他们都是可靠的。其实,家里收养伤员并不图什么回报,尤其是看到那位小战士伤势严重,更是想帮上一把。
“爹,您把这条子收好喽!”
椿芽明白这个条子很重要。日后拿出来都是参加革命的证据,没准还能保命呢。她让爹把条子放好,千万不要给外人瞧见了,尤其是不能让保长那伙人知道。姜茂山一听,心里发慌,就把条子放进了木匣子里锁了起来,然后藏在了床后的夹壁里。
椿芽心知爹是个谨慎的,只要他挂心的事定不会出现差错。
她捂着嘴,跟爹悄悄说:“爹,咱现在这么做对大林和二林都有好处……再过几年,这天就要变了,人民当家作主了,无论是村里还是县里都会念着咱家的好……”
对这个,姜茂山是似懂非懂。
可家里藏着一个小伙子到底不方便。椿芽十五了,尚未定亲,可别受了影响。椿芽却嘻嘻一笑,毫不在意。见爷爷奶奶心里有疙瘩,就去后院安抚了一番。
还顺便到西间看了看齐同志。见他沉沉地睡着,面色泛红,眉头微微皱起。就伸手试了试他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烫。她想,是不是炎症引起的?如果是这样,得把炎症消了,烧才能退下去。
想到这里,椿芽又跑到村公所去找卫生员。
她想领一些纱布和药品,给齐同志换药。可那位年轻的女卫生员,略带歉意地说道:“老乡,前几天突击队跟敌人遭遇上了,有十多位同志挂了彩,陆医生连夜做了手术,大部分同志都已经脱离了危险……可药品消耗很大,消炎药已经用完了,纱布也没有了,只剩下一点点草药了……”
“什么?……”椿芽只觉得脑袋发蒙。
这是啥都没有啊?可随即一想就明白了。内战爆发后,国统区那边对根据地严加封锁,粮食、布匹、药品、食盐等物资一律不准进入,想把部队困死在山里。这药品短缺是显而易见的,看来得自家想办法了。
就在这时,女卫生员从药箱里翻出了一沓子稿子,说道:“老乡,这是葛家寨的洪先生给开得方子,有退烧的,有消炎的,有治刀伤的,可管用了……”
说着,就给椿芽抄了几个方子,说是试试草药?椿芽答应了一声,就拿着方子走了。心说,得去镇子上抓点药,一旦部队走了怕有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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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里,椿芽跟爹一说。
姜茂山也犯起了愁。虽然他胆子很小,可人都来了就得把人家养好才是。于是,当天下午就赶着驴车去了镇子上。
椿芽也跟着去了。她扮成了一个小子,穿着灰褂子打着绑腿,头上扎着汗巾。跟着爹进了药铺,就踮着脚尖把一张方子递了上去。那柜上的伙计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治刀伤的?他去后面禀报了一声,回来后就狐疑地打量着他们,还问他们是从哪里来的?给谁瞧病的?是哪位先生开得方子?
椿芽哑着嗓子说道:“伙计,咱是李家寨的,我哥下地干活时伤了脚,开始没在意这两天发起烧来才去找了村子里的土大夫给瞧的……”
那伙计半信半疑,给抓了几包药。椿芽心知不对,又换了一家“李记”药铺。
这家倒是没有多问,直接抓了一大包草药。还压低了嗓门,向他们推荐了秘藏的祖传药膏,说是专门治外伤的,只要抹上一丁点儿就能把血止住,还能消炎止痛不留疤痕。椿芽一听,就要了五盒。姜茂山心里直抽抽,这么贵的药膏还真是舍得?可椿芽做事一向有数,他也就默许了。
有了草药和外敷药膏,椿芽算是放了心。
“爹,咱回吧?”
她着急回家,觉得镇子上有些复杂,就像有保安团的眼线在盯着。姜茂山答应了一声,就赶着驴车出了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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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袋烟的功夫,二人就回到了村里。
椿芽一进门,就跑到了后院。见那位齐同志还昏睡着,就去灶屋里熬起药来。快熬好了,就踮着脚尖进屋瞧了瞧。见齐同志还睡着,就坐在窗前做起针线活来。
齐明瑜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还盖着一床蓝印花被子。夕阳透过窗户棂子投射进来,晒得身上暖暖的。
这是在老乡家里?正在纳闷,就听到一个清亮亮的声音传来。
“哎,你醒了!”
他顺着话音瞧过来,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花布衫,眼睛圆溜溜的,正瞅着他。见他醒了,就嘟着小嘴松了口气。
“同志,药煎好了,我给您端过来……”说着,就麻溜地跑了出去。
过了片刻,小姑娘端着托盘走了进来。她把托盘搁在矮桌上,指着那个黑瓷大碗说:“同志,能坐起来不?趁热把药喝了……”
“哦,谢谢……”
齐明瑜很虚弱,可还是咬着牙硬撑着坐起来。因为肩膀受了伤,行动很不方便。椿芽想扶着他,可男女有别,就扯着嗓子喊:“爷爷,爷爷,快过来帮个忙……”
姜长福听到动静,就拄着拐杖过来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扶起了齐同志,让他倚着床头靠着。椿芽端着碗送到齐同志嘴边,他就屏着气一口灌了下去。
“老乡,谢谢……”齐明瑜嘴里发苦,可心里却很感激。
椿芽抿着小嘴,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甜枣,塞到了齐同志的手里。还说:“哎,你用这个就就嘴,就不觉得苦了……”
“呃……”齐明瑜咧了咧嘴。
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回到了童年。那时,娘就是这么哄他喝药的。他咬了一口枣子,觉得甜甜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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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汤药,齐明瑜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醒来,就到了傍晚时分。陈营长和陆医生过来探望,见床头搁着一盒药膏,就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老乡,这药膏在哪里买的?”陆医生不禁问道。
椿芽说在镇子上的“李记”药铺买的,说能止血消炎。陆医生就给齐明瑜拆了绷带,敷了药。刚一敷上,齐明瑜就觉得伤口发凉,也没那么痛了。
“老乡,这药膏不错嘛……”陆医生夸赞道。部队上一直缺医少药,如果能到弄一批就好了。
“嘻嘻……”椿芽暗自得意。
她想了想,就从柜子里取出了两盒给了陆医生。陆医生道了声谢,就毫不客气地收了下来。还说要赶在开拔前,去“李记”药铺里多买一些。
“同志,你们去镇子上可得小心……”椿芽忍不住说道。
“好的,小姑娘请放心吧,买药的同志会注意安全的……”
陆医生给齐明瑜缠上了绷带,椿芽虽然侧着身子,却注意着陆医生的手法。临告辞时,陈营长握着齐明瑜的手说:“小齐同志,部队夜里就要开拔了,你就在老乡家里安心养伤吧?”
齐明瑜点了点头,恨不得伤势马上就好。
可他现在却动弹不得,这一回不但伤到了肩膀,还伤到了腿,养不好可上不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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