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梦星怔在了原地。
随着顾文捷推开大门的动作,一副不可思议的景象呈现在他眼前。
那漏风的老旧走廊已经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黢黢的,没有尽头的深渊。隐约中,他好像看见了黑暗中有张饥饿的巨口向他扑来,但眨眨眼,它又彷若幻觉一样重新归于宁静。
乔梦星被吓得紧靠在发霉的墙壁上,心跳快的直堵嗓子眼。
顾文捷似乎对这一切都一无所知,迈开腿就踏入了门外的世界。
乔梦星想要喊住他,可任他如何呼喊都没有用,他甚至无法挪动脚步,地板在他想要跑过去的时候,变得像沼泽一样泥泞,已经完全超出了他这二十多年来的认知。
乔梦星有个不寒而栗的想法——这间屋子要留住他。
大门锁死了。
在锁落下的一瞬间,901的灯亮了起来。
“欢迎回家。”
——
顾文捷已经顾不上午饭问题了,他忍住想要报警的冲动,立刻去街对面的抻面馆找到了901的屋主。
屋主是个中年男人,姓陈,有些局促的坐在椅子上,见到顾文捷才松了一口气。
“人没事就行。”
“有事,出大事了。”
顾文捷把终端机掏出来,手一抖整个机身都砸在了桌子上,幸亏面馆里没有其他人,不然得以为这架势是来寻仇的。
扣扣的环形光幕上反馈着乔梦星摄录到的镜头,上面还飘着密密麻麻的弹幕,饶是如此,老陈还是看出了视频中所处的位置,脸色当即大变。
“陈叔,你肯定知道怎么回事,我朋友现在就在901里!”顾文捷恨不得拍死那个当初拉着乔梦星进屋的自己。
老陈的表情十分复杂,他掏出一根烟,有些颤抖的点上火。
“你先别急,我当初的装修工人就和你这朋友一样。”他深吸了口烟,将那些陈年往事都吐了出来。
在凶杀案过去的半年之后,陈强就低价买下了过继在前任屋主儿子名下的这栋凶宅。当时永青市正在开发,鸢尾花园是非常炙手可热的小区,陈强本人不信鬼神,就自以为捡了漏。
901的大部分家具都被扔掉了,是个半毛坯的形态,谁知道都快修完了,新家具也都摆好了,墙壁里却突然传出异味。
陈强没办法,只好让工人把墙体加厚,把原先的墙面封死在里面。
就在这时候,工人们接二连三的出现状况,有的大半夜闯进901,说自己老婆在里面等他,可据陈强所知,这人是个光棍,根本就没有老婆。
紧接着就是刮大白的工人,非说这是自己家,闹得陈强不得安生,甚至报了警。
报警后的事情发展就不是陈强能够控制的了,先是工人们发疯咬伤了警察,然后鸢尾花园就出现接二连三的闹鬼事件,晚上电器自己打开换台,白天醒了大小自己在地上,连居民们喝水都感觉是腥的。
后来“特殊部门”把那几个疯的最厉害的人带走治疗,但陈强总觉得他们再也回不来了。
这次事件过后,很多居民都搬走了,而且鸢尾花园闹鬼小区的名声也不胫而走,房价一降再降,到现在已经成了知名鬼楼,恐怕整个小区也只剩不过百人。
“我还以为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没什么危险了,要不是我家那口子手术缺钱,我也不会把钥匙给你,是我的错。”不再是无神论者的老陈叹了口气,劣质烟草的浓雾将他的脸遮住,显得有些高深莫测。
“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现在不能报警,又找不到人,他怎么回来?”
“听天由命吧。”
另一边,乔梦星已经脱下外套,面前的桌子上更是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
如果忽略对面坐着的女人,现在这个场景倒是挺温馨的。
那个女人距离乔梦星不过一张桌子的距离,她长相非常柔和,散发着一股知性美,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可能是大多数男人梦寐以求的妻子形象。
【所以这是什么直播?】
【演员挺好看的,天然美女。】
【果然是给新片宣传的噱头吧,顾文捷的新书不是签了版权吗?】
【没有顾大神不想看了……】
【你们耐心点行不行。】
【乔总是素人吧?】
【呵呵,还叫乔总呢?】
乔梦星不知道弹幕已经开始混乱起来,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在未知的情况下稳住。
这种如此真实,甚至连饭菜的香味都能闻到的场景绝对不是幻觉,乔梦星坚定的无神论已经岌岌可危。
“怎么不吃饭?没有胃口吗?”女人问。
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盯着乔梦星,就算她的长相完全没有攻击性,也依然让乔梦星有点发毛。
从眼下的情况来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被这女人,或者女鬼当成了丈夫,如果不想撕破脸皮激怒她,最好还是接过身份演下去,获取暂时的平静。
“我为了等你,做了好多的菜,你一口都不吃?”女人的表情有些哀愁。
乔梦星刚想拒绝这些鬼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就发现那她的表情变得阴狠起来。两相权宜之下,他选择牺牲一下自己的胃和舌头。
女人见他吃了菜,这才重新恢复笑脸。
入口的瞬间,乔梦星脑仁都快炸了,恶心感从腹部窜到喉咙,他再也无法维持镇定,反手锁上卫生间的门,吐了个天昏地暗。
酸酸的,很细腻,有点像小牛肉,如果没有吃到煮熟脱落的指甲就更好了。
“太俗了,这走向太俗了,我就知道。”
乔梦星气喘吁吁的撑在洗手池上,整个人都是晕的。
【握草,乔总没事吧?】
【吐得好真】
【人肉?】
【喂你们已经接受了这是营销小短片的设定了吗?万一是真的直播呢】
【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乔梦星低头看着弹幕,有点头疼怎么解释这一切。
他是个很谨慎的人,他知道现在的状况根本无法用科学解释,但他不想直白的告诉观众这是正在发生的真事。如果闹大了,这可就是宣扬封建迷信,更悲观一点去推论,他会被人拿来研究吧?
万一引起民众恐慌,被上面注意到,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乔梦星只能寄希望于顾文捷能够尽快关闭直播。
顾文捷显然和乔梦星意识到了同一个问题,如果他能关闭直播,这样就可以蒙上观众的眼睛,他自己却能在测试状态下继续观测乔梦星那边发生的事。可他在面馆里用尽了一切方法,甚至把扣扣终端的电池抠出来了,在手机上仍然可以看见这个见鬼的直播。
顾文捷怀疑乔梦星和分镜头处于异空间内,已经无法操控关闭了。
他急中生智,将取材直播的标题改成了“互动式VR恐怖电影”。
【大家看标题!】
【哈哈哈果然是虚假宣传,顾大神皮了一波,互动式?】
【有点意思啊,这就是直播型电影呗?】
随着小光幕的轻微卡顿,标题已经改变了,乔梦星知道好友的用意,暂且松了一口气。
【等等,有点不对劲啊。】
【??】
【从刚才开始,声音和画面就像慢半拍一样,是网络延迟了吗?】
由于分镜头夹在衣领上,观众所看到的都是第一人称视角,他们看见的并不是乔梦星本人,而是洗手池上方的镜子。
……
乔梦星在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看向了眼前的镜子。
一秒,两秒,三秒。
三秒过后,镜子里的人才抬起头,和乔梦星对视起来。
乔梦星吓得发出了一声急促的惊叫。
镜子里的脸是张学生模样的女孩脸,但往下一看,能把人吓出一身冷汗。
她脖子上有条切割的痕迹,连血淋淋的气管都暴露在外了,只剩下一层皮连着,就像是过年杀鸡时被砍断的鸡脖子,连骨茬都看的一清二楚。
“你怎么了?不好吃吗?我的肉不好吃吗?”女孩叽咕叽咕的笑了起来,两只眼珠子乱翻,她断掉的脖子里随着气音,断断续续的喷出血来。
乔梦星怕鬼。
准确的来说,他就怕这些死的奇形怪状,好像从鬼片现场跑出来的东西。
他一向冷静的大脑有些失控。
碰的一声巨响,乔梦星提起右拳就是一击,整张镜子都被他打出了蛛网裂痕,碎碴子哗啦一下崩了满地。
顾文捷之前和观众说过,现在观众们终于切身的体会到了,乔梦星根本就不是看上去的那样……
乔梦星的第一反应是打碎镜子后夺门而出,他已经惊慌到忘记自己锁门了,他拧着门把手,发现拧不开时,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马桶瞬间翻涌出血水,长长的黑发像海藻一样挤作一团。
“好痛好痛好痛!!!我好痛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无数个女人的尖叫从马桶里传出,合成出一种几乎让人忍受不了的刺耳声响,这哀嚎真的像杀猪一般凄厉,因为临死的人,已经算不上是人了。
乔梦星动作比大脑先反应过来,他放下马桶盖,狂暴的锤着冲水键,把金属钮都给砸的飞了出去。
尖叫终于停歇了。
乔梦星刚松了口气想要开锁出门,就发现还有几根长发从底下门缝钻了进来。
外面的“老婆”,正趴在地上往里偷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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