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牙刚收拾好屋子,就见无心向她走来。原以为他有什么事,谁知呆愣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
月牙轻笑:“无心,怎么了?”
“我喜欢你,我想娶你做我媳妇儿。”
原以为是有什么要紧事的月牙猛一听到这通告白,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脸涨得通红,开始扭捏起来,一点都不像平日里那个爽朗大方的月牙。
“你这人,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月牙颇有些无地自容的感觉,不自在地拢了拢耳边并不存在的碎发。
“但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终于等到无心这一番自白尚在暗喜的月牙正整理自己的思绪,就听到了无心接下来的这番话。
她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梦里似的,什么叫不会老、不会死,这,这还是人吗?不会有孩子又是什么意思,是,是他生病了吗?
月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完全不够用了,迷迷糊糊的,说不出话来。
良久,无心像是等待被宣判死刑一样,低垂着眉眼。
没听到月牙说话的无心,抬头看去,眼里既有惊讶又是心疼。
只见月牙眼眶红彤彤得,豆大的水珠往往外流,却偏咬着唇不说话。
无心眼睛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不忍再看,偏过头去。
接下来的这几天,无心都已经准备好了,无论月牙做什么决定,他都接受。哪怕,哪怕他心里难受得像有虫子啃一样。
可月牙这几天却像是身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该说说该笑笑,就像刚认识的时候一样对他。
无心看她那样,只觉得心里更难受了。
吃过午饭,月牙就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手里接着做她的针线活。
无心实在看不下去,上前抢过去,将东西扔在旁边,定定看她。
“月牙,你要怎么做,你说出来,我都受着。”无心面带乞求。
径直拿回针线的月牙动作一顿,嘴角似是扯动了一下,突然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我能怎么做?”
“无心,”月牙再抬起头来已经是满面泪水了。“你现在说有什么用?”月牙动作缓慢地坐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我从小就没有了亲娘,所以,每次看到那些被娘抱着哄着的孩子就特别羡慕。我那时就像,我以后要是有了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爱他,他饿了,我给他做饭,他冷了,我给他加衣,他病了,我就整晚陪着他。他还会有一个最疼爱他的父亲,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地在一起。可是,你现在却告诉我,这一切都不可能了。”
“那次从庄子回来,我就想,人的一生真得太短了,我应该珍惜,珍惜自己遇到的人。无心,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好好地过一辈子。可是到头来,你却告诉我你不能陪我一起变老,你不能给我一个孩子,不能给我一个普通的家。可是,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无心,你让我怎么办呢?”
月牙说着说着,早已不能自抑,抱着无心大哭……
门外,从头听到尾的流云在原地站了好久。
“你居然会主动来找我,真是难得。”
岳绮罗看着某个抱着酒坛子,一口接一口的女人,面带嫌弃:“你怎么跟那些臭男人一样,喜欢喝这个?”
喝着酒的流云还不望回嘴:“你不是还找了个臭男人结婚吗,哦,还做了人家的小老婆。”
岳绮罗早就习惯了她那奇奇怪怪的话,屈尊在她旁边的石凳坐下。
“我只是看他好玩,利用一下而已。不说我了,你怎么看起来,有点难过,怎么,无心对你不好?”
“他,”流云轻嗤,“他就算真对我不好又怎样,大不了离开去别的地方,这世上,谁离了谁不能活。”话毕,流云又灌了自己一口。
“那你这是怎么了?平日里看你那样子,无欲无求,跟那些冠冕堂皇的臭道士一样,却也有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流云也不回话。
至于岳绮罗,她早就摸清这家伙的套路了,任性得很。良久,岳绮罗看着自顾自喝酒的人,都要离开了,却听见了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说,爱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天底下的人非要和它过不去,不是折磨自己就是折磨别人。”
岳绮罗觉得自己有发言权:“其实,我刚进这身子那会儿,也试过,爱也没什么大不了,很快就腻了。”
“噗,哈哈哈…”
岳绮罗不满道:“你笑什么?”
“就你那点破事儿,那哪叫什么爱。”
“流云!你别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某人恼羞成怒道。
岳绮罗回到张府,众人已摆了桌饭菜,人都齐全的坐着,却没有人动筷。
她径直走到那个空着的位子坐下,也不说话,拿起筷子就吃。身边的张显宗什么也不说,还体贴地给她夹了平日爱吃的菜。
饭桌上的几个女人见状,不乐意了,七嘴八舌地说开了。
“我说某人啊,回来这么晚,连声招呼都不打,没看见其他人都等着呢。”
“就是。到底是不知来历的,上不了台面。”另一个女人阴阳怪气的紧随其后。
“闭嘴。”
张显宗重重拍下筷子,年轻俊朗的脸怒而威严。
“我吃饱了。”
岳绮罗懒得听这些女人多舌,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在榻上坐下,就听见敲门声。来人是谁,除了这院子的主人不做他想。
“进来。”
随着话音落下,‘吱呀’一声,张显宗推门进去,就看见了正对门口坐着的岳绮罗。
张显宗呼吸一滞,很快又调整下来,克制着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小心接近她。
“你不用管那几个女人的话,在我这里,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杀人也行吗?”
张显宗抬头,只见座上的女人黑眸如点漆,指尖是诡异的红芒,几个剪裁的惟妙惟肖大小一致的纸人随着她的动作飘来,将他包围,仔细一听,耳边好像还有女人狰狞的笑。
张显宗感觉毛骨悚然,手心都是冷汗,眼里却依旧坚定,带着深不可见的,爱慕。
“是。”
岳绮罗定定看着下方站着的男人,半晌,撤了术法。
“你爱我吗?”
张显宗听到那个笑吟吟的女人问。
“是,我爱你。”
张显宗的眼里带着她不熟悉的热情,那是她在段三郎那里不曾感受过的。岳绮罗嘴角笑意微顿,笑得恶劣:“可是,我不爱你啊。”
“我知道。”张显宗苦笑。
岳绮罗不解:“那你为什么还要爱我,你们凡人不是都讲究两情相悦吗?”
张显宗目光毫不回避,明明是个冷酷的大男人,眼里却透着无尽的柔情。听到这个问题,张显宗紧绷的身子放松了,冷硬的脸庞也有软化的迹象,轻笑道:“可这世上,更多的是我这样爱而不得的。爱一个人是不受控制的,既然给了,就收不回来了。”
“哪怕你爱的是个恶魔,哪怕你并不能和她一起白头到老?”
“是,即便如此。”我依然爱你。
半晌,岳绮罗没有说话,张显宗也是。一时静默无言。
良久,见她维持刚才的动作不变,张显宗先开口道别,刚转身拉开门,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显宗,我牙疼。”
被叫到的男人表情呆滞,不敢置信地转身看去,身体抢先于理智,傻傻回应:“我这就给你找牙医。”
“太晚了,明天吧。”
“好。”
张显宗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坐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掐了掐自己的脸,笑得像个傻子。
另一边的岳绮罗,看着那男人僵滞笨重的步伐,嘴边翘起一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弧度。
流云一夜未归,待回到家中,就看见了板着脸坐成排的一男一女。
眼尖的流云觉出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比以前更亲密了些。
流云挑眉:“你们俩,这是打算凑一对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你这妮子,乱说什么?”这是害羞的月牙。
“是啊是啊,我们打算过段时间挑个日子。”这是恬不知耻的某人。
“哎呦——”只见月牙捏了无心一把。
无心这才正色:“我收到了顾玄武的信,说是在天津安定下来了。”
“那你们这是打算去天津?”
“是。”无心开口,月牙也在旁边点头附和。“我寻思着,天津那块好歹有个认识的人,我和月牙去哪里看看,顺便把婚结了。毕竟,张显宗篡了顾玄武的权,指不定什么时候来找我们麻烦。”
“这样也好。”流云声音低语。
无心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打算,喜气洋洋的,都差点忘了教训那个一夜未归的小祖宗。
“我跟你们说啊,我听说天津那里……”
“我要走了。”
无心正说到兴头,突然听到这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回头看去。无心先是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
“你——,怎么突然就要走,和我们一起去天津不好吗?”月牙有些接受不了,惊讶道。
无心倒是平静,定定看了她半晌,开口:“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早在第一次见流云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个人和他一样,都是漂泊无根之人,所以他才会默认这么个小姑娘跟在自己身后。如今,他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她,也该去找自己的路了。
流云突然上前给两人一个拥抱,声音中透出不舍的情绪:“我会想念你们的。”如果我还记得的话。
抱着两人的流云浓密的睫羽垂下,在小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很快就松开了两人,流云装作若无其事的表情:“送别就不必了,我不喜欢,太伤感了。”
无心:“......”
这丫头......
第二天一早,月牙就发现流云不见了人影,她的床边,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竟是一样都没带走。
无心笑骂,带着莫名的怅惘:“真是个祖宗,临了都不忘让人担心。”
城镇外的一个茶棚,还是那身破旧衣服的流云刚喝碗茶水,放下银钱。末了,向城镇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离开,单薄的背影是说不出来的寥落。
枯黄的叶子扑簌簌落下,被经过的风呼啸着带走。
流云仰头看天,又要入冬了。裹紧脖子上的围巾,继续前行,逗留了那么久,还没好好看过这个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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