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羽蓝儿好不容易摘了一些结冰的野果回来时,发现小孩不见了,连她的锅也不见了,她忽然一阵头疼。
以他的小身板,应该跑得不远才对,她把野果放在屋子里,四处搜寻他的踪迹。
很快,在一个隐蔽的小坡下找到他。
冰雪覆盖的小坡下面,一个身穿破烂衣衫的瘦弱小孩蹲在大锅前,他把头伸进锅里,脏兮兮的小手一下又一下地舀起锅里的汤汁送进嘴里。
他的手很小,每舀一次都会漏出一大半,却依然不厌其烦地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每一次都仔仔细细地舔着手心的汤汁。
在大雪的映衬下,只见他那枯瘦的手腕上有着几道明晃晃的紫色勒痕,已经肿胀得不成样子,鸡汤的油水渗进伤口他却毫不理会。
“喂。”她犹豫了许久,还是出声唤他。
听闻她的声音,小孩浑身一僵,就在羽蓝儿以为他要回头看她的时候,他直接扔下锅拔腿就跑。
羽蓝儿蒙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要去追他,粉色的身影几个跳跃就来到十米开外,出现在小孩的跟前。
小孩大口大口地喘气,小小胸膛不断起伏,一脸警惕地看着她,陷入厚雪中的双腿慢慢往后退。
羽蓝儿现在很生气,非常生气,因为自己昨晚帮他捂了一晚上好不容易捂热的小身板,早上出门前还热乎乎的,现在看来又冻成了紫色。
这孩子,当真一点都不怕冷吗。
“你到底在干嘛。”她气笑道。
眼看着她就要走近,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小孩消瘦的身影化为闪耀着金光的粉末消失在空气中。
而在他消失的同时,天空飘落的雪花瞬间静止,风声停了,空气凝固,天地再一次仿佛被石头砸碎的玻璃似的迅速开裂,然后支离破碎。
……
现实世界,破庙。
邋遢的小孩倏地睁开眼睛,从干草上翻身坐起,黝黑深邃的眸子失神地凝视前方。
许久,他伸手摸向干瘪的肚皮,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为什么没有中毒,为什么,这次和以前的梦完全不一样。
他下意识地舔舔嘴唇,似乎还能尝到那锅鸡汤的滋味,那是一种,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味道。
……
黑暗世界中,羽蓝儿单薄的身子站在漆黑的土地上。
小孩消失之后,梦境直接破碎,变成漫无边际的黑暗,那些梦境仿佛随着小孩而生,只有他在的时候,才恢复生命力。
在这里,她感受不到一丝寒意,冻得发白的双唇以及僵硬的四肢恢复了原状,湿冷的粉色罗裙也变干了,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她能感觉到有一种无形的东西在变化,如果她的第六感没错,那是时间,时间在加速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四周的场景再一次改变,这次不再是寒冷的雪地,而是沙漠。
烈日当头,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干燥的空气吸入肺中,只过了几秒钟,她就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从严寒到酷热,人生的大起大落也不过如此。
好吧,该死的系统,她到底接了一个什么破任务。
“系统,你好样的。”
强烈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有一种即将要烧伤的灼痛感,疼痛感减少百分之五十发挥着它的作用,让她不至于难受得寸步难行。
但是就算意识上减轻了痛苦,身体上还是在持续受到伤害的,这么下去情况只会越来越糟糕。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主线任务,上次场景变化,小孩就出现了,这次肯定也是,所以必须快点找到他,帮助他对抗噩梦才行。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催动体内灵力向四周扩张撒网,在茫茫沙漠中搜索异端的位置。
忽然,一个方向传来不寻常的骚动,心神一敛,迅速往那个方向赶去。
金黄色的沙子蕴含着恐怖的热量,炽热得难以忍受,整个沙漠就像是一个大烤箱,让人只想马上离开这个鬼地方。
一阵风吹过,不少沙子黏在皮肤上非常让人难受。
羽蓝儿以前没来过沙漠,没想到第一次亲身体验沙漠的感觉,会是在“梦魇”的梦境里,真是世事难料。
她顺着发现不寻常的放向追去,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小孩的身影。
不远处,小孩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唰唰唰”地收割了好几条毒蛇的生命,然而他的周围还有很多毒蛇,正在朝着他吐出鲜红的蛇信子。
此时,他的全身上下沾满了金色的沙子,枯瘦双脚光裸地踩在沙子里面,皮肤被烫得通红脱皮,可是他仿佛毫不察觉,迅猛地挥出匕首砍掉一条条毒蛇的头颅,鲜红的蛇血溅在他的脸上。
但是很快,更多的毒蛇冲了上去,他根本应付不过来。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握住匕首的那只手因为脱力而颤抖,嘴唇不知道何时咬破了。
就在他快要被毒蛇淹没的时候,周围莫名其妙地燃起了熊熊大火,将那些毒蛇焚烧殆尽,只留下一堆灰烬。
他迅速地扭头,警惕地看着闯入视线的来者。
羽蓝儿走向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转身就跑。
然而他还没走出多远,就痛苦地捂住手臂,跪在沙子上面,透过残破的袖子,能够看到他的手臂上有蛇的咬痕。
“你被蛇咬了。”羽蓝儿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不由得慌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地拿起匕首,对准清晰可见的两个牙印,毫不犹豫地削了一大块肉,伤口顿时喷洒出滚烫的鲜血,深可见骨。
“你干什么。”
她看着都疼,这么小的孩子居然面不改色地削下一块肉,虽然知道他是想用这个方法阻挡蛇毒蔓延,但是亲眼看到还是觉得非常残忍。
小孩整条手臂血淋淋的,他在自己的衣袖上撕下一块布条,咬住用另一只手缠绕绑紧。
他绑得并不轻松,她想过去帮他,他迅速把匕首横在胸前,只要她继续靠近,他绝对会向她挥出利刃。
胡乱地绑好之后,他继续往前走。
羽蓝儿远远跟在他身后,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大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只觉得越来越口干舌燥,皮肤也晒得生疼,难受到不行。
她都快承受不了了,更何况是失血过多的小孩。
果然,他倒在了沙子上面。
“醒醒,不要睡。”
小孩脸色苍白得可怕,双唇开裂,呼吸断断续续。
虽然梦境中就算死了也不会影响现实,可是他承受的痛苦与现实是没有任何差别的,这是连大人都难以忍受的痛苦。
想到他对敌人以及对自己的狠厉,她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没有一个人天生就是坏人。
一定是经历了一般人难以想象的痛苦,才会生出毁灭世界的念头。
他现在还小,或许,还来得及改变他的想法。
羽蓝儿试图夺走他的匕首,尽管他已经陷入昏迷,依然紧紧攥住,好不容易才把它夺过来。
她把他抱起来,与他清醒的时候不一样,现在的他已经不会挣扎,瘦小的身体轻得不像话。
她施展飞行术往前赶去,只不过茫茫沙漠根本找不到方向,只能默默祈祷他们运气好一点,能够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祈祷这个噩梦还没有彻底赶尽杀绝。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的背上已经被晒得发麻,如果没有减少疼痛感的加持,估计此时已经火辣辣疼得动不了。
尽管如此,她还是尽量护住小孩,不让他被太阳晒到。
呼吸之间全是热气,一阵阵滚烫热浪扑面而来,熏得她眼睛不停地流泪,整个脸上都是沙子,狼狈到不行。
就在她快坚持不住的时候,远方出现了一点小小的绿色。
“这该不会是……”她心头一阵狂喜,加快速度往前飞去。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她终于看清楚那个绿点是什么,绿洲,是绿洲。
虽然范围不大,但是小小的湖泊在沙漠中央是多么的神奇,一些树木围绕着湖泊生长,守护着这个生命的奇迹。
感受到高高的大树给他们带来的一丝阴凉,她差点喜极而泣,把小孩放下,不顾形象地趴在湖边猛灌水。
甜丝丝的湖水一点点缓解她身体因为缺水带来的各种不适,等喝饱了水,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刚刚真的感觉快要死了。
随着刚才的跋涉,小孩脸色已经白得像一张纸,全身上下布满了沙子。
羽蓝儿用手捧起湖水喂给他,小孩干裂的嘴唇已经卷起一层层死皮,在湖水的湿润下逐渐软化,她接连给他喂了几口,看着水从他微张的双唇流进去,心神稍稍安定下来。
随后,她又伸手撕下自己的裙角,在湖中浸湿拧干,小心翼翼地给他清理伤口上的沙子,把他脏兮兮的脸擦干净。
一层层污垢从小孩的脸上脱落,很快显出真容,小孩长得极其好看,五官精致得宛如一个瓷娃娃,只不过由于太瘦弱,显得十分憔悴。
看着这副容貌,羽蓝儿略微失神,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以为自己看见了缩小版的萨斯。
但是仔细一看,又感觉一点都不像,鼻子眼睛嘴巴,没有一个地方相同的,大概只是一个错觉。
小孩的伤口很大,血淋淋让人看着都觉得疼,而且他现在不仅昏迷,还发烧了。
她眉心微皱,缓缓闭上眼睛,意识在脑子里翻了一遍,猛地睁开眼睛。
双手结印,柔和的金光从她手中传出,落到小孩身上,将他团团包围,片刻后,小孩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呼吸逐渐平稳。
看着他身上的变化,她如释重负,看来这个治愈术施展得很成功,只不过他精神损耗太严重,要睡一觉才能醒来。
夜色渐浓,她坐在小孩身前,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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