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萧家其他人也从田里回来了，两个小崽子也跟着回来了。
“大伯，你出去吃啥独食了，现在才归家，赶紧的，把独食拿出来，要不然我不让奶给你吃饭！”
杨氏是个怂货，萧远山被背回来，身后还跟着不少村民，她心虚，就躲在灶房不出来。
这会儿两个孩子从外头进门就吼萧远山，说的话还这么不客气，简直……
“老萧头，你这孙子咋教的？说的是人话么？”
“就是，你家老大是为谁伤的？”
“孩子小不会说话……”萧天富忙将两个儿子往屋里攥，两个小崽子还不服气：“爹你干啥？大伯还没把吃的交出来呢。”
“娘说了，大伯是偷偷出去吃肉了……”
萧万金：……
太尴尬了。
村民们鄙夷的，不屑的，嘲讽的目光让他跟掉进荨麻坑一样，浑身刺挠，感觉老脸都丢尽了。
还好这时郎中来了，倒是解了他的围。
徐德文瞧见萧远山的样子脸色凝重极了，竹片儿还插在他的腿里，血顺着竹片儿和裤腿往下滴，地上已经有一小滩血了。
“咋的伤成这样了？”他仔细检查，然后道：“筋断了，往后你这条腿就废了。”
“啥……”萧万金一听就傻眼了。“的德文兄弟你说啥？我们家老大这腿？”
徐郎中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我说筋断了，这条腿得费。
不过你们若是愿意把他送府城的大医馆去治，花个一二百两银子，倒是有几分可能痊愈。”
“一二百两银子……疯了么！”一听说银子，杨氏就忍不住冲了出来。
萧万金瞪了她一眼，她顿时就消停了。
“好歹能有三四成的机会把他的腿给治好了。腿废了可干不了活儿，大不了猎了，老萧头，你好好考虑考虑吧，我先帮你家老大把伤处理一下。”
徐郎中说完就当众扒出竹片，血飙得到处都是，溅了他一脸。
把众人吓得不轻，这伤看起来太吓人了。
徐郎中打开医药箱，拿出伤药和绷带帮萧远山把伤口包扎起来，然后站起身来对萧万金道：“你家老大失血过多，得好好补补，出诊费我就不收了，但是药钱要二十两。”
“你咋不去抢！”二十两，杨氏一听就炸毛了，二十两花在谁身上都行，就是不能花在老大身上。
“老徐啊……咱们家不富裕，这二十两是拿不出来的，这药咱们还是抓，只是这药是不是斟酌斟酌，用点儿便宜的啊……”
“老萧头，你们家老大可是为了救孩子别你们逼上山的，结果孩子没上山，这会儿你们家老大受伤了，你们还不给治……你们亏心不亏心。”
“就是，明明早上让你们上山找找人，你们就是不愿，若是上山找一找人，说不定你家老大不会有事儿。”
“做人要讲良心，人在做，天在看。”
“老萧头，我还得提醒你，你们家老大可不是一副药就能吃好的。”徐郎中补了一句。
萧万金沉默了，他现在简直是下不来台。
“实在是这个家的银子不是老大一个人的，我不能为了老大不管家里其他人吧？
不能为了给老大治伤就让家里人饿死吧，徐郎中，您行行好，贵的药材我们实在是用不起，咱们能不能……”
“对，大哥受伤是为了二哥，凭啥我们要跟着受连累。”萧天贵站出来道。
季巧珊一直跟萧天佑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这会儿听徐郎中的意思，萧远山今后不但是个残废还是个药篓子，心里就有了想法。
听了萧天贵的话，他也站出来了。
“爹，分家吧。”萧天佑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分家，给大哥分点儿银子，这伤就他自己看。这样对咱们也公平。至于二哥，到底大哥是为了阿文阿武伤的，就让二哥把私房银子拿出来给大哥补偿些。”
一个累赘，可不能留在他们家！
“对，分家！”两外两兄弟也反应过来，纷纷要求分家。
“我愿意拿私房银子补偿大哥。”私房银子……他说有多少就有多少，等村里人走了，就是一个铜板不给又能咋样？
“你们这么做不地道啊。”有村民开口。
“就是，这不是明摆着不管你们家老大了么？”
“啥叫不管啊，分家了不也是一家人么？”
“就是，也没让大哥给爹娘养老银子，这不是已经够为大哥着想了么？”
“总不能爹娘一把年纪了，让爹娘反过来供养他！”
“你们别说了，爹，我同意分家，别的我不要，爹您给点儿银子让我抓药，另外多给我两床被褥就成，我师父那屋啥也没有，没被褥这夜里太凉，我怕冻死……”
“你这孩子，可要想清楚啊。”方婶儿看不过眼，提醒萧远山。
“婶儿，分吧，若是不分……我跟远山哥……”刘芷岚站在萧远山身边儿，红着眼说，话不说完，只留一半儿，让众人去想。
果然，徐铁柱几个跟萧远山好的就嚷嚷起来：“分了好，若是不分，山哥还不知道能活几天。”
“搞不好就会饿死。”
“既然老大有分家的意思，我这个做爹的也不能拦着，翅膀硬了，该飞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萧万金也不坚持了，现在名声不好……总比萧远山死在家里强。
再说，家里就这情况，确实没能力养闲人。
分出去，他是死是活都跟萧家没关系。
“老四，去写个分家文书。”萧万金吩咐萧天佑，萧天佑忙回屋写文书。
“村长，还请您给做个见证。”萧万金又跟村长拱手。
后来的徐丰收也知道了前因后果，他点点头，萧家这么闹也挺好，若是这两口子过不好，刘春芽最终没保住命，这就是肖家作的孽，跟徐秀才没关系。
萧天佑的分家文书写得极其简单，上头分给萧远山多少银两，分他什么东西都没写。
只写了至此分家，不论生老病死，双方都互不瓜葛，讲明爹娘以后不管有啥都不用萧远山管。
这是生怕萧远山往后找上门来缠他们啊。
萧天佑当着众人的面儿念了念分家文书，村民们听了就越发可怜萧远山了。
给老萧家卖了这么多年的命，一旦没有用处了，老萧家立刻就跟扔垃圾似的将人扫地出门。
这那里是分家啊……
“大哥，你看，奉养爹娘本来是我们四兄弟的事儿，可是弟弟我知道大哥难，以后这爹娘就不用你管了。”
言下之意，爹娘不用给你管，你也别给脸不要脸，活不下去了就回来歪缠，到时候他们是不可能管的。
萧远山点点头：“放心吧，出了这个门，我就是要饭也不会要到老萧家门口的。
这么多年，家里的地基本是我种的，这些我就不说了，打猎的收入供养你念书，供养一家人嚼用。
我算了算，这么多年的猎物卖的银子，少说有几百两。
你念书的花用就没下过三百两……
这么些银子我都是交给爹娘的，也算是提前把供养爹娘的银钱给了，至于爹娘咋安排我这个当儿子的管不了……
今后……也该你们三个管管爹娘了。
希望你们能有我当初那么孝敬爹娘。”
一家人在分家文书上画了押，村长这个见证人也签字画押，又找了三名村老一同见证画押，完事儿之后，萧远山就说了这番话。
这个家他走，要走得明白。
他今后是会恢复的，还会上山打猎，到了那个时候，老萧家的人保不齐会找上门来。
虽然有分家文书……但还不够，皇帝以孝治天下，到时候，萧万金一出面诉苦，村民们该又站到老萧家这头了。
所以，话他要说清楚。
再者……萧远山的眼神在几个兄弟脸上扫过，见他们看萧天佑的时候果然浮现出不满的神色。
这就对了。
即便是走，他也得在几兄弟心里埋一根刺。
萧天佑上辈子一直没考上秀才，因着有自己挣钱家里人都能吃饱饭，所以没人说啥，当然了，也是因为另外两兄弟不知道萧天佑具体花用了家里多少银子。
现在他把银子数目说出来……这三兄弟还能继续兄友弟恭？
他等着瞧。
“天哪……几百两银子！”
“都让萧家老四给霍霍了？”
“老大，家都分了你还胡说啥？”萧万金见状不对，忙呵斥萧远山。
萧远山倒是没吭声，但村民们的议论就响了起来。
“哎呦……萧家老大可是在山里打了几回大家伙的，这银子他只有说少了绝对没有说多。”
“就是，那野鸡野兔也没少打，拿到县里就能立刻换银子。”
“可惜了啊，伤了腿，以后这两口子咋活……”
萧远山：“爹啊……您还是把银子分给我，被褥给我，趁着铁柱他们在，我也好拜托他们把东西帮我搬过去。”
这银子得当众要，否则村民们一散，他休想从萧家拿到一分一毫。
“我也不要多了，爹给我二十两，我把这头副药吃了，说不定还能捡条命。”
“二十两，家里那里来的那么多银子！”杨氏尖声道。
萧万金到底是要点儿脸的，毕竟家里还有读书人，他瞪了一眼杨氏，转头对萧远山道：“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这是家里最后的家底了，全给了你，家里就一个铜子儿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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