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家里有病人，稍等啊……”刘芷岚应了一声，就跟萧远山从灶房出来，然后关了灶房的门。
萧远山将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到一边儿，刘芷岚则回屋快速把烂衣裳换上。
她去开门，萧远山去椅子上坐好，把伤腿搁在小凳儿上，用烂衣衫搭着。
门一开，来人是萧万金，他身后跟着两个衙役。
“老大，朝廷派了劳役，你收拾收拾，跟两位差爷走吧。”
两名衙役见他们来了萧远山都不起身，脸色都不好看，其中一名不耐烦地催促道：“赶紧起来收拾东西，到村口集合。”
“爹……远山哥伤了腿，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儿，你咋不跟官差大哥说清楚？
您是想害两位官差大哥吧，带个腿有重伤的人走？
到时候远山哥到底好是去干活儿还是养伤？”
刘芷岚表情夸张，声音尖锐，两名衙役一听，同时转头责怪地去看萧万金。
萧万金被他们的目光盯得一缩，他咳嗽了两声就道：“不过是小伤，不耽误干活儿……
官差大人，您别听她瞎说。
妇人家家的，就是不想让男人出去干活儿。
全村人都知道，咱们家就老大干活儿是把好手。”
“媳妇，来扶我一下。”萧远山喊了一声刘芷岚，刘芷岚马上就过去将他搀扶起来。
萧远山单腿跳到两位衙役面前，朝两人拱手道：“两位不知，草民因为伤了腿，没办法下地干活儿，我爹就将我分了出来。
有分家文书的，您二位去村里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村长那里还有一份分家文书。
草民现在跟萧家是两户人家，按道理，草民该服劳役，但是因着单门独户服劳役。
老萧家也该出人服劳役，两家人了，不能混在一起占朝廷便宜。”
他说得诚恳极了，两名衙役的脸上就有了笑容：“你说得对，正是这个理！”
“要是都有你这种想法，咱们的活儿也就好干多了。”
“逆子，你疯了么？咱们是分家了，可是还没去衙门分户……就不算！”萧万金闻言就怒了，衙役上门的时候他就暗喜萧远山的腿伤了，肯定还没去衙门分户。
衙役又不傻，怎么能听萧万金的，其中一名年纪大点的就呵斥道：“分家就是两家人了，你这个大儿子是识大体的。
你们两家都该出人服劳役！
想逃，门儿都没有。
要么出二十两银子，要么就出人！”
这两家人还没分户，他们就能瞒着，若两家人都出人，他们就能卖一个名额去顶替别人。
若是其中一家愿意花银子，那这二十两银子就是他们自己尽落了，分文不用上交给朝廷。
萧万金都气死了。
“萧远山！你……你不孝……”
“自古忠孝难两全……爹，我们都是皇上的子民，得为朝廷分忧！
可不能只为了一己私利就作出有损朝廷利益的事儿。
再者说，这朝廷的工程……也是为了利民，咱们更应该支持。”
刘芷岚听了萧远山这番话，在心里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这汉子肚子里有货啊！
说话一套又一套的。
萧万金气得吐血……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大儿子竟要拖老萧家下水。
来之前他就想过，倘若是两家人，萧远山也是要去服劳役的，不管咋地他都的去，那还不如就他一个人去。
谁曾想，他竟不答应！
“好了，你赶紧回去商量让谁去服劳役，一会儿我们再去你家。赶紧的，可别耽误了咱们的差事，若是敢耽误，老子手中的朴刀可不答应！”一名衙役吓唬萧万金。
萧万金没办法，只得垂头丧气地匆匆下山。
等他走了，刘芷岚才将萧远山扶着去坐了。
“媳妇，去给两位差爷凑些银子，我这样子去了也是累赘。”
“可咱们家统共就只有十三两银子……”刘芷岚为难地扯衣角。
萧远山看向两位衙役，十分诚恳地道：“两位……我们实在是拿不出二十两银子……只有十三两……要不……我还是跟二位走？”
“算了，十三两就十三两吧，我们会跟衙门好好说说的。”这银子就是白得的，两名衙役会咋选一目了然。
“多谢两位了，两位的大恩大德我们一定记着……”刘芷岚忙回屋取银子。
衙役收了银子，就嘱咐道：“你们暂时不要去衙门分户，等这次劳役完了之后再去。
否则……就十三两银子……我们怕衙门里有人不满，还是会来你们出人去服劳役。”
刘芷岚忙点头：“放心吧官差大哥，我们记住了。
我们住得远，跟村里人也不来往……不会跟别人说的。”
“你们清楚就好。”两名衙役见两人通透，就走了。
重新关上院门，刘芷岚这才松了口气。
“怎么苦着一张脸？”萧远山站起来问刘芷岚，“这不是没事儿了么？”
“面应该坨了……”刘芷岚道。
萧远山笑了：“坨了的我吃，你另外煮。”
刘芷岚摇头：“反正没剩下多少了，给小黄吃吧，我也已经吃好了。”
萧远山瞧见小黄在刘芷岚脚下打圈儿，不满地把它踢开，他用的力气吧大，小黄只是在地上滚了一圈儿就又屁颠颠地跑来缠着刘芷岚。
“我吃完了有剩再给它。”反正他就是不想把媳妇的剩饭给小黄。
哼，想跟他抢，门儿都没有。
两人重新回到灶房，面果然已经坨了。
萧远山先端了刘芷岚的碗，把她碗里剩下的面吃完，这才去吃自己碗里的。
“媳妇，你再煮点儿啥吃吧。”萧远山从她的面碗里抬起头，那碗就跟洗过的一样干净。
刘芷岚笑着摇头：“真不用了，我真吃好了。第一次煮面，没掌握好量，煮多了。”
说完，她又问萧远山：“朝廷每年要征发多少民夫？”
萧远山道：“看情况，有时候一年一两次，有时候两年一次，但也有一年三次的情况。
不过一年三次还是少，毕竟田地里的庄稼也重要，一般都是农闲的时候派发劳役。”
“二十两一个人……真的是太贵了。”刘芷岚叹道，“普通老百姓可交不起这个银子。”
“衙门正是要让多数人都交不起，若是都能交得起，还哪里有人愿意去服劳役。
哪年服劳役不死几个人，伤残几个人。
就是不死……身子骨也得熬坏。”
不管是修堤坝还是修路他都去过，他们这种民夫……根本就是被当成牲口用，有时候连牲口都不如，管事的官差宁愿死人也不愿意死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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