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染烫得想把手中的杯子扔出去,但是一想到这是邵俨第一次给自己倒水,便怎么也忍住了。
她赶忙拽过一角被子托住杯底,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邵俨就看着她的手忙脚乱,脸上的神情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祁染隔着被褥捧住杯子,长长呼出一口气来。她猛地想起邵俨被烫红的手指,下意识往他手上看过去。
邵俨立在不远处,站得极为板正,眼眸微垂,也看不出是不是被烫疼了。
“水那么烫,你就不要接啊。手有没有烫着?疼不疼啊?”祁染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却还是努力将语调放得轻软,就怕自家的小祖宗听不进去。
她的话音落了半晌,邵俨才缓慢地抬眼看过来,眸色幽深,无波无澜。
祁染和他对上视线,两人僵持了半刻,最后还是她先被弄得没了脾气。
好吧好吧!
他长得辣么好看,他最有道理了!
祁染瞬间泄了气,心中满是无奈,低头喝水去了。
“为什么不喝药。”
邵俨的语气平缓,听着倒不像询问,反倒像是平静地陈述。
“嗯?”祁染正在心中赞扬自己对于小祖宗的无限包容,突然听到这句话,都被问得一愣。
邵俨没有再重复之前的话,看着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微微皱起了眉。
“我其实没什么事情,不一定要喝的。”
祁染偷瞧了他一眼,眼中隐隐透出心虚来,声音也就愈发小了。
其实,一提到这茬,她又忍不住挠头。
昨天光想着用苦肉计来博取一下同情了,竟然忘记了要喝药这一茬。她自小身体就好,便是生病也都能很快恢复,所以实在是懒得喝那些难喝到想吐的中药。
而且……她小时候不想喝药满处乱跑,最后一不小心被抓住还是灌了一碗药。那种又苦又涩,还莫名带着些酸味的味道,她真是印象深刻。
正是这时,有小太监端了热好的药进来。
两人的目光都落在那碗药上,热气腾腾,刚进屋便已经有一股浓浓的苦味扩散开来。
祁染瞬间苦了脸,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快速后撤。
邵俨的余光扫到了她的小动作,他顿了一下,敛了眉,抬手便要去拿那碗药。
“等一下!把药给我就行!”
祁染却一眼看见了这边的情况,也顾不上不想喝药的事情了,赶紧喊了一嗓子来拦。
妈呀!小祖宗真是不怕疼啊!
她刚才就摸了一下杯子,现在手指还隐隐作疼,结果她家小祖宗真是要厉害死了……
小太监倒是临危不乱,突然的惊吓也没能让他手里的托盘抖了一下。不愧是在邵俨发火时,被推出来送药的人。
邵俨皱了眉,转头看向祁染,却还是收回了手。
小太监得了指令,行了半礼,几步行到床前,低垂着头,将手中的托盘恭谨地递到祁染的手边。
祁染眼见着药一路“行”到了自己面前,其实也是有些后悔了。她闻着那种又酸又苦的药味,就已经想要重新缩回床的内侧,离这碗东西越远越好。
但是一抬头,正撞上邵俨的视线。
她逃跑的动作一僵,瘪瘪嘴,极不情愿地伸手试了一下药碗的热度。
“嘶,烫……”
祁染只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一下药碗的边缘,然后立马可怜兮兮地喊烫。
邵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最后还是祁染败下阵来,将之前拿着的那杯水也放到托盘上,然后将托盘整个接了过来。
然而喝药还是没有那么简单的,祁染就低着头,和那碗乌突突的药大眼瞪小眼。
邵俨的神色似乎始终没有什么变化,站在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眸色幽暗。又过了半刻,床上的小丫头还委屈巴巴地盯着那碗药,丝毫没有喝的意思。
“蜜饯。”
邵俨动动唇瓣,扔出两个字来,嗓音有些沙哑。
小太监立即领命下去了,门重新被关上,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祁染有些诧异地看过来,虽然看邵俨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她还是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还是~很心软的嘛~
小太监很快便把蜜饯送了过来,祁染还没有来及高兴太久,便又面临着喝药的威胁。
她看看蜜饯,又转头看看那碗药,瘪瘪嘴,实在是连一口都不想喝。
“你若是不喝,后日也要卧病在床了。”
邵俨的眉头皱得更紧,语气都显得有些严厉。
祁染委屈地抬眼看他,小声嘟囔道:“生病就生病嘛,反正你也不想和我去过红鸾吉日,便是一直发高热也……”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吸吸鼻子,垂了眼眸,真像是委屈坏了。
“喝了。”
邵俨扔出冷冰冰的两个字,拢着手眉头紧锁。
祁染一梗脖子将装着药的托盘放到床头,本想大声地反驳,但是一看邵俨似乎是真的生气了,便又缩回被褥里,改为小声的抗议:“我不……”
“喝了。”邵俨的声音似是轻了一些,顿了半刻,嗓音微哑,“后日,你想去哪里?”
祁染原本闷在被子里试图躲避,但是一听邵俨这话,就一下子从被子里冒出头来,查眨巴眨巴眼睛,满是惊喜:“咳咳……你真的想和我一起去过红鸾吉日呀?”
“喝了吧。”
邵俨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乍一听还是冷淡的,但实际已经放得软了很多。
“那我们说好了!我喝了这碗药,你后天下了早朝就陪我出去!”祁染咬咬牙,下了决心,端起已经放得温热的药,语气认真地和邵俨确认。
邵俨垂了眸子,眼中更是幽暗,抿紧了唇,终是应了一声:“嗯。”
祁染满意地点点头,如临大敌地看着手里的药,深吸一口气,最后捏住鼻子直接把药灌了进去。
“咳咳咳……”
药一入喉,苦涩辛辣。
祁染被呛得咳嗽了起来,连喝几口水缓了半天,又赶紧往嘴里扔了三四个蜜饯。
邵俨静静地看她吃得腮帮子鼓鼓,望着她吃完了,才开口提起另一件事:“脚不能随意裸露,让外男看到……”
他的话说到了一半,又突然停住,垂下眼睑,嗓音沙哑,语气有些怪异:“当然,太监是无所谓的,本也不能算……”
“我知道啦!”祁染突然开口将他后面的话打断,见邵俨抬头看过来,不由歪头露出一个笑来,又补充道,“我就是一时忘了,以后会仔细会仔细记着的。”
她自然知道邵俨后面要说什么,只是见不得他说那样话的神情。眼眸低垂着,身上透着暮霭沉沉的死气。
“好……”
邵俨看了半刻,张张嘴,说了一句好,转身便要出门。
“诶!等一下!”
祁染将药碗推开,本想直接蹦下床,然而掀开被子的前一刻,又想起自己没有穿袜子的事情,赶紧探身从旁边的柜子里摸出一双穿上。
来送药的小太监早就懂事地退了下去,屋中只剩下祁染和邵俨。
祁染胡乱将袜子套上,便从床上蹦了下来,颠颠跑到铜镜旁边的柜子处,开始翻箱倒柜。
邵俨本已经准备离开,却被她叫住,只是看着她在屋里翻腾,眸色愈发幽深。屋里窜来窜去的小丫头,若不是看着脸色确实不好,还真不像生病的样子。
“找到了!”
祁染一通翻,终于找到了记忆中的小盒子。
她长舒一口气,赶紧转头跑到邵俨面前,将那个小盒子递给他:“这个是治烫伤的,特别好用!”
许是因为她本就在病中,刚才翻了一圈,也着实有些累了。祁染的气息都有些乱,稍稍有些喘,额上出了一层汗,眼中却始终明亮。
她仰头看着邵俨,笑得眉眼弯弯。
邵俨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的眼中仿佛划过了半分慌乱。他垂下眼眸,看向祁染掌心的那小盒药。
停了很久,他僵硬地抬起手,要将那盒药拿过来。
祁染等了半天,一拍脑门想起邵俨极爱干净、不喜他人触碰的事情,又赶忙转头去拿了一个托盘,用帕子要药盒与托盘都擦了一遍。
“你一定要好好用。下次也不要拿那么烫的东西了,多疼啊。”
祁染伸直了胳膊,让邵俨能轻易拿到托盘上的药盒。她想起刚才的事情,又忍不住嘱咐了几句。
她家小祖宗看着也是真不怕疼。
邵俨望着她,眸中似是风起云涌,然而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抿紧了唇,抬手将药盒拿了。
“早点回去吧。你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忙,早点早点休息。也别太辛苦了,还是身体要紧,要按时吃午膳……”见他将药拿走了,祁染满意地点点头,背着小手将他送到门口,絮絮叨叨地嘱咐着。
邵俨始终没有回应,缓步迈过门槛。
祁染却也不在意,笑嘻嘻地又说了几句,朝着邵俨挥了挥手,便算是道别了。
邵俨转过身,神色冷峻,看不出一点温情。
但是,那盒药却被紧紧地握在掌心。
烫伤药膏?早年间在宫中,为主子奉茶,从来都是滚烫的水倒进杯子里。烫得多了,便不疼了。
那小丫头真是……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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