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菱略低着头,只偷偷抬眼看了看。兰姨娘一如既往地在唐氏跟前服侍着,沈秀茹规矩也是丝毫不错,不论刮风下雨,总是一早便起来请安。
昨夜爹爹定没有宿在这里,齐姨娘与沈靖韬,沈宛茹都没来。前世自己也是从不像唐氏请安,不说唐氏,便是祖母那里她都不晓得去。
当时只觉得委屈,祖母不喜自己,嫡母抢了自己娘的位置——谁抢了谁的位置?算算年岁,爹爹当时先遇到唐氏,后遇到娘的。
说来说去还是爹爹的不是,若是他一心一意,怎会生出这么多庶子女来?
唐氏已经喊过沈靖文细细看着,又指着宴菱说道:“你们一同进来,想是已经认得了。她就是你新来的幼妹,叫宴菱。她刚刚来,都不熟悉,你要好生照顾她,别叫她以为哥哥姐姐不亲近,知道么?”
不用嫡母说,大哥最是好亲近的。宴菱心中这般想,面上只做胆小害羞模样。
唐氏又拉着宴菱说了会子话,才道:“今日给你与你大姐的嬷嬷就要来了,你先回去歇歇,晚些我让人叫你过来。”
宴菱点头应了,又起身告辞离去。
沈靖文见她走了才问道:“娘,怎的不带宴菱去给祖母请安么?”
唐氏微微叹口气:“那孩子胆儿小,你祖母那儿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我怕她不懂事,惹着祖母或是客人。”
沈靖文回头看门口,似乎想透过门看到宴菱的背影。她胆小?可是明明她看着自己的时候胆子很大,而且——她做害羞模样的时候,眼睛何其澄明。
是个狡猾的小聪明呢。
偏沈秀茹点点头说道:“宴菱她说话都不敢大声一点儿,若是被吓着了可不好。”
沈靖文知道自己这个亲妹妹,最是心疼幼小。因着娘与姨娘不对付,她也不愿意对宛茹太过亲密,如今来了这么个看起来乖巧的妹妹,她可不就高兴坏了。
宴菱坐在房中写字,立冬在旁边研磨。
宴菱心思却不在字上头,她一心想的都是暮春堂——那是祖母齐氏的院子。
齐氏原是京都齐家嫡长女,与祖父门当户对。只是后来齐家没落了,偏齐氏拎不清,对弟弟妹妹纵容过分,齐家几乎都是靠着沈家生活的。
齐姨娘,便是齐氏的亲侄女。也正因如此,齐姨娘才敢在自己面前做出长辈模样。
宴菱既然决定了,这辈子安安稳稳过一生,就不想再惹前世的那一身骚。
唐氏清冷却是大家出生,不喜磋磨人。沈秀茹虽有杀身之仇,但前世自己责任不小,这一世小心些便好。
最要紧的是齐姨娘与沈宛茹,面热心冷,她前世竟以为她们是好人。后来发生的那些,多少都是她们从中作梗的。
还有萧云天,今生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绝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瓜葛。
“呀”,立冬一声轻呼,取了宴菱手中的笔,扬声喊道:“处暑,处暑,快打热水来,小姐手脏了。”
宴菱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太入神,手蹭到墨汁也没发觉。
处暑打了水,拿了香胰子给宴菱洗手,便洗便嘟囔:“小姐怎这么不小心,这要是被人瞧见了,还不得笑话您啊……”
宴菱听她絮絮叨叨,不自觉就笑起来,前世处暑就爱唠叨,那时候自己不领情,以为她仗着是夫人送来的,处处管着自己。
立冬奇道:“姑娘脏了手,怎还笑得这般开心?”
宴菱抿了抿嘴,只说道:“从前不曾用过这样好闻的胰子。”
立冬与处暑对看一眼,都沉默不做声。
没多久,便有小丫鬟来喊宴菱去沉香院,唐家送的嬷嬷过来了。
宴菱走出院子,瞧着蔚蓝的天空,心中格外高兴。上天多许了她一世,很多东西也与从前不一样了。今生,她一定能活得很好。
唐家送来的两个嬷嬷,一个姓赵,一个姓姜。赵嬷嬷从前是内宫女官,年岁大了放出宫,因与唐家有些渊源,受唐家之托,来了沈家。而姜嬷嬷是王府老嬷嬷,资历不如赵嬷嬷,却也是个能干严谨的人。
唐氏将二人介绍可以一番,对宴菱说道:“你身边一个照料的嬷嬷都没,你便先挑一个吧。”
宴菱沉吟片刻,对沈秀茹福了福身说道:“谢母亲心疼,谢姐姐相让,那宴菱便厚着脸皮先选了。”
见沈秀茹颔首,宴菱方稳步走到姜嬷嬷跟前,行了半礼。姜嬷嬷忙侧开身子,表示不敢受小姐的礼。
宴菱说道:“我自幼懒散混玩,也没个约束,往后要嬷嬷多费心了。”
唐氏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外面来的女儿,虽说规矩上差了点,举止上颇有些不合适,但不卑不亢,进退有据,没给沈家丢脸。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把内宫女官留给姐姐,不论是她猜得到,还是只因本性不敢越矩,都说明她通透得很。
秀茹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对着宴菱感激的笑了笑,上前给赵嬷嬷行半礼。
赵嬷嬷与姜嬷嬷都推说着不敢,心中皆是明白的。大小姐举止得体,想是主家打算将其高嫁,所以早早的买嬷嬷来指点她。而三小姐礼仪皆不熟悉,是得从头教来。如此姜嬷嬷的任务,比赵嬷嬷还要重上许多。
唐氏又道:“是我母亲亲寻了二位嬷嬷,如今我这一双女儿,就交给你们了。”
又说了许多客套话,唐氏才对宴菱说道:“如今嬷嬷也有了,宴菱,你要好生学习,三日后你爹爹休沐,到时候你爹爹与我,会带你一起去给你祖母请安。”
出了院子,秀茹拉着宴菱说话:“你不用担心,祖母那里,只有一个表姐还住着。”
宴菱默默想着,祖母挖空心思补贴娘家,可是爹爹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怎能没有怨言?
她又微微松一口气,只一个表姐便好,舅公,还有表伯父,表伯母都不是什么好人,各种想方设法挖苦她,摆着长辈的架子欺负她。
至于那个表姐,无非是爹爹不论给了什么好东西,连宛茹都不敢要的,她都敢明目张胆的骗去。
如今,他们应当是还未曾来京都,只那表姐,几年前便送到沈家来。老夫人是她姑祖母,齐姨娘是她姑母,她是一点寄人篱下的自觉都没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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