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宿舍门早已经锁了,三个人也没有回宿舍的打算,暗夜中走回工作室。
芥末干什么事都冲在前面,一马当先掏出钥匙开了门。这门有点涩,蹭着地面,总是吱啦响,不好打开。芥末性子又急,忍不住踹了一脚。
章鱼走在最后,看到他这动作抽了抽嘴角,小心翼翼地将快要散架的门关上,絮絮叨叨像个老妈子:“你小心点啊,再踹它就倒了……”
傅靳匀已经进了屋,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没说话。他知道,芥末今晚心里憋着气呢,连一头脏辫儿都冲上了天。
兄弟三个从中午之后就再没吃过东西,二十来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早饿得前胸贴后背,眼里都冒星星。刚刚走在外面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到了工作室,往单人小架子床上一趟,饥饿感就从骨子里钻出来,每个人肚子空得能吃得下一头牛。
最先忍不住的还是芥末:“那个,这儿有没有吃的呀……”
顿了顿,他补充:“面包什么的,辣条也行啊……”
听到他这话,章鱼轻嗤一声,自己也已经饿得没力气了,还要和芥末拌嘴:“咱这儿哪儿来的吃的啊,傅哥又不吃,你不吃我也不吃……”
芥末转头看他一眼,眼里光芒都快散尽了:“有点啥喝的也……”
话说到一半,他骤然止住话头,心里一动,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倏地被点亮。转头正对上章鱼略带期盼和希望的眼神。贼兄贼弟一拍即合,四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然后视线齐齐地聚焦在傅靳匀进门后随意放在桌子上的那罐——古城特色米酒上。
这不就是现成的吃的?
半晌,工作室一阵兵荒马乱。
芥末和章鱼凑在一起,好不容易弄开那封口,刚一打开就闻到一股极冲的酒糟味儿。
章鱼深深嗅了嗅,随即皱了皱鼻子,又用手扇了扇:“我操这劲儿还挺大啊!”
芥末白他一眼,一脸鄙视:“这他妈又不是直接喝的!”
然后两个人才后知后觉地举起开了封的瓶子凑在一起看食用说明。什么……可用热水冲饮……?
两脸懵逼。
两个人正无语对视,搞不清到底是怎么个吃法的时候,后面伸出一只手,轻轻巧巧地将那罐米酒接了过去。然后他们就听见一道带着些鄙视、清清淡淡的声音:“边儿去。”
傅靳匀一边接过那米酒,一边找到烧水壶接满热水。等着水烧开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翻到一袋一次性纸杯,拆了三个出来,挨个儿往里倒了些米酒。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地做完,就靠着桌子抱臂等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神色淡然,眼睛里漆黑一片。
芥末和章鱼看着他的动作,眼睛里直冒星星。两个人缩在一张床上咬耳朵,芥末碰了碰章鱼肩膀:“欸,我觉得这时候的傅哥比唱歌的时候还帅!”
章鱼瞪他一眼,同样凑近他耳朵:“那是,你不看看现在会做饭的男人还有几个!”
话音刚落,烧水壶“嘀”得一声响,傅靳匀上前端着壶,正要往纸杯里倒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他们俩。
章鱼还以为傅靳匀是听见他们说话了,正要光明正大表扬一下他们英明神武的傅哥,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那道带着微微哑意、晕染上深沉夜色的声音:“……有鸡蛋么?”
章鱼、芥末:“……?”
他好像也没想要得到什么回答,问完顿了两秒就自顾自转过身去了,抬起手臂估摸着量往纸杯里倒水。
章鱼见状,弱弱地举起了手:“枸杞……可以吗?”
傅靳匀闻言,转过身来,挑了挑眉,没说话。芥末转头诧异地盯了章鱼一眼,语气里掩不住地惊讶:“小老弟你怎么回事,还有枸杞?”
说完不过瘾似的,又补充:“你还是不是我们葬爱家族杀马特了,开始养生了?”
嘴瘾要过,汤也要喝。
芥末一口气喝完自己那份上面飘着几点红色枸杞的甜米酒,舔了舔唇,眼巴巴地看了看傅靳匀:“傅哥,还想要。”
章鱼:“真香。”
——
林予冉和郭瑾上完晚自习,也睡饱了,回到宿舍才开始发愁郭瑾刚刚告知她的“通识课期中考试”。
这个破学校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上晚自习也就算了,有期中考试也就算了,但通识课竟然也要考,真的一点儿脾气也没有。
当初刚开学的时候选通识课,大一新生哪儿知道里面的门道。学校选课系统极其垃圾,网站进也进不去。林予冉一阵心慌忙乱地随手点了一个《统计学》,感觉自己选到了还挺开心的。
可是当她上了第一节课,感受到了这门课程里浩繁如海的数学知识和经济金融知识,以及学习学到秃顶的地中海老师诲人不倦的热情时,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要知道,她高考数学不及格啊。
虽然每节课都按时去刷卡,但每节课都像听天书一般趴在座位上神游,哪儿有什么收获,连这半学期讲了些什么都不清楚。
她洗漱完,借了郭瑾的笔记钻进床帘里,打开台灯,用一种极其恭谨神圣的姿势望着笔记本上一连串的数字符号。
???
她真的有上过这门课吗?
大家都说通识课考试很水很少,但林予冉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哀嚎。
水归水,但试卷上总得要能写上去点东西吧?以她现在百分之零的知识存储量,估计只能写个姓名班级学号了。
但她怎么能服输,她可是老师一向引以为傲的好学生啊!每年都拿三好学生奖状的啊!
周三才考,还有两天时间。
她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念着,还好还好,老天不亡我。
可是事实证明,数学这东西,还是要点儿脑子和天赋的。对着书本和笔记折腾了两天,她终于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和一股迷之自信上了考场。
大家好像都并不重视这考试,林予冉按照往日考试的时间来到教室,里面只零零散散坐了十几个人,基本上都在吃早餐。她本想再拿出笔记再看看,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算了吧。
好不容易等到快要到开考时间,老师才姗姗来迟。座位是随意坐的,她坐在靠走廊的最外面,也就是教室的最右边。她的左手边挤满了人,只有直后方空着一个座位。
啧啧,平时上课哪儿有这么多人,这教室都快要坐不下了。或许是今天来得人的,老师都乐呵呵的,指挥着自己的学生助手发着卷子。
这时,从门口处走进来一个人影,高高瘦瘦,黑卫衣黑裤子,今天没戴鸭舌帽,只将卫衣的兜帽随意扣在了头上。单手插裤兜,走路都带风,酷得要死。
嘿,这兄弟莫不是走错了?上了半学期的课了,压根没有见过他。
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她,唇角似乎向上翘了翘。大步一迈就灵灵巧巧上了台阶,一屁股坐到了她后面的座位上。
林予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一道似笑非笑的声音,透过开考前教室繁乱的骚动传到她耳朵里:“新手小姐?”
林予冉嘴角抽了抽,这事儿这人怎么就忘不掉了?
她嘴角含笑,露出一副乖乖巧巧的可爱神情,转过头望向他。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掉了卫衣的兜帽,露出完完整整一张脸。她这才发现他理着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寸头,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装扮,露出深邃眉眼和高挺鼻梁。
他也正笑吟吟地看向她,嘴角有股子说不出的坏。
林予冉不知道为什么,只瞧了这一眼,她便不敢再看,本来想说的话都忽然间烟消云散,忘到了后耳根,只有心脏扑腾扑腾地不停跳着。
急匆匆地转过头,又觉得自己反应是不是太大了。还好此时卷子已经发到了她这儿。她深呼一口气,掩饰性地装作为了拿卷子才不得不迅速转身的样子。
脸颊竟也开始发烫,她伸手抚了抚,火一样的温度。
真是奇怪。
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刚刚的惊鸿一瞥,认认真真地看试卷,可身后那人存在感着实强,只稳稳地坐在那儿不说话,就让她感到奇怪。
忽然间一阵心烦意乱,试卷上的数字符号都扭曲成一个个小蝌蚪,游来游去,辨不清真实面孔。
林予冉拍拍自己脑门,还是写卷子吧先。
她自己觉得这两天的临时抱佛脚还挺有用的,起码这卷子一半以上的题目都是郭瑾的笔记本上写清了解题步骤的,更别说什么概念解释简答,看过一遍就有印象,根本不足为虑。而且最后一道大题的公式她也是会的,只要将数字套进去演算一下就ok。
大家说得没错,这通识课考试果然很水,看来老师也没有要挂人的意思。
笔随心到,林予冉自信地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卷子,什么会的不会的都当做会的写了上去。
大功告成,她合起笔帽,扫视了教室一圈,已经有好多同学交卷走了。看看时间,好像还有点早。百无聊赖地坐在座位上发呆,无事一身轻,不自觉地便分了一部分心神在身后那人身上。
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写,毕竟半学期都没见他来上过一节课。她假装伸懒腰,身子刻意往后靠了靠。后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连翻动卷子的响声都听不到。
他不会是一个字都没写吧?这好像有点惨啊。
不知道怎么想的,林予冉轻咳一声,身子往里面一侧靠了靠,然后将卷子放在靠走廊一侧。先是正面,看着教室前面的挂钟走过五分钟,再翻到背面,如此反复。
这样他总能看得见吧?
林予冉不由得为自己点了个赞。自己是真的聪明,这么机智的办法都想得出来。
心里感叹的话还没说到一半,一个纸团就从后方直直地扔过来,掉在她卷子上。
林予冉心里一惊,连忙将纸团抓住握在手里。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才放松地呼了一口气。这要是有人说她作弊,可怎么都洗不清。
他这是……感谢她?
怀着复杂又忐忑又期待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在桌子底下拆开这纸团,展开抚平。小脑袋偷偷低下去,快要埋到桌子底下。
一秒后,她整张脸都爆红,腾一下从桌底钻出来,耳廓深红,充了血一般。
她咬咬后槽牙,将那张纸条瘫在试卷上,又羞又愤。
只见那纸条上赫然写着一行字,龙飞凤舞,极有力度,透着一股子锋利——
“新手小姐,你最后一道大题算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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