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第七章

    “不用了。”叶婴说:“谢谢。”

    没有什么语气,更不用提什么感情,林远时扁了扁嘴。

    怎么……感觉这小丫头有点冷啊。

    不用就不用呗,凶什么凶……

    *****

    上完两节课刚好是吃饭时间,因为下午还有课,叶婴没法走,只得跟着林远时一起在林园吃了饭。

    老爷子他们都不在,只有一个做饭的张嫂。

    吃完饭,张嫂拿着纱布过来:“少爷,该换药了。”

    林远时犹疑了一下。

    把纱布接过来,林远时自己去照了照镜子。

    下不去手。

    打开书房门,对着那个背影“哎”了一声。

    叶婴正准备睡一会儿,听到声音回了头,“嗯?”

    “会换药吗?”

    叶婴并不想多事:“不会。”

    林远时:“不会我教你,跟我过来。”

    叶婴只好起身跟着林远时出去。

    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左边眉骨处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伤,最重的那处伤在额头,此时贴着一块大纱布,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一次药。

    “把纱布揭下去,把新的贴上去就行了。”

    叶婴有点紧张,局促的坐在沙发上,“我不知道轻重,要是疼了就吱一声。”

    林远时:“嗯。”

    叶婴搓了搓手,她天生手脚冰凉,尤其是冬天,不管多么暖和,手脚都冷的跟冰块儿一样。

    “得罪了。”

    温度差不多了,叶婴这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的把林远时额上的纱布揭下来。

    额头缝的针还没有拆掉,黑色的线像是一只蜈蚣,静静趴在林远时的额头。

    药液浸着血肉,触目惊心。

    叶婴有些不忍,下意识的对着伤口处轻轻吹气。

    有一点痒,又有一点舒服。

    林远时咬牙忍着,整个脊背都快要僵掉了。

    叶婴就坐在他的面前,个子小,头顶只能堪堪到他胸口,那一头黑亮的头发又长又直,泛着淡淡的香味。

    方才她想午睡,已经摘了眼镜,跟着林远时出来就忘记戴了。

    这还是林远时第一次看到叶婴不戴眼镜的模样。

    和之前完全就是两种感觉。

    叶婴的眼睛非常漂亮,黑色的瞳仁水莹莹的,双眼皮非常明显。

    眼睛不带什么感情,像是黑色的漩涡,眼尾藏了锋利的钩子。

    看久了,能活活把人吸进去似的。

    精致而危险,半分呆滞的书卷气也无。

    叶婴把新的纱布粘好胶布,“我轻一点啊……”

    林远时笔直的看着她的眼睛,“嗯”了一声。

    “为什么打架啊?”

    大约是离得太近的缘故,叶婴的声音很轻。

    她嗓音甜糯,这样听上去温温软软,可是经她这么一问,林远时莫名其妙的有点心虚。

    “跟我弟一言不合。”

    “然后就动手了?”

    林远时简直不想继续这段对话了,叶婴一句一句,语气淡淡,可是林远时总能听出责备的意味。

    叶婴的指尖微微有些凉意,轻轻触在他的额边,像是在挠痒痒,感觉怪怪的。

    林远时稍稍躲了一下,但很快又坐回来。

    这种有点疼还有点痒的感觉,竟然有点上瘾……

    “嗯。”他闷闷一声。

    “我弟是军校的,下手太他妈黑了。”林远时又补救了一句。

    叶婴一边粘胶布一边轻轻吹气,林远时的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在她嘟起的嘴唇上。

    他仿佛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甜香味。

    林远时的鼻子非常灵敏,这道味道非常淡,他相信只有他能闻得出来。

    再看叶婴的一张小脸,白净得几乎能看到青色的血管。

    一点瑕疵都没有。

    干净得让人不舍得碰触。

    “好了。”叶婴往后退了一点,“疼吗?”

    林远时停顿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啊,不疼。”

    他站起身,这么一动才感觉到,后背一股凉意。

    就换药的这么一会儿,他出了一身的汗。

    他撩起衣服下摆给自己扇了扇风,“草,怎么这么热……”

    *****

    下午那一节课上完,张秘书送叶婴回去。

    林远时没急着上楼,在书房安静的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林远时倏地起身,打开书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晚上七点多,霍文初从车上下来,看到一个黑影儿从别院出来。

    那大摇大摆的走路姿势一看就知道是谁。

    “远时。”霍文初叫了一声。

    林远时等了她一会儿。

    “你去哪了?”

    林远时挠了挠头,头发剪短了真他妈不适应,冷风一吹感觉特别冻头:“别院。”

    “你又去别院干嘛?”霍文初惊道。

    又去找林斯寒动手了?

    林远时大步走进屋,“道歉。”

    霍文初无言。

    “他母亲刚去世,我不该动手的。”林远时说,“何况要是他不躲开,我那一拳直接就给他脑袋摁花瓶里去了。”

    霍文初想起林斯寒母亲的事,稍稍敛了眉目,目光深深:“林斯寒说什么?”

    林远时:“没说什么啊,打了几把游戏。”

    霍文初略略放下心,“嗯,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说到这,霍文初想起叶婴:“今天小婴跟你一起上课的吧?”

    林远时往沙发上一倚,长腿一伸,“嗯。”

    霍文初:“小姑娘也不容易,父母刚刚去世,寄人篱下不说,我看她还很照顾弟弟,咱们……”

    林远时触了电似的,“腾”的站起身:“你说什么???”

    霍文初疑惑:“什么?”

    林远时皱眉,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父母刚刚去世?”

    霍文初:“是啊,怎么了?”

    林远时:“她不是什么‘叶伯伯家的千金’吗???”

    *****

    “小朗,这一周重点把姐姐交代你的那部分内容好好听,等下周末回来姐再给你讲后面的内容。”

    周一早上,叶婴把行李给叶朗带上:“路上小心,在学校要学会照顾自己。”

    叶朗临上车,把叶婴给他带的牛奶塞到叶婴的手里,“知道了姐姐。”

    “小朗……”

    “姐姐你喝!!”

    说罢,“砰”的一声关上车门。

    马上就要出成绩了,周一的早自习格外热闹。

    拿着一本书顶在桌子上,私下里小声谈论着周末和成绩。

    “我课外的老师说了,这回的期初考试题太简单,分数应该都挺高。”

    “是吗?我假期就上了几节课,不少东西都忘了。”

    “好几道大题都是寒假练习册上的原题。”

    “你做过啊?我都没看见,那你这次肯定能考特别好吧?”

    “不能不能,我好几个空都算错了,这次应该考不过朱木心。”

    “朱木心还能是第一嘛?不是说那个新转来的在他们原来的学校特别厉害吗?”

    “能厉害到哪去?比朱木心还强?她是南方人,学的和咱们都不一样。”

    ……

    …………

    伴着这样的讨论声,叶婴用了十五分钟,做完了周末留的英语阅读,正准备拿出数学练习册继续刷题的时候,一个人影晃过来。

    高高大大,一身白色鹅绒大衣。

    昨天晚上林远时非常难得的失眠了,早上起来脾气非常差。

    长手一伸往桌子上一趴,补眠。

    “哎,时哥,时哥,”姜成鹤回过头来,用他的椅子撞林远时的桌子。

    “嗯?”林远时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手机借我一下,我用你号跟他们排一把。”

    林远时从兜里摸出手机,扔在桌子上,姜成鹤要接,林远时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子,“有个条件。”

    姜成鹤:“什么条件?”

    林远时:“这节下课去超市给我买点吃的。”

    姜成鹤接过手机:“没吃早饭啊?”

    林远时把自己的校园卡拿出来扔给姜成鹤:“买就得了,哪那么多废话。”

    说完,林远时懒洋洋的转过头去继续睡了。

    林远时是走读,不上大晚自习,五点多就回家了,早上也是从家里过来。

    林远时在学校里非常受欢迎,经常有女生偷偷摸摸的把什么东西塞到他的桌洞里。

    有时候是精致的水果盒子,有时是小甜点或者牛奶,还有不少粉色信封装着的情书。

    几天前叶婴还觉得好奇,偶尔瞟上一眼,现在叶婴也习惯了。

    林远时是饿不着的就对了。

    早上第一节是邵军的语文课,班上迷迷糊糊睡倒一片,临下课的时候,邵军说:“一会儿课代表跟我回办公室取下期初考试的卷子,顺便把大榜贴一下。”

    教室瞬间沸腾了。

    “成绩”二字对于省重点实验班的学生来说,无疑是最最重要的事。

    叶婴把教辅材料的最后一页看完。

    同学们还有一本教材没发,老师说为了不费两遍事,干脆把叶婴的教材和那些放到一起,再过几天才能发下来。

    所以叶婴只能先买了教辅先凑合着看。

    合上书,叶婴手抵着胃稍微揉了揉。

    ——她的胃不太舒服,随着呼吸隐隐作痛。

    前面语文课代表秦婷拿了一厚摞卷子回来,大家吵吵嚷嚷的冲到前面去看,秦婷组织了一下纪律,“等一下,我一个一个念,大家过来拿。”

    “朱木心。”

    “陆云亭。”

    “葛旭。”

    ……

    这声音给林远时吵醒了,他迷迷糊糊的坐起来,习惯性的揉了揉头发。

    讲台上众人吵着等卷,秦婷不得不大声叫着他们的名字。

    整个班上就一个人最从容。

    背脊挺直,低头写着什么。

    头发梳成马尾,长长的顺下来。

    企图用淡定来掩饰内心的紧张。

    清风吹来,一睁眼就看到这幅画面。

    林远时舒服的吹了声口哨。

    姜成鹤买完吃的回来,满满一大包扔给林远时。

    “你他妈能不能轻点。”林远时不大高兴。

    瞥了一眼旁边的小人儿,还好没碰到她。

    “时哥,你这一脸伤到底咋整的?”

    姜成鹤知道林远时有起床气,虽然见面就看到了,但是一直憋着没敢问。

    现在看林远时心情不错,这才问出口。

    林远时:“还能是谁?”

    除了林斯寒,还有谁敢揍他?

    姜成鹤其实想笑,但是不太敢。

    “时哥你猜,这回咱俩谁垫底?”

    林远时:“这还用说?”

    姜成鹤:“肯定是你啊?”

    林远时一掌招呼在姜成鹤后脑勺:“去你妈。”

    林远时打开一袋薯片,姜成鹤也想吃,林远时一巴掌把姜成鹤的手爪子拍掉。

    “脏不脏啊就要伸手?”

    姜成鹤:“你自己还不是伸手拿了?”

    林远时:“那能一样啊?”

    讲台上,秦婷手里的卷子越来越薄。

    “叶婴。”

    终于叫到了叶婴的名字,叶婴站起身,不少人都没散,伸着脖子看叶婴的分数。

    语文好像才……八十八分?

    这么低的吗?

    合着就光看着学习好啊?

    周围一片议论,叶婴领了卷回到座位上,翻看了一下卷子。

    林远时忽然踹了她的椅子一下。

    叶婴:“怎么了?”

    林远时把手里的薯片往前一递:“吃吗?”

    叶婴:“不吃了,谢谢啊。”

    林远时在袋子里翻啊翻,找到一袋草莓软糖,丢给叶婴。

    “给,别难过啊小学渣。”

    “认清现实才是王道。”

    “活在梦里总是不好的。”

    叶婴回过头,刚好撞上林远时阳光的笑容,他朝她飞了个眼,“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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