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闯阳气火灾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
这三天内, 明越被封灵院内各门课程的老教授争着抢着看了个遍, 人人都很好奇她奇奇怪怪的体质。
昨天咒文课王阳明还专门把狗啃头的明越点名喊起来，让她挤了点血，和雄黄蛇胆之类至阳之物比拼了一下阳气浓度。
沦落到五毒待遇的明二哥：“……”
全班同学齐刷刷行注目礼。
院中人这种程度的关注, 其实也能理解。
明越在阳气火中待了五个小时, 除了发型被烧残了，什么事都没有。
滑天下之大稽！
说出去当事人都不信！
好事不出门, 坏事传千里。
斩鬼业原来人人只知道，金陵明家的明二阳气挺重——这回可好，“挺重”二字直接被院里的同学们替换成了“炸弹”。
于是。
明越，等于, 阳气炸弹。
这话再不是一个夸张比喻了。
一时间，大四不少学生都或大或小的修改了毕业选题, 生拉硬拽将明越这个案例写进了论文中, 扩充实证的同时, 让封灵扬名, 让明越扬名。
多么磅礴的阳气啊。
斩鬼业的大律之一, 阴阳互克，可不就是基于活人阳气之上开发出来百战百胜的绝招吗。
只要能够妥善激发阳气, 别说尸山血海，就算是十八层地府你也能自由来去。
这种‘明越’模式, 要能好好开发起来, 哪怕只是一定比例的复制和模仿, 绝对是可以大幅提升斩鬼师战力的典范操作。
预热两年, 增加影响力，还可以纳入阴阳通感课程教科书的案例，从此金大封灵院光荣录上再添一笔。
这些后续的影响力，都是这两天和高年级唠嗑时，明越才知道的。
至此，她才真正明白，那天大清早，她发问‘这算好事吗’，秦鳞没有立刻回答的原因。
影响力真的很大。
大到很难单一维度评价好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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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时。
文学院前头的青葱咖啡厅，吕星如点好了两杯卡布奇诺，边整理自己的毕设资料边等待采访对象的来到。
毕业在即，百校联考不远。
此时大四的时间已经准确到一分一秒都要精打细算。
眼下，大量修改和填充论文内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但是，吕星如的论文选题是阴阳基础科学，选了一个小角度探讨阴阳眼的作用原理和类型——这算是很容易出好论文的一个类型选题，只要抓到足够多数量的特殊阴阳眼，就能够稳坐A刊；
A刊稳了，优秀论文就稳了，今年的百校联考预选分他吕星如就一定会拿到A级。
是的。
吕星如最终的目的除了写出一篇能够开辟学术道路的好论文外，最重要的还是百校联考的预选分——也可以换算成，在进入正式考场前的加成分。
预选分这东西，具体决定因素很多。
各校高材生中各位佼佼者的知名度，发文数量，随导师或者其他团队参与过的实战项目评价等等，这些都会影响预选分的评级。
百校联考淘汰率极高，每年通过率稳在25%~30%的。最终成绩的评定包括预选分和测试分。
此时此刻，吕星如就是在争取预选分。
明越是个好例子。
无论是她出类拔萃的天赋、无与伦比的战斗直觉，还是她古怪至极的阴阳眼。
这些都是大大可写的例证。
卡布奇诺送了上来，冒着热气。
吕星如喝了一口，接着翻阅手边的资料。
这是份新鲜口供。
采集的正是几个月前宝山医院事件的全经过，采集人包括周静仁、陈修、翟丹等高年级。
其中，陈修作为吕星如的同系，被盘问的最详细。
偏巧陈修正是宝山现场和明越作配的人，能说道之处很多。
“体质和眼睛的异常？”当时在食堂，陈修嚼着西兰花含糊反问。
“哪有什么异常。”
“我倒是看出来这小妮子胆子比天大。”
“非要说起来，明越策略思维非常好，对阴阳气都非常敏锐，八神咒的话，她还小应该不会，但是阴阳大律的运用她非常灵活擅长。”
“什么生什么什么克什么，反应溜溜的。”
“适合做单刀突进类工作——而且，”陈修摸着下巴回忆宝山雨夜，明越突进七楼产科的骚操作跃然眼前：
“——处事冷静，很有担当，常做跳出常规的举动。”
吕星如却并不关心明越其人性如何。
他为人并不博善，现在更是万千注意力尖锥一般聚集在明越的阴阳眼和体质上。
“这不是重点。”
吕星如打断了灵院主席想要抒发一番对后辈夸赞的心情。
“明二阴眼不行，这不是秘密。”
“多说些这方面的，陈修。”
陈修：“……”
陈修讽刺道：“你还能再烦人一点吗，吕星如。”
“明越的阴眼确实问题很大，我们普通的斩鬼师都是阴眼生阴，阳眼借阳。”本身就是活人，阳眼用不着生阳。
“可明越不一样，她的阴眼只是单纯的容器作用，或者你可以理解成——海眼，起到漩涡吸引的作用。”
“丝毫没有阴气源这一阴阳眼必备的功能。”
吕星如：“所以，明越的阴眼是残疾的？”
“……”陈修被残疾这说法弄得有点不得劲儿，还是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吕星如：“这于理不合。”
“活人的出生必然伴随着基本的阴阳平衡，这是天道。”
“也许存在小范围的阴阳失衡，但是不可能失衡到这种程度。”
“明越阳气这么强，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阴气源建立起平衡点的话，她怎么可能顺利出生？”
“早夭胎畸都是夸她的了。”
陈修：“……”
陈修皱眉，“你说话能好听点吗？”
吕星如：“不能。”
“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陈修，别告诉我你一个主席没怀疑过这件事。”
“如果你真没深想过，我会怀疑你竞选舞弊。”
陈修：“……”
怎么原来没发现学委嘴这么毒。
当时食堂吵闹，陈修很想将这件事情打哈哈敷衍过去，毕竟自己也是取了部分明越的证词写进论文中，要是和吕星如撞了也是极大的不美——可是吕星如这人眼神咄咄逼人，目如寒星，实在是躲不掉：
“我当然想过。”
“但是没有答案。”
“明越没缺胳膊缺腿活蹦乱跳长到现在，阴眼从小就瞎，这就是客观现实。”
“存在既有道理啊，老哥。”
吕星如冷漠无感：“道理也不会逾越过阴阳大律。”
“阴阳平衡才是正理，陈修。”
“你想暗示什么？”
“明越的阴眼是人为原因？”
陈修冷冷望他：“所以？你要去探究人家学妹家的陈年往事？”
吕星如：“做学问就要有百折不挠的心。”
陈修啐道：“可拉倒吧，还百折不挠呢，看把你能的。”
随后他摆摆手：“有种你就去问，我猜你肯定问不出来。”
吕星如：“……”
吕星如：“为什么？”
陈修嗤笑：“懒得和你说，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明家的家学，在那个宝山月夜长谈中，陈修知晓了冰山一角。
明大的威能让他知道，就算明越真的出现过什么捅破天的幺蛾子。
那也不是随随便便能打听出来的。
明家看着表面光鲜，细究起来内里全都是深坑。
所以，吕星如，你尽管去。
问的出来算我输。
论起人情世故方面，做过两年主席的陈修还是要比擅长科研的吕星如要精通。
坐在咖啡厅的吕星如却不这样想。
他有预感。
这篇半稳不稳的论文，将会因为明越这个例子的加入，而光彩大震，坐稳A刊之名。
叮铃一声。
有人推门进来。
吕星如应声抬头，随即微微一怔。
明丽大方，顾盼生姿，却不是小家碧玉。
吕星如没想到明越皮相如此优秀。
可真的配得上她这个姓氏——除了那个狗啃头。
“不好意思，让学长久等了。”明越致歉道。
“无妨，是我来的早了。”
“你能答应我的例证采集，已经很感谢了。”吕星如难得露出一个笑容。
两人没寒暄几句，吕星如直接切入正题。
明越立刻挺直背做好，打算给学长的优秀论文添砖加瓦。
问题主要是关于明越纯阳体质的。
明越也是回答的精准到位，很多用词可以不用整理，直接引用到论文中。
“是的，我的阳气一直很旺盛，八字生辰、从小的生长环境、思维方式等等都是很偏重阳气化方向。”
“细讲生存环境的话，明家在金陵的宅邸是一座阴宅，阴气环境下生长，会催生更多的阳气，不然无法保证身体健康状况良好。”
“阴阳眼吗？”
“从有清楚记忆开始，我的阴眼就只有容器功能，没有生阴气的作用了。”
“实战的时候很吃亏，我需要足够浓度的阴气环境才能够正常使用阴阳眼。”
“是的，在平常环境下，我经常看不清鬼魂。”
“优势？我看因果链很清楚……这算吗？”
絮絮叨叨，明越说话快速流畅，半个小时说完都不用喝水的。
“……”
吕星如记录着，越写眉头皱的越紧。
话语逻辑没问题。
但都说的不严不实。
她肯定提前准备过。
“学妹，打断一下。”
吕星如终于决定开口，明越点头，示意学长有话就问：
“我问一个冒犯的问题。”
“你的古怪体质和你的阴眼枯竭有没有关系？”
“回答你的主观判断就好。”
“……”
明越垂下眼睑，“我认为没有。”
“这样吗？”撒谎，吕星如不置可否。
“那好，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的阴眼到底是先天不足，还是后天人为原因导致的缺损？”
“不要糊弄我，你要明白，要是按照你现在身体的阳气极性判断，倒推回出生时——你很可能根本不能顺利出生。”
“阴阳平衡大律你快大二了，应该懂。”
吕星如盯着明越问道，身为科研人员预备役的理智冷酷暴露无遗。
明越笑了笑，“学长说笑了。”
“肯定是先天不足啊。”
“哪里会有什么后天导致的缺损啊。”
“难道学长在暗示……我被挖过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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