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小曦……”
扶瑶这才醒过神来，抬头望向自己对面的苏眠，她正一脸困惑的模样。
“姐，怎么了？”扶瑶问她。
苏眠微微皱了皱眉，眼中隐含忧虑，道：“该是我问你怎么了才对，你这几天总是时不时地发呆。”
闻言，扶瑶便笑了笑，软声道：“我没事，可能是没睡好。”
苏眠半信半疑地看着扶瑶，她只觉自家表妹在隐瞒着什么，可表妹若不说，她也不好强迫。
“师妹。”
“许师兄……”苏眠的视线移到了扶瑶的身后，她的脸上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扶瑶一听，还未来得及扭头一看，便见许湳柏已经行至她与苏眠的旁边。她还瞄到了许湳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便听得他说：“白师妹也在啊。”
“师兄认得小曦？”苏眠倒是颇为惊讶。
“上次不小心把白师妹认成你了。”许湳柏温雅地笑笑，说。
苏眠这才恍然大悟，她正欲开口说话时，却见对面的扶瑶站起身来，“姐，师兄，你们慢慢聊，我约了朋友。”
扶瑶微微笑着，对苏眠和许湳柏都道了别，“先走一步，下次见。”
苏眠也顾不得太多，就朝她叮嘱了几句。而许湳柏则是凝视着扶瑶的背影，眼神略带兴味。
扶瑶知道自己这么直接走人的行为，很容易引起许湳柏的怀疑，但他要怀疑就怀疑好了。在杀手组织中，扶瑶最不想接触的人就是K。
实际上，扶瑶在纠结究竟要不要接受M的靠近，她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而倘若不抓住这个机会，她也许就很难再接触到他们。
她愿意赌一把。
无论他们想要做什么，她都奉陪。
扶瑶一进入咖啡馆，M就已经看到了她。扶瑶在抬眸的瞬间，和他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依旧是含着笑意的眼睛。
扶瑶轻迈着脚步，朝他走去。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来了。”M笑了笑，道。
扶瑶一怔，随即便浅浅地一笑，说：“你煮的咖啡很好喝。”她这话倒是说得不假。
M也笑了，他眼神柔和地望着扶瑶，“谢谢你的赞赏。”
等扶瑶端着咖啡坐下后，M紧随其后，同样坐在了她的对面。
M那双深湛的眼睛中，流露出些许似笑非笑的意味。但他的声音是温和低沉的，他说话时的语调不疾不徐，“上次是不是吓到你了？”
“不是。”扶瑶轻轻摇了摇头，她只是稍显疑惑地看着他，“就是觉得奇怪，应该没有人因为认为对方是个好人，就突然说要和她做朋友吧？”
一般情况下，如果有人忽然对你说，他觉得你是个好人，希望能和你交个朋友。
……怎么看，都很莫名其妙。
看着扶瑶这般不解的模样，M忍不住轻轻笑了，他含笑道：“你的眼前不就有一个这样的人吗。”
闻言，扶瑶略显讶然，旋即，她也不禁笑了笑，“你还挺风趣。”
扶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来，对M说道：“对了，我叫白锦曦。”
“白锦曦？”M轻声念着她的名字，“锦曦、锦曦，是一个好名字。”
说这话时，他的眉眼处都浮着温和的笑。
扶瑶不过一笑置之，她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
往后的日子，扶瑶依然会在空闲时去M的咖啡馆里坐一坐，同他聊聊天。
扶瑶不得不承认，倘若他不是杀手组织的一员，假设她并不知晓剧情，她只怕会被M的魅力所折服。
他的想法与观念都具有独特的个性，扶瑶和他交往越久，便越忍不住产生一种他是她知己好友的错觉。
但扶瑶知晓，这的确是错觉。
哪怕M隐藏得再好，她的内心深处都是抗拒着他的。他与她，应该是各怀心思。
即使M表现出来的模样是儒雅而有风度的，也不阻碍扶瑶对他的探究。
在两人一起坐在咖啡馆内时，扶瑶能观察出来，他喝咖啡的时候，总是过于慢条斯理，这样的姿态更像是在自我欣赏。
在他独自坐着时，他会低着头，仿佛陷入沉思，这时的他，给人一种与世界都格格不入的感觉。
扶瑶也见过他接电话时的样子，他与别人交谈时，不停地换话题，似乎总是抓不住对话的重点，即便他一直滔滔不绝。
这是精神病态的特征，无论他表现得多么有个人魅力，只要一深入交谈，便能发现他的话语中，隐藏的逻辑混乱。
然而，伴随着这样的理解，扶瑶却是对他越加温柔了，她尚且未意识到，她潜意识中对他的戒备，已经被理解所取代。就如同，曾经的她对待柳泰武和权在熙那样。
扶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变化，M却察觉得到。
精神变态者在情感上的确是缺乏的，但他们对外界的感觉是非常敏锐的。
M知道，她一开始就对他抱有戒备，即使她不曾明显地表现出来，他也能隐隐觉察到。直到相处的日子一长，他便感到她似乎有意无意地包容着他，就像……就像是她从小对待那些坏孩子一样。
扶瑶一向是温柔的，可她的温柔是长年累月，镌刻在灵魂之上的，并不是指她对任何人都会发自内心地温柔以待。
她的温柔，仿佛树洞。有时候，对于M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非正常言行，她只是微微笑着，她分明感觉得出他与常人的不同，却还是接受着他。
蓝天白云，清风徐徐。
扶瑶考完了试，从学校出来后，便直奔咖啡馆。苏眠则是要去帮教授的忙，没有时间同扶瑶出去，但她仍是对扶瑶千叮万嘱一番。
进到了咖啡馆，扶瑶便见到M坐在里边的位置上，在同人打着电话。他看起来有些生气，眉头微蹙。
扶瑶没有直接过去，她走近柜台，和柜员打了招呼，便借用了一下工具，为M煮了一杯咖啡。而柜员已经见怪不怪，他的老板早就交待过他了。
等扶瑶端着咖啡走到M的面前时，他还未将电话挂掉，扶瑶没有出声，她先将咖啡放在他面前。
M似乎专注于电话，并未分一点注意力给扶瑶。她并不在意，自然地坐了下来。
而待M把电话挂断后，有些大力地将手机放在桌上。
他面带愠色，颇为烦躁地翻了几页桌上的书，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扶瑶才又见到他的表情恢复平静，方才的他，的确不太像平日里儒雅温和的他。
M放下咖啡后，便抬眸望向扶瑶，朝她露出了温和的笑，“让你见笑了。”
扶瑶微微摇了摇头，她隐隐能理解他的行为。比起柳泰武的喜怒无常，他还算好的了。
见此，M反而怔了怔，可他很快就收敛起那怔愣。他对扶瑶讲道：“一起去逛逛吗？”
这是他第一次邀请扶瑶同行，之前，他们只是一直在这咖啡馆里谈天说地。
扶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也许这是他的下一步计划。
她没有想到，M说的“逛逛”，居然是带着她来到人迹罕至的街头。一路走来，就连四周都阒无一人。
扶瑶正欲出声询问时，她便注意到了墙壁上的涂鸦与油画。
她一看，便陷了进去。
她的心在颤栗，这些画使扶瑶感到了窒息与空虚。还有那种灵魂被生生剥离的奇异感，令她非常抑郁，同时她却好似感同身受一般。
她不由得想起了柳泰武，那个向她坦白一切时，悲哀而惨淡的他。
M一直在观察着扶瑶，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平静的温柔，而是复杂无比的，有着怀念、悲伤与压抑。
他不知道她从这些画中究竟感受到了什么，才令她露出了这样的眼神。
M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觉得这些画怎么样？”
他的话将扶瑶从画中的世界脱离出来，扶瑶定了定神，她忽然想起，原剧情里，M好像曾带着苏眠去看过街头艺术。
而那些街头艺术其实都是出自S的手笔，也就是说，扶瑶眼前的这些画，兴许是S所画的。所以，她才会产生那些奇怪的感觉。
因为，S的画是被掠夺了灵魂的。
直到刚刚为止，扶瑶都以为M对她是怀有阴谋的，可现在，她又有些疑惑了。
“锦曦？”看扶瑶没有回应他，M又唤了扶瑶一声。
扶瑶朝他笑了笑，只说：“画得很好。”她没有说什么灵魂被剥夺之类的话，实际上，她的感受更为深刻复杂，那是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的，但她并不想说。
“是吗。”M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扶瑶，但他不再多问。
随后，大概是看出扶瑶无心再逛下去，M便送她回了学校。
接下来的几天，扶瑶没有去找M。直到她忙完学校的事情后，她想了想，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不要继续接近M。
幸好，她的同学倒是让她暂时不用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夜色深沉，星光点点。
扶瑶与同班同学们一起聚会，因为他们平常很少聚餐，顺便借此增进一下感情。
“原野”。
聚会的地点是一家酒吧，扶瑶抬头望着酒吧的名字，她从未去过酒吧，并不知晓“原野”这样的名字究竟算特别还是常见，但她觉着，“原野”二字还真有点空灵之感。
这大概是一家格调较高的酒吧，并没有扶瑶想象的过于混乱喧嚣的场面。酒吧内并未有太多的人，只有三两成群的人稀疏地坐在那儿，听着舞台上演奏的音乐。
她的同班同学正是喜欢这里人少，才安排的这里。
才一上了酒，喝了几杯后，她的同学们便有的要去舞池跳舞，有的又要去舞台唱歌，扶瑶婉拒了她们的热情邀请。
她站起身来，走到吧台前的位置坐下。调酒师正背对着她，他的身形高挑，恍若挺拔的树。扶瑶也不出声打扰他，直到他转过身来。
“请问你想喝什么？”调酒师的声音沉冽而清醇，如同封藏许久的酒。
扶瑶便下意识地注视着他，他有着英俊的脸庞，柔软整齐的黑发，他的眼睛是寂静深邃的，而他的薄唇微抿，气质如深海般。
“纯度低的酒。”扶瑶思忖片刻，才道。
她一看就是从未来过酒吧的人，而调酒师听到她的回答，却并不多问，只说了句“稍等”。
在调酒师调制好一杯酒递到扶瑶面前时，她忽而瞥见他的手上有着她十分熟悉的茧，扶瑶不禁脱口而出问道：“你是医生？”
虽是疑问，却含着些许笃定。
这样的手，扶瑶也曾有过，那是身为医生，做过无数台手术之后的证明。她莫名地觉得有些亲切，颇为期待地望着眼前的调酒师。
而听到扶瑶的话后，调酒师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他迅速敛起，他的唇畔漾起一抹笑意，对扶瑶温和道：“是的，难道你也是吗？”
可扶瑶不过是笑着摇摇头，“我只是很……崇拜医生，因为见过一些医生的手上都有你手上这样的茧，所以才问问你。”
调酒师不再多说，他微微笑了笑。扶瑶没有再继续同他说下去，她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
而后，她的身旁忽然坐了一个人，扶瑶本没有在意，可他的嗓音出奇地吸引人。
“一杯苦艾酒。”他的嗓音极为清澈低沉，似潺潺流水般淌过。
扶瑶的视线微转，便能瞧见与她一个空位之隔的位置上，坐着一个男人。
单单是看着他的侧脸，就显出他的俊美来，又带着清隽的气质。他穿的是白衬衫，可领口却随意地解开，这使他整个人都透出一种颓唐肆意的味道。
不过一瞬，他便敏锐地注意到扶瑶的目光。
扶瑶只见他朝她轻轻一瞥，他的眼神很温和，像是在看待心爱之人一般，却又流溢出些许深沉难辨的意味。
扶瑶被他这样凝望着，便觉得呼吸一滞，她很快就移开了自己的视线，不再看他。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漏了几拍，她是慌乱了，还是紧张？
她从未想到，自己的心绪会因为一个人的眼神就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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