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云栖没问有德这样选的理由,一口就答应了,“那咱们就先从桌椅碗碟这些日常之物怎么写学起。”
就学这些?
有德有些糊涂,连忙问:“师父不先教我三字经和千字文吗?”
“学那些做什么,要学就学些有用的。”云栖说,“你若能把这些日常之物怎么写统统学会,来日至少也能做个司库太监。回头等你字学得差不多了,我再教你如何记账、算账,到时候做个账簿太监也不是不行。”
有德眼睛瞪得溜圆,惊喜的险些跳起来,“师父,我真能当上司库太监和掌薄太监?”
“不是一定,是等你学好学精这些东西以后,来日便有机会能当上司库太监和掌薄太监。”云栖无意给有德泼冷水,实事求是而已。
能有这个机会就已经很不错了!
有德很知足,也很有干劲儿,“师父放心,我一定会跟着师父好好学。”
云栖点头,只要有德肯好好学,那她就竭尽所能的好好教。
“你真不学厨?”一旁,赵姑姑略微有些失望,人家师公都叫了,她这个做师公的,总要教人家两手吧。
得此一问,有德赶紧赔笑,“等我把写字算账学好了,一定接着学厨。”
“罢了罢了。”赵姑姑摆手,“无论学什么,用心学就是。”
“一定。”有德一脸我决心已定的样子看向云栖,“师父,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云栖说:“明日你当完差事以后就过来。”
有德犹豫,“师父的病还没好呢。”
赵姑姑也说:“你身子还没好全,可不能劳心伤神,一旦累着,只怕病情会有反复。”
云栖坚持,“我有分寸的。”
赵姑姑自然晓得云栖是个极有分寸的人,也就没再劝什么,由着她自己做主。
“有德,你明儿上哪儿当差?”云栖问。
“这两日我都是被指派去东苑做些洒扫的活,活不重。”
“那明日记得过来。”
“可师父的病……”
“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碍事,你只管来就是。咱们能学多少是多少,刚开始学,不宜贪多。”
有德乖巧地点了点头,“贪多嚼不烂我知道,我听师父的。”
怕有德回去晚了会挨骂,在谢过有德送她加应子以后,云栖便没再留有德说话。
她亲自把人送到门口,目送有德随赵姑姑走远。
想着数日之前,她还嫌弃有德嫌弃的不行,只盼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这个人。
可眼下,他们竟然成了师徒。
虽然不是什么正式的师徒,却足以让人心生感慨,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
赵姑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她跟有德就是意外的投缘。
两人说起话来也投机,一路说着话,赵姑姑就将有德送到了含冰居的后门。
“师公就送到这里吧。”
赵姑姑是真不喜欢师公这个称呼,对有德说:“叫姑姑。”
算上这回,有德一共才与赵姑姑打过两回照面。
虽然这两回赵姑姑都待他十分和气,但老实说,有德心里是有些怕赵姑姑的。
为什么怕有德也说不上来,就是本能般的觉得最好不要违逆赵姑姑的意思,否则……
有德嘻嘻一笑,甜甜地喊了一声,“姑姑。”
之前听云栖说,有个叫有德的小太监如何如何坑苦了她,赵姑姑心想,如此呆傻冒失的人,一定长了一副招人讨厌的蠢笨样子。
上回见时,她只顾着担心云栖,根本就没留神去看那位传说中的“大坑子”有德长什么样。
今日仔细一瞧,人长得挺机灵,也挺招人喜欢的,说话举止也不讨人嫌,不像是个能做出那么多蠢事的人,
大概是近朱者赤吧,而云栖便是令有德渐渐变得懂事的那一抹赤色。赵姑姑这样认为。
“姑姑回去吧,我走了。”有德冲赵姑姑躬了躬身。
“那你明儿当完差事以后,就早些过来,我还给你煮面吃。”
还有面吃呀。
有德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痛快地应了声,“好!”
这厢,有德刚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又连忙转过身去,“姑姑,您可知我师父为何一看见加应子就哭吗?之前我以为,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才惹得师父哭的那么伤心。可刚刚师父说,谢我送她加应子的时候,眼睛又红了。我便想着之前,应该也是我送的那几颗加应子惹哭的师父。姑姑,我是不是不该送加应子给师父?”
赵姑姑曾听云栖说起过她与宜香之间,有关加应子的往事。
赵姑姑知道,云栖是睹物思人才会哭的那样撕心裂肺。
“你师傅最爱吃加应子了。”赵姑姑说。
是吗?是喜欢到哭吗?
有德心里虽仍有些困惑,却对赵姑姑的话深信不疑,便没再多问什么,别过赵姑姑,就朝巷外走去。
有德刚从含冰居的后巷出来,拐上长街,就见迎面走来一个宫女。
有德认得这个宫女,知道这个宫女是含冰居的人。
他记得那天,他随六殿下送昏迷不醒的云栖回来时,见过这个宫女。
那位吴才人仿佛喊她玉什么,好像是玉冰。
想着他往后会常来含冰居,肯定会时不时的撞见这个玉冰姑娘,提前打好关系总没错。
于是,有德便满脸堆笑地迎上前,预备跟这位玉冰姑娘打个招呼。
谁知那玉冰姑娘见了他就像见了鬼似的,瞪他一眼就跑开了。
有德回身望着那匆匆闪进含冰居后巷的身影,心中郁闷,他长得有那么吓人吗?
还是他师傅和师公好,一点儿都不嫌弃他。
玉玢今儿真是不走运,先是被突然冒出来的有德吓了一跳,一路小跑到后门,又好巧不巧正赶上赵姑姑在锁门。
玉玢登时吓软了腿,若不是扶着门框,人只怕就瘫坐在地上了。
“你鬼鬼祟祟的去哪儿了?”赵姑姑横眉怒目,语气凶狠地质问玉玢,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玉玢缩着脖子直发抖。
玉玢不知该怎么答,却知必须要答,于是含糊道:“没…没去哪儿。”
“不说实话?”赵姑姑拔高了音量,麻利地撸起袖子,作势要动手。
玉玢记打,上回被赵姑姑揪疼的耳朵,到现在还隐隐作痛。
她连忙往后躲了躲,“我去旖霞阁了。”
果然是去那儿了。
赵姑姑冷笑一声,鄙夷道:“你的旧主可说了何时接你回去?”
玉玢不言,捂着脸大哭起来。
赵姑姑才不吃玉玢这一套,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玉玢吓得又是一抖,立刻闭上嘴,满眼惊恐地盯着赵姑姑。
赵姑姑瞪着玉玢,目光锋利如刀,“我不是吴才人,不会让着你、惯着你,你往后最好给我安分些,若被我发现你敢在背地里做对才人不利的事,我奈何不得别人,对付一个你却绰绰有余,大不了咱们就同归于尽!”
“我…我知道了。”玉玢连忙说。
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赵姑姑才不愿继续对着玉玢那张惹人厌烦的脸,便骂了声“滚”。
玉玢如获大赦,赶紧蹿进门,匆匆跑回自个房里了。
赵姑姑收起之前凶神恶煞的样子,手里握着门锁,幽幽地叹了口气,她总觉得往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太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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