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区的星际列车月台上,寒冷夜风卷过,翻起芦苇荡的波浪。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削瘦的身体,戴着一个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此时双手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坐在空无一人的长椅上,一双亮亮的眼睛盯着面前巨大的显示屏。
是全球直播的新闻频道,标题为十五岁的天才哨兵。
通讯器响起,她掏出,进了一条新信息。
路以茗:到哪了?
鱼:嘿嘿,才出发~
路以茗:......
路以茗:赶紧,要开始了。
鱼:知道啦知道啦!
圆亮的眼睛无声的弯了弯。她收起通讯器,紧了紧抱在胸前的礼品盒。
头顶广播开始播报,她站起身,等着列车进站。
车厢门打开,一整节车厢内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十几岁的孩子。
奢侈嚣张的做派,看来又是哪家高官的孩子。
她摇摇头,抱着盒子往最后面的空座走。
脚下一绊,一个踉跄就要往旁边倒去,慌忙间用手撑住,好歹稳住了,礼品盒却从倾斜的袋子里滚了出来。
她连忙跟着想捡,盒子却滚到一个少年脚边,锃亮的鞋尖大喇喇的搁在路中间。
女孩抬头,对上一张稚气未脱却傲气十足的脸。
“长没长眼睛。”
女孩抿起嘴唇,道歉:“对不起。”
说完,蹲下身去捡,却看见那双鞋,直截了当的踩上了礼品盒包装纸,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
“听不懂人话吗?”
“请你把脚拿开。”
女孩抬眼,淡淡地说。
少年面带愠色,仔仔细细打量她,戴着口罩,看不清楚长相,只有一双眼睛,在灯光的反射下,亮的惊人。相较于这个时节的气温,女孩穿着显得有些清凉,身高比他矮了一个头,很瘦,但眼神,纯真中透着一股坚定。
被她不卑不亢的态度激怒,少年抬脚就朝她的肚子踹过去,却被轻巧的闪身躲过,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车厢里的其他几个男孩也通通站起身来,朝她包围过来。
“哪来的臭丫头,不识好歹,不知道这班车被我们包了吗?!”
吵闹间女孩的后背被推了一把,她借力一扯,让那人摔向一旁,随后直直盯着少年。
“请把盒子还给我,那是我的。”
少年气急败坏的扯了扯嘴角,脚下狠狠碾了一下,冷不丁朝女孩飞踢过来。
女孩瞳孔放大,双手想要截住,然而破烂的盒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接着一块手掌大小的东西掉落在地。
白蒙蒙的,用白色的芦苇绒毛手工编制的一条小鱼。
四周响起一片嘲笑声。
女孩拾起那块鱼,手攥得紧紧的,却始终没有反抗。
第一区,小礼堂里好不热闹,正中挂着红色的的醒目横幅。
“新一代天才飞行员,联盟的希望——路以茗”
聚光灯不停闪烁着,站在台上的路以茗,面部轮廓还未完全长开,她身着全新贴身的空军制服,手里捧着奖章,光洁的面庞上满是冷淡。
所有空军预备役的校官尉官都过来给路以茗庆贺。今天是她正式毕业的日子,这个从出生就备受关注的A级天才,以各项、综合全部第一名结业成绩的从飞行学院毕业,今晚过后,今后终于要踏上了征战前线的道路,为国家、联盟创造新的奇迹。
路以茗板着一张脸,和周围人的不断周旋,眼睛总是不自觉的往门口瞥,却始终没看见熟悉的身影。她看了眼时间,将酒杯交给身旁的人,准备去后台再发信息问问,被一把抓住,往新的军官那儿走。
“今天你可是主角,别总是心不在焉的。”
身旁的人用了巧劲牵制住她,面上笑意不减,得体大方,用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声音悄悄提醒。
路以茗只好被他带着继续应酬。是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开国元勋的后代,一帮差不多身份的孩子玩在一起,眼高于顶,傲气的不行,走近的时候,听见他们正在讨论来时路上遇见的一个女孩,说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贱民就应该多教训教训。那帮人转头看见她也不谦虚,而是递上一杯满满的酒,叫嚷着感情深,一口闷。
谁跟你感情深,路以茗皱着眉头,在心里想。
但还是要喝了那杯酒,仰头一饮而尽时,透过玻璃杯的缝隙,刚好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缩在门口,只露出一颗脑袋探进门口张望着,对上路以茗的视线,她慌慌张张的收回头,跌跌撞撞的就要跑。
路以茗顾不上其他,杯子往桌上一放就往外追,全当听不见身后的叫声。
第一区最高的哨兵塔上,宋虞坐下,大口喘气,消耗了多余的体力,高处的凉风吹来,有些汗湿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她摘下口罩,对着一望无际的夜空眨了眨眼睛。
掏出口袋里已经破损的小鱼,叹了口气,便听到急促的脚步在身后响起。
宋虞将小鱼收回口袋,转过头,路以茗气喘吁吁的爬上塔顶,帽子被拿下来夹在胳膊下,被压弯的头发张牙舞爪的在风中摇晃着,配着她一贯冷静的表情显得有点可爱。
但宋虞注意到了路以茗的脸色,很不好看,压着怒气。
“小路路毕业快乐呀!”宋虞瞪大双眼,挤出了一个笑容。
路以茗没说话,而是安静的坐在她的身旁。
“你迟到了。”
“哎呀,对不起啦。”
宋虞来得急,饭也没来得及吃,此时饿得肚子不停叫。路以茗只好带她去偷了食堂的后门钥匙。
真的快饿死了,她抓着鸡腿开始啃,也不顾形象,路以茗就坐在一边,静静的看她吃。
“你也吃。”宋虞递过来一只腿。
路以茗摇摇头,眼神温柔的可以溢出水,她道:“今天小礼堂里有很多蛋糕甜点,还有酒。”
宋虞摇头:“酒不好喝,你也不要多喝。”说着她愣了愣,咽下口中的食物,突然小声地问:“蛋糕是不是很好吃呀?很甜吗?”
路以茗笑了,眼睛里满是笑意,却有挥之不去的淡淡酸楚,她揉了揉宋虞的头发。
“傻瓜。”
“你赶紧回去吧,那么多人等着你。”
路以茗摇头:“不重要。”
“还有那么多的蛋糕,你不吃吗?”
“不吃。”
宋虞咂嘴:“啧啧啧,真是骄奢淫逸。”
路以茗笑出声来:“是吗?”
“当然!”
“对了,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礼物?”
“啊?”宋虞慌张的笑,捏紧口袋一角,最终歉意道:“对不起,我给忘了。”
这一举动被路以茗发现,拧着眉躲开她的防备,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尾小鱼。
脏兮兮的小鱼。
路以茗顿时冷了脸:“你今天坐的哪趟列车?”
宋虞支支吾吾,说不出完整的回答。
“你是不是被他们给欺负了?”
宋虞索性闭了嘴。
不用回答也知道答案,路以茗腾的站起来,宋虞感到她扯着自己要往礼堂那边走,连忙双手都扣住了路以茗扯着自己的那只手。
路以茗气极了,愠怒中眼神亮得像是阳光下的冰锥,冰得刺人。
可宋虞却觉得,好温暖。
“没关系的。”宋虞对着她笑。
下一秒,却被拥进了一个炽热的怀抱。
不同于寥寥夜晚的冷风,暖热的让人舍不得放手。
路以茗紧紧的环住过于瘦弱的身体,宋虞刚开始愣怔的僵住身子,后来只是乖乖地收声,为了不弄脏她洁白崭新的衣服,只是软软地将手虚贴上了路以茗的后背。
就算是这样,也舍不得拒绝啊。
时值十几岁的宋虞,心性还没坚强到什么地步,差点在这个怀抱里落下泪来,但她死死咬住牙关。
她差点问出口:那你可不可以为了我,什么也不要?
可是,终究没有说出那句话。
路以茗聪明,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宋虞被欺负只是一闪念的事,但她忍了下来。
那个少年,是将军政敌所生的儿子,两方不对头许久,所以要更加敏感周全的对待,即使态度嚣张有错在先,都轮不到路以茗去教训他,她也不能这么去做。
因为是联盟的希望,她是所有人的榜样,所以不允许有任何的瑕疵,在登上这一神坛的那一刹那,她就失去了很多。
譬如,保护很重要的人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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