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干净,两旁长着初生小草。
郑楚微微皱着眉,单手抱住试卷袋,揉了揉微红的手腕,她心中警惕,后退一步。
老校长人很好,对初来乍到的顾元泽和她都十分照顾,郑楚对他很敬重。
他和陆为真关系很好,但不代表陆为真是个好人。她并不了解陆为真,实在想不通他要干什么。
陆为真双手交叉,直直站在她面前,俊脸帅气,可身形实在健壮高大,身上处处都是坚硬的肌肉,双眉拧紧,有些吓人。
他不能说话,看神情似乎也不想主动和她交流。
郑楚望着他,眼眸清澈,心中却暗想他这人还真是奇怪,明明是他拉她过来的,现在这幅表情是要干什么?
但她只是沉默了一会儿,还不想得罪陆为真,于是先开了口问道:“你是有事要和我说吗?”
他是哑巴,没递东西过来交流,摆明了是在等郑楚开口。
郑楚认真反思了一下自己,想不出自己是哪里惹了他。难道是她给狗的药出了问题?怎么可能?李中医好歹也是精通治跌打的,陆为真似乎也没有责备她的意思。
她心中奇怪,觉得他整个人都不对劲。
陆为真盯着她的双眸,越看越觉得温顺妩媚,狐狸精就她这样。
郑楚叫了他一声,陆为真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看她。他耳朵微红,心里暗哼一声,长得确实是有模有样,但别也想能骗过他。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对折起来的白纸,径直塞到郑楚手里,也没有解释,转头直接就走了。
陆为真来跟郑楚说一声,只不过是还他上次欠的人情。不管郑楚有没有目的,她好歹帮了一次他的狗。
但让他先搭讪她,绝不可能。万一让她从这件事上尝到了甜头,以后天天跑到他家,美名其曰帮他照顾狗,事实却是想跑到他床上发|浪……
陆为真脚步突然顿了顿,还真仔细思考该怎么解决这个场面。如果发生了,赶她走不好,留着似乎更加不行。
他继续往回走,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怪异,女人果然是麻烦。
郑楚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她低头看着陆为真递过来的纸张,又抬头望他离去的背影,对陆为真最后的表情感到茫然。
“郑老师还没有回去?”有老人看见陆为真走了,过来问,“陆哑巴不会是欺负你吧?”
郑楚倏地回过神,转头对她笑了笑。
“陈奶奶,好久不见,不是欺负。刚才有一份课外书的清单,准备以后买回来给学生看的,校长让他拿给我,”郑楚抬手扬了扬那张纸,“都写在里面了,我回去再加几本。”
她是郑家的独生女,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这招学得很不错,谁都看不出她是在扯谎。
郑楚还没看这张纸的内容,陆为真也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这东西。
陈奶奶没有怀疑,只是皱纹拧紧问:“校长跟他是有点关系,这什么课外书?不会我家孙子要交钱吧?要交钱就别买了,课外书买了也没用。”
郑楚摇头笑着说:“不用交钱,就是先讨论,以后再看看学校经费够不够。婶娘等着我吃饭,陈奶奶,我要先回去了。”
“郑老师等等,”陈奶奶叫住郑楚,她小心翼翼地环顾周围,从兜里拿出个布包,打开四角,露出几十张小零钱,“我听说今天期中考试了,您能给我孙子加点分数吗?您也知道我儿子脾气暴躁,打人手劲狠,我孙子总不及格也不能怪他,孩子笨没办法,您看……”
她手上的钱又老又旧,应该攒了很久。
郑楚顿了顿,摇头说:“陈奶奶不用担心,这次考试很容易,我看了您孙子的答案,能上及格线,你拿这些钱买点肉回家给他补补身体。”
这次考试说着是期中考试,但其实只是个小检测,并不难。
老人家焦急说:“万一要是不过……”
“能过,您还不信我吗?”郑楚开玩笑说,“我是老师,这还是能看得出来,您先回去吧,婶娘要是见我没回去,该出来找我了。”
既然郑楚都这么说了,陈奶奶脸上再纠结,也只好把钱收好。
这位陈奶奶平时是个泼辣人,和人吵起来一天一夜都不带停歇那种,她儿子和她差不多,倒是孙子内向又胆小。
郑楚和陈奶奶说声再见,然后就先走了。
她走了一半路,抬手打开那张纸。
“你家附近有野狼,如果不想出事,晚上别出去。”
陆为真的字迹刚劲有力,笔势利落,同他人一样,坚|硬|挺|劲,就算用来当练字的字帖也不为过。
郑楚先前以为他不识字,现在看来倒是练过很久。但她并没有在这方面多想,只是心下一惊,差点没拿稳这张薄薄的纸。
这边落后,野生环境很好,说有狼很正常,但陆为真怎么知道乡里面有这东西?难道是他昨夜放进来的?
她下意识冒出那种想法,却又立马觉得陆为真不是那种人。
郑楚继续往下看,纸上还写着一行字。
“不可能。”
她满头雾水,突然有点看不懂了。
郑楚和陆为真相识时间不久,虽然知道他极少与乡里人接触,但也不会特意去想他旁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女孩子,更猜不到他会自恋想歪到那种地方。
他本来想写别的,可心底又觉得那种呵斥的言语有些伤人。郑楚胆子再怎么大,也只是一个娇弱的姑娘,万一伤到人家,把人家弄哭了,他又不能不安慰。
陆为真犹豫半晌,还是改了。
但郑楚没他想的那种心思,她上下翻看这张纸,要不是字迹崭新,出自同一人,她还以为是陆为真写错了。
如果因为不是他人品还行,没对她做过出格的事,郑楚或许都不敢和他连打招呼。
那这几个字什么意思?他是在和她开玩笑?还是说即使她说出去,别人也不可能信她?
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问题,郑楚微微皱眉,实在不明白他想传递的意思。
有人叫了声郑老师,郑楚抬头,望见路上走过来几个熟人,是今早上找李婶娘的几个嫂子。
她把这张纸再折起来,握在手里,笑着和她们打了个招呼。
郑楚天生一张温柔的笑脸,人会说话,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加上她年纪不大,很容易让人产生亲切感。
这种时候都赶着回家吃饭,她们没有多说,只是随便寒暄几句。
郑楚回到家时,李婶娘正在厨房做饭。
这间普通的厨房在进院子的右前侧,水缸摆在它前面,院墙边上爬有几株娇|嫩的黄花。
“婶娘,我先回屋,”郑楚站在厨房门口,“吃饭了再叫我,待会天黑了要点灯,耗油。”
李婶娘手里拿着铁锅铲,翻炒青菜,回头问:“今天这么怎么晚才回来了?”
“轮到值日锁门,”郑楚说,“今天是期中考试,我想早点改出试卷,先上去了。”
李婶娘想起今天早上聊天的时候,好像是有人说过自家孩子要考试。
“好,那你先上去,我做完饭叫你。”
郑楚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又转回来问:“婶娘听说昨晚发生的事了吗?听说老富叔被咬了,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学校里都在议论。”
“我早上还和别人说了这事,”李婶娘从灶头里抽出截长长的柴火,埋进灰里熄灭,又对郑楚说,“肯定陆哑巴做的,就是为了报复人,老富家手上没证据,闹到支书那里肯定也没结果,只能吃下这个亏。”
这里的支书是外来的,还算公正,如果没有证据,这种事确实不会有什么结果。
郑楚想了想,又问道:“万一不是他呢?会不会是乡里跑进了其他东西?”
“不可能的,这穷地方能有什么东西跑进来?”李婶娘不以为然,“你先把手上东西放了,饭快做好了。”
郑楚思索片刻,应了声好。
暂且不管陆为真说的是真是假,这话是他传给她的,直接说出去,乡里面应该不会有人相信。
因为别人只看见陆为真来过。
照这样子来看,陆为真或许还不知道大家已经把罪定他身上。
郑楚回了房间,看着“不可能”这三个字,心中暗忖许久,还是想不明白,最后只能放下。
连李婶娘都认定这事是陆为真做的,这里人和李婶娘差不多,更不用多说。
这件事尽快必须要让乡里人知道,就算是假的也不能不防着,否则还会有人出事。
而且顾元泽最近要出去,要是遇上这东西,可能也会有危险,有心人知道更加麻烦。
郑楚想清楚利弊,把这张纸锁回抽屉里,起身下楼,又匆匆跟李婶娘说句有事外出,趁着天还没黑,跑了出去。
她直接跑去了支书家。
郑楚生在郑家,耳濡目染的优势就是口才好,一件小事也能被她渲染成严重的大事,有没有证明反倒成了次要的。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村里的孙支书,是顾家调过来的。
郑楚不用担心他信不信。
如果不是运气不好来到这个穷乡僻壤,郑楚现在根本不用操心这种事情,底下的人都不是饭桶。
但也不算运气差,她父亲已经醒了,等她回去的时候,基层历练三年的履历也印上了,至于过程是什么,没人会在意。
漆黑的夜晚只有零星点点,乡人虽然对支书的话半信半疑,不明白他哪里来的消息,但也还是尽心找了。
这一找,还真找出了麻烦——是一条枯瘦的死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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