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神涅槃,洛霖和润玉都嘱托嬿婉最近少走动,免得被天后扣上什么罪名,可嬿婉觉得,这个时候才不能闭门不出,需要众目睽睽下,在外走动,免得出了什么事,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这四十九天中,嬿婉从来没有往栖梧宫走,却在姻缘府屡屡“偶遇”了听飞絮,对他们很是照顾,让一众亲近栖梧宫的仙子仙侍们惋惜,这个柔情似水贤淑大度的仙子,怎么就不是栖梧宫未来的女主人呢?真真的可惜了。
越到最后,气氛越发凝滞,但润玉表现得越发轻松,嬿婉觉得蹊跷,在最后一日的夜里,去了布星台外等他。
“大殿下安好。”嬿婉今夜穿了一身很挑人的粉色,站在天门外等他,润玉突然萌生出一种“有人为我立黄昏,有人问我粥可温”之感,他的未婚妻,在等他下值。连日来紧绷的精神一松,他疾步上前为她化出一件斗篷“更深露重,你怎么来了?”
“殿下若喜欢,嬿婉以后常来。”嬿婉面上笑盈盈地回答,心里却想着:就算我愿意,我爹也不可能答应。
“长夜苦寒,润玉一人承受就好。”润玉今日特地支开了魇兽,怕它被误伤,没想到嬿婉来了,有些担心一会儿彦佑会伤到嬿婉“我们先回去吧。”
彦佑与润玉缠斗一番,他本就无意伤润玉,只想着快些摆脱他,润玉也没打算真的阻拦他,以他现在的修为,完全能将彦佑拿下。只是戏不得不做,润玉本来打算逼他使用灵火珠灼伤自己就放他过去,没想到彦佑为了脱身,居然用灵火珠袭击嬿婉!
“殿下!殿下!润玉!润玉!来人啊!快来人啊!”饶是彦佑也没想到,他自诩怜香惜玉之人,只是打算用灵火珠擦边打伤嬿婉脱身,没想到润玉居然以身相替,硬生生正面扛下这一击!看来传闻中,夜神大殿对自己的未婚妻呵护有加是真的。看那位嬿婉仙子惊慌失措的样子,看起来是郎有情妾有意啊!彦佑反倒觉得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刚才两人还一口一个“殿下”“仙子”,现在英雄救美负伤,美人惊慌垂泪,都已经吓到直呼其名了,经此一事关系想必更上一层楼。
在灵火珠袭来的时候,润玉硬是撤了防护,让至纯的火系元灵直击肺腑,一口血涌上来,溅了嬿婉一身。既然嬿婉来了,就可以利用她撇清关系,惊慌失措的少女是最好的证人。只是看到嬿婉哭着给自己输灵力,精纯的水系灵力源源不断地注入,修补着受伤的经脉,他意识到,自己的戏可能做过了。
[婉儿,对不起,我就利用你这么一次,我只是太不安了。]
“来人啊!救命!”嬿婉用水系护住了润玉其他几处大脉,分出一点真身蕴养他的心脉,艰难地架着他一路喊救命。一路上一直没有遇上其他人,她走的跌跌撞撞,不停地和润玉说话,生怕他长睡不醒。今天是火神涅槃最后一天,天界守卫森严,只不过此处偏僻而已,嬿婉止不住后怕,如果今天她没有来,是不是润玉自己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
“有刺客!刺客用火系术法打伤了大殿下!来个人抬着殿下!快!快去洛湘府通知我爹爹!”嬿婉一身血的样子惊到了一队守卫,那些没眼力见的居然都想着去抓刺客,没人想着帮她扶一下润玉,她赶紧搬出洛霖的名号。她一路上大张旗鼓地哭喊着,刺客企图用火系元灵击杀她,是大殿下挡下一击,救了她一命。
“嬿婉自认向来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什么人!爹爹亦是少问世事,泽披苍生!竟不知引来此等杀身之祸!殿下早晋上神之位,水系法术宗师,应龙真身何等坚实!嬿婉虽愚钝,亦是爹爹娘亲倾囊相授,不足两千岁,以雷劫晋仙的水系法术金仙!合我二人之力,殿下居然伤成这样!不知这刺客,又是何等神通!非火系术法宗师不能至也!!”一个人哭得悲痛欲绝不难,但是要哭得真情实意外,还要兼顾美人风仪,梨花带雨不失美感;还要口齿清晰,在哭泣间富有节奏感地把话说清楚;狼狈但不能邋遢,足够引人怜惜。嬿婉正是此道高手,想来六界内,此技能无人能比。
洛霖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他幼而敏慧,向来举止得宜,更是继承了他冷淡性子的女儿,一身的血,簪环散落,长发披散在身上,跪在阶下对着天帝天后哭得楚楚可怜。夜神润玉躺在一旁的榻上,已经昏迷不醒,岐黄医官正在全力救治,他在殿外就听见了女儿声声泣血的哭诉,伸手探向润玉诊治,被润玉体内乱窜的火系元灵震惊,又发觉护住润玉心脉的,竟然是嬿婉的一半真身“大殿被火系元灵重创肺腑……这……婉儿!你把你真身分出来裹在夜神心脉上!你!你这是不要命了!”
“殿下是为了护嬿婉才伤重如斯,若殿下有事,嬿婉焉能独活!求陛下做主!求爹爹做主!”嬿婉哭得天帝都有几分动容,洛霖更是扶了她几把,都被嬿婉哭着拒绝了,只是抓着洛霖的手“爹爹救他!救救他!”哭得话都断断续续,又抹了眼泪,膝行几步到荼姚眼前“娘娘仁善,您是火系术法宗师,必定能捉出要害嬿婉,伤了大殿下的逆贼!”嬿婉几句话,给这件事情定性了,就算天帝不想管,她把行刺目标扯到自己身上,给这件事定性为谋逆,为了水神风神的势力,天帝就不得不管,而且她向作为火系术法宗师的荼姚求助,一下就让洛霖和天帝怀疑到了荼姚身上。
“启禀陛下、天后,火神殿下涅槃,失踪了!”正当气氛僵持不下时,燎原君急匆匆进来,带来旭凤失踪的消息。荼姚当即就向太微告状,是有人在使苦肉计,等着混水摸鱼,洛霖还在救治润玉,她不敢说嬿婉,就坚持要等着润玉醒来,审问润玉。嬿婉也不接话,只是握着润玉的一只手,等在榻边低声啜泣。
太微被荼姚说得头疼,只得出手祛除了润玉身体里残余的火阳之力,感受到精纯的火系元灵,他对荼姚暗自多了几分怀疑。
待洛霖运行水系灵力修复润玉经脉,又抽出他体内嬿婉的真身,塞回嬿婉体内。润玉方悠悠转醒,面色苍白地要起身谢恩,嬿婉伸手搀扶,一看大儿子和水神之女狼狈脆弱的样子,太微诘问的心思就淡了一半。随意地问了问是否对旭凤失踪知情,润玉表现得完全看不出破绽,甚至因为担心旭凤,挣扎着要起身,嬿婉赶紧伸手不动声色地压住他的肩膀“殿下!你现在不能起来!”掏出帕子掩住他的嘴,擦下来一片血色“爹爹,他……”
“嬿婉仙子不必担心,他只是有瘀血没有咳尽。润玉,你且躺着,不必起来了。”太微难得表现出慈父模样,润玉也异常配合地红了眼睛“父帝……我……”润玉从始至终只是闭守元神,并没有真正地昏过去,嬿婉刚才的哭诉,他一字一句都听进去了。嬿婉的说辞,除了她的猜测,没有半字虚言,可是整体的含义却充满了引导,如果不是刻意在给荼姚设套,就是爱自己深切。前者怎么可能?如果是后者,也许他应该重新考虑嬿婉对他的意义。
“够了!润玉我问你!旭凤涅槃失踪,你可知情?”荼姚最看不得润玉与太微一副父慈子孝的样子,曾经的润玉贪恋太微虚假的父爱,冒着被荼姚惩罚也要讨太微欢心,如今看透太微了,也就不再做无谓的讨好。越发低调,荼姚跋扈之名也越来越盛,甚至隐隐有人在传火神不悌兄弟之情,都是被荼姚教导的。
“母神……”润玉刚要自辩,嬿婉就万分委屈地替他答到“天后怎知不是有人听闻大殿下重伤,方才出此计策,将二殿下藏了起来,使天家父子生疑。知道大殿下纯孝,不舍让天帝天后生嫌隙,必定担下罪责!待大殿下受了委屈,再将二殿下放回来大殿下仁厚,多少委屈,只能生受了去……”
润玉垂着眼,心里却异常复杂,如果不是确定记忆里没有这个人,他都要怀疑,嬿婉和他一般,也是重来一世了,嬿婉这样一说,待旭凤从花界回来,太微少不得要疑心荼姚。[原来,我在婉儿心中,竟是这样一个仁厚纯孝霁月风光之人吗?如果她见识到真正的我,会不会如锦觅一样推开我,甚至恨我怕我?]
“你住口!你是在污蔑本座!”荼姚勃然大怒,恨不得用琉璃净火把这两个小孽障都烧了“你可知污蔑天后,是什么罪行?!”
“嬿婉什么时候说天后与那刺客有关?天后是怎么……”嬿婉委委屈屈闭上了嘴,只是扶着润玉垂泪,洛霖从没见过女儿受这样的委屈,对荼姚更加不满“洛霖先带这两个孩子回洛湘府,若天后再有什么证据,来我洛湘府提人!”
“陛下!洛霖太放肆了!”荼姚气急败坏地扯着太微的袖子,要他把那三人叫回来受审,太微不耐烦地挥开她“你更放肆!本座问你!润玉和嬿婉遇袭一事,你是否知情?!”
洛霖把润玉安排在客房,在他床边结阵,助他修养,就把空间留给两个人,自己在门外站着等嬿婉,门没有关,暗示着:别过分,爹/准岳父在门外看着你呢。
润玉握住嬿婉的手,轻声道“婉儿待我之心,润玉必不相负。”他面色还苍白着,长发被冷汗打湿,粘腻成绺贴在脸上,眼尾绯红,只有一双眼睛清澈温柔,看得嬿婉心虚,忙错过眼去“你,你以后莫要再吓我。”
“好。”润玉握着嬿婉的手,拉到自己唇边,用干燥起皮的唇碰了碰她的手背,病容上一双眼睛亮亮得,看得人心酸“婉儿,我心中欢喜。”心狠如嬿婉,也不得不对着那样一双眼睛回答“我心痛,亦欢喜。”
关上门,洛霖背着手看她,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声“你长大了。”背影里尽是老父亲的萧瑟。
“你是说,栖梧宫里被人打扫过?”出了那么大的事,嬿婉本不想叫纹鹭过来,可是纹鹭认为发现重大,不得不来。栖梧宫旭凤涅槃的现场,被人打扫过了,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她又奉上一个盒子“主儿,这是北天门,您和大殿下遇袭的地方捡到的。”嬿婉打开,是一枚红色的珠子,里面封着精纯的火系元灵,眼熟得很“行了,你回去吧,下一次,我不叫你,不要擅自来,旭凤失踪,天后那里……”
天后?是了,这颗珠子,天后似乎有一串,袭击自己和润玉的难道真的是天后?她那套引人耳目的说辞难道是真的?她的动机呢?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
嬿婉心里乱得很,却没办法静下心来想这个,满心都是润玉的那句“欢喜”润玉欢喜的,是一个真心待他,敬他爱他的少女,一个天真善良温柔贤淑的姑娘,在今天的时候,对着他吐露真心,所以他欢喜。可惜她不是,她是一个贪慕虚荣、心狠手辣的女人,不大度,不善良,今天的话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如果她肯剥开层层污垢,将一颗真心捧出来给润玉,他会接受自己么?在架着润玉从北天门一路求救的时,有那么一瞬,她曾经想发愿:如果润玉能安好,她宁愿不要做天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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