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喂。少在那里装死了。”之前出过那档子事, 我对她的态度自然温和不起来, 动作粗野了一些, 开始扶住她的肩膀大力摇晃:“快起来, 有事情问你,听到没有?”

    老妇无声无息,没有声响,任我摇晃。周围那只花虎坐不住了, 它缓缓地垫着爪子走过来, 嘴一张就靠在了一旁老汉的脖子上,不轻不重用自己的牙龈肉磨蹭着对方的喉咙。

    我大概知道这家伙想干啥……但是在我面前吃人是绝对ng的行为,尤其在小孩子面前更是如此, 于是吼了它一声就把这家伙的脑袋推开了。

    那老虎倒也不恼怒,从善如流地顺着我的力道退开, 然而在下一秒它就嗷地一声张开了嘴,把那个老头子的整个包进了嘴巴里。

    看到这一幕我也默了。最后没有忍住从嘴里跑出来的第一个吐槽:“——你在干啥啊!这老头子头发可脏了好不好!”

    他的头油撇下来简直可以拿来炒菜,大块的头皮屑在灰白斑驳的发丝之中很显眼,它把这样的一个脑袋塞进嘴巴里, 难道就不会感到一丝一毫的恶心吗?

    第二个念头才是这个场景到底有多么不妥, 我刚打算把老虎的嘴巴从这老汉身上拔下来, 老婆婆刚好就在这段时间被我摇醒了。

    “……”

    “……”

    她看着这一幕,当即就发出了一声嗝气的声音又要倒下, 我赶紧抛下老虎跑到了她的身边:“喂!不许躺下去, 我有事情要问你!”

    大概是我的音量或语气让她感到了惊恐, 这老妇脸色蜡黄, 摇摇欲坠,恐惧得似乎在发抖。我大力地咂了一声嘴:“怎么啦?刚刚被装进罐子里所以害怕了吗?”

    她不敢说话,我觉得再刺激下去这个人的嘴巴就什么也抖不出来了,只得放弃这个话题,继续问道:“你们家的钱放在哪里?”

    见她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我补充道:“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我之后会一点点搜遍整个屋子的。”

    老妇终于开口,神色畏缩:“在……柜子里。”

    我去摸了摸,主厅的柜子里确实有夹层,不过大多都是零散的金属钱币,于是又问她:“其他的呢?其他的在哪里?”

    老妇先是做出了听不懂的姿态,直到我再重复了一遍才佯装不知:“……欸?还有别的?没有了,没有了的……”

    “别扯这些。”我的表情大概是吓到她了,那老妇明显瑟缩了一下:“怎么可能这么少?快告诉我剩下的在哪里。你的老伴这个样子你也看到了吧?我会比你想的还要过分,不告诉我的话,到时候哪怕把整个地都翻一遍我都一定会找到钱的。”

    她尖叫了一声,迅速地求饶,大意是自己不该对着我们打主意,之后我通过她的指示将床板抬了起来,在底下收获了分量不少的碎银和一两张纸张制式的货币。

    钱拿到手了。

    我点了点数量,按照古代庶民的生活条件来看,这似乎是一笔不算小的数目,不知道他们怎么到手的,但确实很有用。我将它们收进了兜里,随即笑了笑:“这是刚得手的收获吧?够不够你们一个月的生活?”

    “半、是半年的量……因此请……”

    啊啊,大概知道物价了。

    我不愿意再浪费口舌,只是再问了几个自己最想知道的消息:“如果要往京都方向走的话,哪条是官道?你们平时是靠这种伎俩骗骗刚到村里没进去的旅人的吧,除了抢钱之外还有干过别的对不对?”

    她给我指了路,剩下的却不敢再说下去了,我再问了两下,她是真的不敢说。这样下去只会浪费时间,我只能放弃,那老妇看了一眼老汉,再看了一眼那只老虎,视线左右游弋,老虎吼了一声,她应声而倒。

    我摸了摸下巴,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又可嫌又可怜,但是并不打算投注半点怜悯之心,决定去找找看这里还有些什么,“走吧!我们去厨房那边看看。”

    顺便把那孩子的手拉上,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盯着地上的这对夫妇瞧,眼睛一眨也不眨,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是把他拉上了:“别在原地发呆啦,走了走了。”

    衣服被我找了几套装进包里,除了女性用的衣服之外还有男性的样式,以备不时之需。我不太会穿这种像是一整块窗帘布样式的拖沓服装,看到有些布条散落在角落,估计是绑腿的——便也一并带上了。

    这个时代的农民穿着大概都是以麻和葛做布料,不管是之前我在森林中发现的那个猎户,还是现在看到的衣柜,都找不到有什么棉布所制成的料子。唯一有的一件很短,看上去像是内衣之类的小东西,我处于心理洁癖,还是没有胆子去摸它。

    穷。

    很穷。

    穷得很。

    也没什么别的好说的。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有很多对我来说便利的东西,我打算先往瓶子里装点干净的清水,在厨房后面的小院子里找了一会儿,发现了一口小小的井。

    “知道为什么有些水是浑浊的,有些却很干净吗?”我给他做科普:“因为总要有一些东西要放进水里吸附杂质才行,你看,井里面是不是地下有木炭?就是那些东西把水变干净的。”

    “原来是那些黑黑的东西……”

    他若有所思,我往下看了一眼,发现光线很暗,根本看不到底。什么“黑黑的东西”完全都瞧不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知道井底有些什么的,但是这个还是别问下去比较好。

    “好深。”

    这是来自某个小孩子的感慨。他说完这个话便弯下了腰,对着井口向内拉长了音说话:“啊——”

    啊——啊——啊……

    声音反复撞在井壁,连绵不绝的回声震荡在水面上。

    我把他的衣领拉了起来,让他重新站起:“离这口井远一点。”

    主要是怕他一不留神脚下打滑,再次栽进井里,我这样告诫他。一个做饭都能不小心快要掉进铁锅里的人,我绝不会大意到想象不出他这样摔进井里的乌龙。到时候可没办法收场了,水又冷、井壁又直又滑,绝对爬也爬不出来,事态会变得要多糟糕有多糟糕的。

    “你就在这儿别动啊。”

    我这样嘱咐他,随即便上手去扭绳结的杆子,打算把井中吊着的水桶拉上来,将里面的水灌进自己的瓶子里。

    绳子浸满了水,将木桶带了上来,里面除了水之外还有一个布包,难怪会这么沉……我把它打开,发现是被捆紧的排骨,被布一层层包着,依旧很新鲜。

    “有肉吃了……”

    我喃喃自语,随即把那个布包拿出来,再打了一桶水。

    这口井并不浅,水的温度依旧还是冰冰凉凉的。古代的智慧真灵活,没有冰的话,原来就靠这种方法冷藏食物吗?

    将水打完,我直接拿着这一包肉走进了厨房,避开了老虎所在的主厅。它的饭量太大,这么一块大概也只够它吃一两餐的,完全不够分,如果可以的话,我确实不愿让这只老虎参上一脚,所以鬼鬼祟祟地将厨房的门关上了。

    有豆腐和青菜……肉的话……

    我仔细想着今天可以吃什么,如果有排骨那就可以加餐了,不愁吃不到好吃的东西。

    那孩子突然握住了我的手腕,我的思绪一停,转头问他:“咦?你在想什么?”

    看上去似乎心事重重的。

    他问道:“你要吃吗?”

    饶是我也不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到底是在问些什么,“呃”了一声:“别人都在储备的食材,拿来一块分着吃也没什么吧?你会介意不问自取吗?那我就放回去算了……”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随即摇了摇头:“不是、不是这个。”

    我从他的嘴巴里听到了一个让人头皮发麻的事实:“人的排骨吃上去和猪的一样,从口感到形状都差不多,骨头在的地方也一样,分不出来的。”

    “那你……”我想问他:那你为什么会知道?

    但因为各种原因,这个问题终于没有说出口。

    小羊羔君的嘴角又一次微微向上挑,我在这个房子里捕捉到了他的第二个难得的笑容,这一回却没有感到有多么想用相机拍下来,他说:“你别吃。”

    我感受不到自己后腰的知觉了,只能感到一波又一波的凉意,眼神虚飘地连连点头:“呃……哦。”

    剩下的话题我却不敢再继续深入了,这块肉我怎么也不敢再放进嘴里,最后还是决定把它丢给老虎解决,也算是废物利了吧。正好在这里落脚的这一段时间内不好狩猎,也不方便去村庄内部偷家畜什么的,现在有现成的肉,可以当饲料去喂养它。

    老虎的牙齿不能抠出骨头架子缝隙间的杂肉,我觉得浪费不好,便打算用两把菜刀并排将它剁碎,这样连骨头本身都不会浪费,分量会更足一些。碎骨头渣会划破鲜嫩的喉咙内壁,我本来想体贴一些、将这一块排骨剁得再细一点,但这终究是技术活,又很费力气,我不愿把珍贵的能量消耗在这上面,老虎如果出问题了也对我是一件好事,下刀的频率便小了一些。

    他自动自发地靠了过来,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想试我想试”的几个大字,我对他这种不作声的撒娇完全没有办法,虽然不太想让他握刀,不过还是开口询问道:“你要不要来帮忙?”

    那孩子重重点头,很是高兴的样子。我微笑着看着他动作,注视着他将斩骨刀拿了起来——

    ……

    拿不起来。

    力气好小哇……

    真可愛!

    这孩子又试了几回,最终还是放弃了,我乐不可支,将他的手包在自己的手心里,手把手教他干活。不过到底还是因为有个孩子在我的身边,我怕刀子的动作一快就会伤到他,因此动作慢了下来。

    在我制做肉糊的这个期间内,肩膀处突然传来一阵奇妙的热气,但是光闻这股臭气我就知道是老虎过来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它也似乎知道我们在干什么,一开始还打算伸出长嘴舔一舔砧板上的肉,但宽大肥厚的舌头一伸出来就差点被我的刀一并剁烂,连忙收了回去,乖巧地坐在一边看着我们的动作,尾巴甩来甩去,就像是一根粗大有力的鞭子。

    我将完成品握在手心,团成了一个肉球,扔到了它等待良久的嘴里,忍不住叹了一口长气:“你怎么那么能吃?”

    它当然听不懂,嘴巴里吧唧吧唧嚼得津津有味。

    “啊……你要是能吃菜多好?你就去吃菜吧,吃菜算了。猫不是能吃草吗?你也去森林里吃一点怎么样?”

    我在嘴巴上讨便宜,它不明白人话自然不会反驳,只能任我在口上占上风。

    这些肉碎它吃不完,我装在一个大盆里,打算等临走前再把它们带走。砧板和刀子被我洗了无数遍,变得干净蹭亮,我这才敢用它们来做点熏肉炒蔬菜做晚餐。正好也用这些新鲜的绿色食品补充一点维生素,小孩子长身体时正好需要这个。

    他的好处就在于不挑食,反正喂啥都吃,来者不拒,断断不会出现只挑肉或者喜欢的菜的情况,把碗吃得一粒米饭都不剩,干干净净的。

    比起这孩子,我吃饭时反而还不如他,毕竟早已被现代的优秀蔬果给宠坏了肠胃,养叼了嘴巴。这些米饭我给做得夹生了,里面半生不熟,还一直有去除不掉的黄色的硬壳,口感合味道都糟透了。要不是因为不吃饭会出问题,我真的是不愿意再把这种食物放进嘴巴里。

    不过此时也不是挑剔的时候……有饭吃就已经足够感激涕零了。

    我将吃完的饭碗草草收拾好,打算看看一会儿能不能煮点热水洗澡,顺便在四处摸索寻找是否有皂角之类能够洗衣服的东西。

    算了……直接去问那个老妇吧。

    我找累了,打算再次把那个婆婆摇醒,她迷蒙地晃了晃头,良久才找回了思绪。

    “哟。等你好久了。”我打了个招呼,“你们平常都在哪里洗衣服?”

    “就在井口旁边,就在那边。”她不敢再做幺蛾子,乖乖回答,门外突然有人拍门。

    我紧紧咬了咬后槽牙,感觉到口腔在咯咯作响。那老妇人眼睛明显亮了,但她似乎也不知道拍门的究竟是谁。再拍下去恐怕会吸引更多的人,我犹豫了半天,往门外看了看,随即将那老妇人身上的绳子解开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我,我把绑着她两脚的绳子依旧留着,晃了晃手上的东西:“你去把他应付走,别想歪脑筋,也别想耍花招。外面只有一个人,靠老虎就能搞定,到时候如果把事情闹大了,你就等着吧。”

    老妇点头如捣蒜,战战兢兢地去开门,对面是个携着篮子的少妇,她俩互相寒暄了一会儿,少妇说道:“现在已经很晚了……你@#¥%……鸡蛋&%*¥#……”

    哦哦哦,有鸡蛋吃了吗。

    我在心中已经自动地把它们归成了我的所有物。

    剩下的我没有听懂,不过小羊羔君似乎懂得本地的方言,他脸上并没有异色,似乎整个对话都没有什么大问题。我看着她将对方篮子里的鸡蛋收了过来,然后面上似乎在沉思和犹豫,突然极快地看了一眼我的方向,大声叫道:“老虎!老虎!我这里有老虎!”

    ……

    这句话我听得懂!

    靠!

    我正着急,打算上前去放止事情闹得更大,那孩子突然摸着我的衣袖轻轻摇头,示意我稍安勿躁。我静下心来继续听,那少妇像是听到了一个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面上轻松愉快:“在哪里?在附近就糟糕了……”

    “不是不是!不是的!在我的屋子里面呀!我的老……”

    我将手上的绳子用力拉了拉,这股拉拽的力道明显传达到了她的脚踝上,这老妇终于意识到了不妥,明白了早已错失了这个机会,面上的神色惨淡。

    “去、应、付、掉。”

    我做出了口型,她的那股突如其来的勇气终于无法保持了,再也不敢像之前那样再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就这样继续闲聊了几句,将少妇劝得走远了。

    那个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门外,我这才把她拉倒在地,关上门警告她:“这种伎俩只有一次,再来的话你和你的老伴都给我等着吧。”

    嘛……

    说是这样说,我并没有胆子虐待或是杀人,尤其是这种年纪不小的老人家,要对着这样的身体下手也太残酷了。

    不过不管如何确实需要对他们凶一点,唱黑脸才会让他们乖乖听话。我不敢不让他们不配合,因此对着这两个人的时候一直在脑子里绷着一根弦,要让威胁听起来强硬而不软弱。

    毕竟不强硬一些完全没办法制住他们啊。

    “你要说也不该说老虎在你的屋子里。”

    我拍了拍她面如土色的脸,逼近的时候能感到她像小鸡仔一样瑟瑟发抖,“你说谁会信呢?老虎在你的房子里待着?”

    幸好她没说“被劫持”、或是“有陌生人在家”,如果是这种话反倒不好应付,不过这老妇第一个脱口而出的就是老虎的存在,她最害怕的也是这个,下意识的反应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这个房屋是封闭的,老人家没有畜养任何家禽,从构造上来看就不会有大型猛兽会进来的可能性。况且就算真的有老虎,为什么她还能好好地活着站在那里呢?

    “刚刚谈论村口的人时所有的话都是假的吧?”我问道:“你就是应付我跟你聊天对不对?那个时候就只想把我扣下来吧?你已经看出来他是谁了?”

    我指的是那个孩子的事情。

    她能对着小羊羔君如此不动声色,也是她的本事了……

    “嗯?”

    老妇突然眼中划过惊讶,那股错愕做不得假,我也疑惑了,凑近去观察她的反应。

    想来她可能确实不知道这孩子的脸……她刚刚一直对着我说些有的没的话题,估计意识根本没放在聊天上,只是单纯地想让我放松警惕罢了。认识小羊羔君的应该是那个老头,不过她虽然不知道我们究竟是谁,但仍旧对我们的行李起了歹意,想要抢走这些东西,还真是有够执着的。

    我突然觉得和这种人说话实在没有意思,让人厌恶透了。重新将她的嘴塞住,转身去找她曾经说过的“肥皂”在什么地方。

    小羊羔君亦步亦趋地跟着我,缀在我的身后,我转身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把身上的衣服洗一洗,一会儿烧点热水洗澡吧?”

    他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了问号。

    我换着方法给他解释洗澡究竟是什么,但是之前在小溪里冲凉的时候使用的是冷水,这个真的不好形容。我最后也放弃了,对他说道:“你先等一会儿好不好?一会儿就让你下水,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我端着盆朝井边走,将雨伞放在了屋内,伸手感受了一下天气。

    “……”

    雨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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