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素书落在了一片雪地里。
她未曾料到如此,整个人顿时冰得瑟缩起来。她身上的衣衫至美至轻却绝不保暖。
也幸好是一片雪地,她摔落的时候竟一点也不觉得痛。
“要我扶你起来吗?”少年问道。
这女子跌在雪地之中,一片柔弱姿态。抬起的眼眸是一片动人的紫。
哪怕少年不识情滋味,也知道这是一位多么美丽的姑娘。
她没来得及答话,少年已经向前一步认认真真握住她的手臂,一下把她拉了起来。
他认真到近乎傻气,好像看过这样的教程,所以一板一眼去做。
所以瑶素书没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的不快和冒昧,因为他还是这样一个单纯的少年。
“谢谢。这是哪里?”
少年答:“雪地里。”
他眉毛很浓眼睛很大,薄唇抿成一条线,坚定冷漠而倔强。这是分外英俊的一张脸,他的父母必然都容姿出色。
尽管他还是一个少年,便已经有了叫很多少女一见钟情的本钱。
腰间一条三尺多长的铁片,尽管没有任何像剑的地方,但他握剑的姿势却没人认不出那是一把剑。
没有剑锋就连剑柄也不过是两片软木潦草钉着,真用手拿它不知道会受多少伤。
或许是美人的特权,他看向瑶素书的眼神有点软儿,手却紧紧握在剑柄上。
“你要去最近的客栈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瑶素书从腰间取出碎银,捧着看他,“我付钱。”
如果天气好一点,瑶素书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不用。”他转身走在前面,没有听到她踏雪的响动回头一看。
瑶素书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说的不用是不用付钱。
这个年轻人,好可爱。
“你叫什么名字?”瑶素书跟在他身后,没走几步就发现这个少年正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着凉风。
他的细心和他的人一样都是沉默的。
“我叫阿飞。认得我的人都这么叫我。”
“我叫瑶素书,朋友们喜欢叫我阿瑶。我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夫。”
也许是阿飞性格沉默,所以瑶素书前所未有地成为了一个话唠。
他虽很少答话,却没有任何厌烦姿态。
就像一匹野外孤狼,在面对家养小狼崽的时候,虽言语淡淡却不吝啬态度温和一些。
“阿飞,你要往哪儿去。”
“阿飞,我们晚上可以走到客栈吗?”
天边的雪没有在意女人的美貌和少女的英俊,依旧冷漠无情的洒落。落入他单薄的衣襟,化成寒冷一片流入脖颈。
走了很久,瑶素书也热气丧生不再说话了。阿飞回头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确认她是不是已经走不动了。
瑶素书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快了。”
他似乎是在安慰,但语气仍然充满倔强和冰冷,就像拒人千里之外。
就在这时一阵车铃马嘶声,一辆马车越过了两人的身影,马车的主人推开车门道:“上车来吧,我载你们一段。”
这是一个中年人,他面容上已经有些皱纹。但是的眼睛却是碧绿色的,像柳条一样柔软温和,因为笑意染着一片柔波。
在这冰天雪地之中,这原本是任何人都不能拒绝的话,更何况他同行的还有一位美丽的姑娘。
李寻欢见过很多美人,他的表妹就是江湖一流的美人,但这一位姑娘依旧是他见过数一数二的美人。
尽管她紫衣上还有碎雪,尽管她鼻尖已经冻红,仍旧如此。
与李寻欢一样,她的眼眸也不是普通的褐色或者墨色,而是鲜艳到澄澈的紫。
少年却没有理会,他依旧踏着原来的步伐,坚定倔强而冷漠。
姑娘跟在他身后,不像他一样脚步跟一剑插在雪里似的,却十分轻盈美丽。
李寻欢道:“你是聋子?”
少年的手忽然握起了腰畔的剑柄,他的手已冻得比鱼的肉还白,但动作却仍然很灵活。
瑶素书道:“明明是做好事却说不来好话,你这种人很容易吃亏的。”
李寻欢笑道:“上来喝口酒吧,雪天里喝口酒不会有什么害处的。”
少年忽然道:“我喝不起。”
瑶素书看那个马车主人一眼,发觉他并不是坏人的面相,也就掏出银两:“我们买一些酒,行了吧。”
李寻欢本来已被这孤狼一样的少年逗得心中柔软,瑶素书却让他哭笑不得:“我不是卖酒的,请你们喝酒用不着买。”
少年道:“不是我自己买来的东西,我绝不要,不是我自己买来的酒,我也绝不喝……我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吗?”
李寻欢道:“好罢,我还是卖姑娘一坛酒吧,诚惠五文。”
瑶素书摸出绰绰有余的五两碎银子:“已经是最小的了,不用找了。”
李寻欢做成了这一桩生意,颇是哭笑不得:“虽然没做过这样的生意,但看来我还是很有这样的天份。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能不能请你们喝酒。”
瑶素书道:“我请你吧。我们还要赶路,你可以先走了。”
李寻欢被这一对逗得大笑而去,阿飞看着马车的背影抿唇:“你为何不和他一道去。”
“你不是要带我去吗?”
瑶素书看少年的气势略有缓和,内心忍不住偷笑。
他真的好可爱啊。
“雪地风寒喝一口吧,我学医的,看得出来这酒没有问题。”
瑶素书打开酒坛极力推销。
阿飞道:“不了,你自己喝吧。等到了客栈再说。”
两人到客栈的时候,客栈外停留着李寻欢的马车。
还没有进门就听到里面断然一声大喝:“只要有比我兄弟更快的剑,我兄弟非但将这包袱送给他,连脑袋也送给他!”
瑶素书玩味一笑,阿飞却已经冷然一喝:“你的脑袋能值几两银子?”
正在楼上刻木头的李寻欢听到这话很欣喜,不由往门口看去。
那少年走进了屋子,旁边站着一位风姿楚楚的少女。
他在雪地不知过了多久,有些衣料已经结成冰,但身姿依旧笔直。
那是剑客的笔直。
他的孤独倔强有些像西门吹雪,但他更沉闷,就像是有着伤痕累累的往事。
他的眼睛就像孤狼,永远充满野性和叛逆,腰间的铁片令人瞩目。
瞧见这把剑,被他打断的白蛇惊怒变为讪笑:“方才那句话是你说的吗?”
少年道:“是。”
白蛇道:“你想买我的脑袋?”
少年道:“我只想知道它能值几两银子,因为我要将它卖给你自己。”
白蛇怔了怔,道:“卖给我自己?”
少年道:“不错,因为我既不想要这包袱,也不想要这脑袋。”
白蛇道:“如此说来,你是想来找我比剑了。”
少年道:“是。”
那蛇一样冰冷恶心的人猖狂的笑起来,这实在没什么好笑,他头上已经笼罩了浓浓的死劫煞气自己却懵然不知,活像一个小丑。
他笑道:“我这头颅千金难买……”
少年认真道:“不用千金,我只要五十两。”
瑶素书没忍住一笑。
这少年真是天然呆加天然黑啊。
这笑声打破了白蛇面上的怔愣,他看了那把不像剑的铁片又笑了起来:“好,只要你能这样做一遍,我就给你五十两。”
他一剑闪过柜台的白烛,但剑光过处白烛烛光分毫未动。
他又吹一口气,这蜡烛断做了七段。
瑶素书没忍住喃喃自语:“你们这里的江湖高手都这么清新脱俗,居然玩斩蜡烛这种孩子玩的游戏。”
白蛇闻言冷冰冰看她一眼,森然问:“我这一剑快吗?”
少年的脸上丝毫表情都没有,道:“很快。”
白蛇狞笑道:“你怎样?”
少年道:“我的剑不是用来削蜡烛的。”
白蛇道:“那你这把破铜烂铁是用来干什么的?”
少年的手握上剑柄:“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
白蛇格格笑道:“杀人?你能杀得了谁?”
少年道:“你!”
他的剑已经刺了出去,这滑稽的剑刚刚还别在他腰间,此刻已经穿破了白蛇的咽喉。
无人看见他是怎么做到的。
黑蛇汗水直流,他望着白蛇死去的脸,似乎每一寸肌肉都在疼痛地痉挛,渐渐张开了口吐出了舌头。
他握着剑却不敢刺出去,剑在抖人也在抖。
少年问:“他输了,这五十两银子呢?”
黑蛇嘴唇都开始发抖:“你就为了五十两银子杀他吗?”
少年淡淡一笑:“不错。”
黑蛇悲愤莫名,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使劲抓揉自己的头发,把银子通通扔了出去,竟似疯魔一般:“给你都给你。”
他狂奔离开,少年捡起银子递给了掌柜:“够不够五十两。”
刚刚他们还嚣张地要抢诸葛雷的押镖,此刻却一死一疯了。
掌柜不敢说话,牙齿打战只一下下点头。
刚刚被少年解救的诸葛雷原本在地上无人关注,此刻却忽然掠起,一剑撩向少年后心。
瑶素书抬起一脚,踩中了他的手腕,目光居高临下的冰冷。
诸葛雷正要反抗,李寻欢正在刻美人的小刀却已经插入了他的咽喉。
他瞪着李寻欢,手死死握着自己的咽喉,似乎在堵着那流不尽的血。
“原来是你,我早该认出来……”
李寻欢长叹道:“可惜你直到现在才认出我,否则你也许就不会做出如此丢人的事了!”
他这句话诸葛雷并没有听到,已永远听不到了。
阿飞并不知道李寻欢为什么要杀了这个人却也并不在意,两个人俱都从容地上前,阿飞的眼眸之中似乎还有一丝细微的笑意。
“你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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