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活柔惊魂未定,脸色微青,眼神仍有点迟滞。
阎冽端详她:“吓傻了?”
以前遇险一获救,她便生龙活虎,忙不迭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替自己开脱,绝不承认是自己弱,也从不道一声谢。
这一回,旁边的从心比她回神快。
从心双手合掌举高头顶,激动地膜拜阎冽:“多谢三殿下出手相助!”
阎冽朝她略略打量,没有问“你为什么认识我”,而是问:“你就是她收的那只小鬼?”
从心热情地笑:“对对,我叫从心,活柔给起的名字。”
阎冽的视线重投张活柔的脸上,似笑非笑道:“老有文采了。”
“是是,活柔老有文采了。”从心呵呵附和,一句话不提这个名字的真实含义。
她推断这位白衣胜雪,银发白眉的男人,就是刚子口中的活柔的“前任”,亦即冥界那位三太子,活柔的顶头债主。
她刚才一声响亮的“三殿下”,他没给否认,证明她没猜错。
刚子怎么形容这三太子来着?
“厉害”。
“惹不得”。
“见他说话小心点”。
从心谨记这几点,纵使被他的盛世美颜惊艳到目瞪口呆,想尖叫喝彩,也不敢失礼失敬。
张活柔终于缓过劲来,无声暗松口气。
抬眼见阎冽站在面前,距离近在咫尺,属于他的清冷气息扑鼻而来,她莫名的心情复杂,抬手推他:“跟你很熟吗?离我远点。”
推完之后惊愣,咦,她能动了,手脚灵活了,先前千斤重的心理负担,也不翼而飞了。
她以为没事,暗喜,顾不上阎冽到底有没有离远点。可一转眼,目及那堆依然将他们围堵的猫狗,她心底咯噔一下,又慌得发毛了。
妈蛋!
张活柔强作镇静,无所谓地跟阎冽说:“那个,既然你来了,这堆猫猫狗狗交你收拾,给你展示身手的机会。”
阎冽嘴角微翘:“倘若我不呢?”
张活柔愣愣,赌气说:“不就不,谁稀罕你!”
“我稀罕我稀罕,三殿下千万别走!”从心赶紧挽留。
她察觉到今晚的张活柔不明所以地不给力,三太子走了的话,她们能不能从这所凶宅成功脱险,就成谜了。
张活柔不满地回头瞪从心,从心拼命跟她打眼色:别气别气,你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我替你说。
阎冽的目光在张活柔那张“我可没留你,你爱留不留”的脸上停了停,再去看那堆猫狗。
那堆猫狗俨然被突然出现的人物吓住了,只只前掌抓地,躯体后压,毛发尾巴炸起,既不敢进攻又不甘投降。
阎冽凉笑:“一群小畜生,有何好收拾。”唤了声:“九军。”
“在!”
从心的身后及时传来短促的应答声,刚毅有力,沉响铿锵,将从心吓了惊。
她瑟瑟回头,什么都不见有,再回过头,却见三太子身旁多出一位黑衣打扮的男人。
男人头扎发髻,衣着利索干练,皮肤微黑,五官立体硬朗,活脱脱武侠剧里走出来的打手硬汉。
他面容严肃,腰肢笔直,微微垂脸安静地站在三太子身后,恭顺服从,随时候命。
阎冽闲闲地往那堆猫狗递了眼。
九军了然,转身望向那堆猫狗,目露寒光,双手握拳。
那堆猫狗感应到莫大的危机,纷纷惊慌地往后退缩。
九军抬手向它们一洒,一张黑色的网从他掌心飞出,偌大的网口扑向它们,一下子逮住四五十只。
被逮住的猫狗,“喵喵喵”“汪汪汪”地尖叫狂吠,徨恐挣扎,瞬时乱成一锅粥。
它们挥舞爪子,企图将黑网撕破,又拿利牙去咬,可惜统统徒劳无功。
黑网坚如铁石,韧如橡皮,小猫小狗的抵抗,不过是螳臂挡车,弱小又无奈。
场面混乱,汪吠声,喵叫声,纠成一团,听得人心烦意乱,隐隐不忍。
九军不为所动,抬手一收,黑网网口随即收窄勒紧,被捕获的四五十只猫狗登时没有了任何出路。
九军拽住网线,往回抽拉,黑网在天花一甩,眨眼甩没影了,连带那几十只猫狗,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向剩下的猫狗再一洒手,又一张新的黑网扑过去,猫狗疯狂挣扎逃命,然而黑网所及之处,无路可逃。
从心看得心里发毛,缩到张活柔背后,小声嘀咕:“这是直接给魂飞魄散吗?方法挺……简单粗暴的哈……”
张活柔没回答,她整个人有点不得神,现场的猫叫声刺耳尖锐,像三更半夜被扔到路边无人怜爱的婴儿在凄凉啼哭,听得她满怀忐忑,徨徨不安。
九军用同样的方法处理掉三批猫狗,到第四批时,他正要抬手洒网,一只巨大的鬼影从猫狗堆中飞扑出来,瞄准他的手臂咬过去。
九军没躲没藏,不惊不慌,任由手臂被咬中。
他好像不痛,又好像他的手臂是诱饵,正好诱敌现身,大派用场。
咬住他的,是一条比其余猫狗都要巨型的大黄狗,它全身黄毛,色泽均匀,且有一道道老虎斑纹横跨身躯,面部与耳朵的毛发却是纯白色,目光凶狠,呲露的犬齿利如尖刃,渗着唾液,狠狠咬住九军的右小手臂,阻止他洒网捕捉。
九军一动不动,右手成拳,用力揣握,手肘微抬,一股力量蓦然爆发,将虎纹大黄狗震出十米开外,重重摔落地上。
与它相比,其它猫狗的体型小得像小弟小妹,它们一窝蜂涌上去,围着虎纹大黄狗叫吠,绕着它急转圈。
虎纹大黄狗吃力地爬起来,前左肢摔断了,站不稳,又跌下去,它咬牙切齿发出痛恨的怨声,怒瞪九军,撑着身躯硬是重新站了起来。
它再次朝九军进攻,几十条猫狗追随着它,一同叫吠着扑过去。
九军面不改容,双手抬起,左手洒出一张黑网,右手扔出一条缰绳,前者逮住扑过来的猫狗,将它们一网打尽,后者朝虎纹大黄狗飞绕,“倏”地缠住它的四肢与颈喉,摔至地上制服。
动作干脆,手段直接,轻易而举。
虎纹大黄狗不甘,在地上碾滚挣扎,翻腾不止。九军扯一下右手,缠住它颈喉的缰绳往死里勒紧,它近乎窒息,动弹的幅度越来越小。
“慢着。”阎冽此时开声。
九军听命,松开缰绳,虎纹大黄狗死里逃生,警惕惊慌地连爬带滚,一边咳嗽喘气,一边后退了十几步。
九军往旁靠站,一声不哼,手里拽着黑网,里头被套住的几十只猫狗“喵喵”“汪汪”地叫,向虎纹大黄狗求救。
阎冽往前走了两步,打量虎纹大黄狗,淡声道:“这条是狗王。”
张活柔和从心吃了惊,瞪眼往虎纹大黄狗看。
虎纹大黄狗仍在喘气,朝他大声叫吠,不过颈喉受损,出来的吠声沙哑走音,气势不敌。
阎冽说:“听不懂,说人话。其它的安静点。”
说罢,因惊慌害怕或是无助而尖叫吠叫的猫狗,一下子没声了,屋内清静了不少,而虎纹大黄狗再开声时,当真说出人话:“我是狗王!你们是谁!”
阎冽没答,只道:“你贵为狗王,百狗之尊,何以指挥同伴在这小宅小户作威作福,无法无天?”
虎纹大黄狗喘着说:“我们,没有无法无天,我们只是,要报仇!”
阎冽:“报仇?她何时得罪了你,而我不知道?”
他指张活柔。
没有了猫的尖叫声,张活柔的心稍为稳了下来,思维也伶俐多了,好笑道:“我家从未养过猫狗,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了什么仇能给你报。”
从心:“我也没养过!”
虎纹大黄狗:“我不管!反正,谁进来这个屋的,都是要残杀我们,吃掉我们!是敌人!”
张活柔皱眉:“你说什么?”
虎纹大黄狗的气顺了许多,说话不再喘:“我们这里所有的同伴,包括猫类,全是因为你们所谓的‘口福’而被诱杀煮食,我们死不瞑目!我们要报仇!要把那老头老妇剥皮拆骨!”
从心想到什么,惊讶地跟张活柔小声说:“刚子说这里是做私房菜的,难道是专吃狗肉猫肉的私房菜?”
张活柔看了下猫狗的数量,泱泱的几百只,这规模真有可能。
虎纹大黄狗说:“我们本来都有自己的生活,有主人的有家,没主人的在外流浪也有自己的窝,偏偏这老头老妇,用尽各种方法诱杀我们!”
“像波波,它是5幢303户的宠物,”虎纹大黄狗看向那只被打扮得最可爱的小白狗,极其怨恨地说:“它的主人对它很好,它本可以与主人一起安享晚年。可是这老头,趁它主人不注意,把它偷走再活生生锤死!你们知道它死的时候多痛苦吗?它不想离开主人,它不想死!它对主人忠心耿耿,从未害过人类,它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
“还有阿狗,”虎纹大黄狗看向一只掉毛长疮的黑狗,“它五岁被主人遗弃,在街头流浪了两年,老头给他投食,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好人,心生感激,谁知他投的食物渗了毒,阿狗就这样被毒死,被老头拖回来摆上餐桌给人吃掉!”
虎纹大黄狗咬牙说:“我们全是被这样杀害,老头老妇是凶手,他们毁了我们的一生,我们也要毁掉他们的一生!”
“所以你们在深夜制造恐怖,恐吓他们?”张活柔问。
虎纹大黄狗发出冷笑声:“没错,把他们吓过瘾了,折磨透了,我们就会动手,置他们死地!”
张活柔说:“杀了人,沾了血,你们以后投胎,休想有做人的机会。”
虎纹大黄狗:“我们才不屑做奸诈阴险虚伪无良的人类!”
从心说:“你傻啊,做人不一定好,但做了人,至少不会再有被吃掉的时候!”
虎纹大黄狗冷瞥她:“你以为是吗?”
张活柔说:“你是狗王,拥有号召力,理应带领同伴走最好的出路,而不是极端的死路。你这样害了它们,也害了你自己。”
虎纹大黄狗:“我不管!我要替大家报仇!”
“你撒谎,你根本不是为了替大家报仇。”
一把新的声音从哪传来,张活柔他们闻声望去,见一只斑纹黑猫从柜顶跳了下来,四爪着地,刚才的那句话是它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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